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数学。
距离放学还有两分钟，同学们自顾自地开始收拾东西，教室里不适时地响起一些挪动椅子以腾出放学飞奔的空位的声音。
“终于要解放了——欸郑舒，你今天中午吃什么？”
彭冉一边收拾笔袋，自动屏蔽了老师的声音，头也不抬地问旁边的人。
郑舒眼望黑板，笔“刷刷刷”地抄着老师写的解题思路:“蒸饭。”
“但是蒸饭要排好久啊，我今天中午要洗头…”彭冉唉声叹气，“晚上等没那么多人的时候我再吃，中午的话，我去买个快餐饭团什么的算了。”
郑舒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等秒针再转半圈就会和刻度“12”下的分针重合。
“今天我和章悦一起吃饭，等下放学不用等我。”
“啊…啊？”彭冉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很快又反应过来，凑近郑舒的耳边，用手挡住嘴，小小声地问:“你别告诉我是今天早读时的那张纸条。”
郑舒淡定地“嗯”了一声。
彭冉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悦耳动听的下课铃在此刻终于响起，后排的几个人已经先一步把腿跨出座位了。
“大家先去吃饭吧。”
得到老师的准许，后门“轰”地一下挤满人，教室瞬间空了。
一眨眼的功夫，彭冉已经冲出了教室。
饿鬼投胎。郑舒暗暗吐槽道。
数学老师是一个年轻人，据他在上学期开学时做自我介绍时说，他去年还在念书。
所以他从不拖堂。
郑舒不紧不慢地放下了笔，把书包收拾完，转头看向身后，措不及防地又跟章悦对上视线。
章悦已经背上书包坐在凳子上，托着脸看着她，眼睛笑得弯弯的，一副乖巧样。
“等你很久了，姐姐。”
“那你可能要再多等我一会儿。”
章悦:“嗯？”
仿佛是照应郑舒说的话一般。
这时，数学老师在空旷的教室张望，在仅剩的寥寥几人中向郑舒招招手，“科代过来一下。”
看数学老师和郑舒在讲话，不只是布置作业，还聊了习题难度和家常，两个人一起笑得很开心。
章悦把郑舒的书包从座位上拎起，顿了一下，在手上掂了掂后，嘀咕道:“还挺重。”
等郑舒在黑板上写完作业后，发现座位上的书包不见了，正疑惑着，突然瞥见后门处，章悦斜靠在墙边抬起手，笑着晃了晃她手中的书包。
“姐姐，这儿呢。”
午日灿烂而热烈，穿过树梢稀疏的黄叶和走廊的护栏，勾勒着少女的轮廓，明明还在晚冬，那股腾起的热气却迷得人睁不开眼。
郑舒的心刹那一跳，站在原地看了很久。
直到章悦出声提醒：“走啦，姐姐。”
一中真的很大，不愧是市重点。
从教学楼到饭堂有一段长路，要穿过两个凉亭和一个观景园，所以每到放学时间，学生们都要卯足冲刺的劲儿，更别说有些要靠抢，而且饭堂还分东南西北四个饭堂，人一多就会变得拥挤。
“原来姐姐是数学科代表吗？”
“对。”郑舒看了看只剩零星几人的周围，又漫不经心地补充道，“从上个学期开始就是了。”
郑舒想，章悦不仅是个刚来的转校生，还是一个走读生，应该还没有好好逛过这个学校，既然她这次都主动赎罪了，那就得表现得更有诚意一些。
而且仗着章悦不熟悉学校的路，迟点吃饭让她饿肚子也没关系。
所以她心安理得地故意了放慢脚步。
“上学期也是这个老师？”
“对，我们的老师基本没换。”
章悦停顿了一下，过了会儿才继续问，“那，你很喜欢他吗？”
“嗯…嗯？”郑舒从放空的状态突然惊醒，然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问题，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但她还是如实回答了，“其实除了英语老师我都挺喜欢的。数学老师比较年轻，没那么多事儿，平时作业也不算多，总体上来说还是挺喜欢的。”
章悦继续追问，仿佛迫切想要一个答案：“你们很熟吗？”
郑舒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毕竟当了他那么久的课代表嘛。”说完摊了摊手。
“你呢？”
郑舒背着手从旁边绕到章悦面前，“那你呢？转学过来已经一个星期啦，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然后逼停她行进的动作，故意拖长尾音，歪头笑着凑近她：“或者人吗？”
章悦直直地盯着她，从她的眼睛里看见映出来的自己，许久后，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噗嗤地一下笑出声。
郑舒的笑呆住，有些疑惑，问:“怎么了？”
章悦用手半掩着脸，堪堪藏起笑，但眼睛还是弯弯的 ，示意她看空无一人的校园，然后说:“没什么，只是在想，我们走得这么慢还有饭吃吗？”
郑舒:……
糟糕，被发现了…
见郑舒低着头不说话，章悦笑得更盛，像是故意逗她一样，也稍稍垂下头来凑近她，“嗯？姐姐？”
郑舒把头低得更低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然后她转身，默默地加快步伐加大步幅，不敢再说话。
一分钟后，两个人走完剩余的百分之七十的路程，到达西饭堂。
“我们要吃蒸饭，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北饭堂。”郑舒指了一个方向。
章悦顺势一看，那边蒸饭档口的队伍已经排到场地的大中央去了，三个窗口堆满密密麻麻的人。
她好像说了一句什么，但周围人群的说话声太吵了，郑舒听得很模糊，下意识去扯章悦的衣角，倾身将耳朵往旁边靠近一点，“你刚刚说什么？”
章悦停下脚步，微微低头凑得离郑舒近一些说，“姐姐，我说，那边太多人啦。”
郑舒听后习以为常地摆摆手，以为她是怕挤，然后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膛，一脸专属于过来人的不屑。
“不怕，我带你过去。”
她抓起章悦的手就拉着往北饭堂走，不给她反应时间，两个人灵活穿梭在人群中和桌子与柱子的夹缝中，一路上绕来绕去，极其熟练，无论死物活物，章悦愣是一点都没碰到。
章悦看着郑舒的背影，有些出神，散着的长发随着前行的动作而扬起又垂下，高挑瘦削的身材裹在层层棉衣下也不显臃肿。
这是她第一次产生自己正在被别人郑重对待的心理。
为了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被迫回应着单方面的殷勤吗？
有点傻。章悦想。
趁郑舒在前面专心开路，没时间管她，章悦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心，冰冰凉凉的，但是很软。
然后她又重新把手覆上去，将郑舒的手整个包住，试图以这种方式给她渡温。
掌心摩擦时那块皮肤悄悄发烫。
当然，这种感觉也是单方面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到啦！”
书：有喜欢的人吗？
鱼：说了你又不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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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渡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