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早读背的是单词，早读结束后，404宿舍的人聚到了一起。
墨影掀着眼皮，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不远处的一堆人，其中的一个咋咋呼呼的傻小子在一分钟前跑过来拽走了他的同桌。
啧。
萧辰清风风火火地拽了洛涯跑到404众人聚集的地方，杨宇峰看着他，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角，他的视线稍微偏移了一点儿，错开那道咋咋呼呼的身影，对上了一道阴沉的视线。
男人没什么表情，眸光有些懒地从眼皮下投落了过来。有些轻，却带着浓重的恶意与阴沉——像一只被抢了猎物的狼王，极为傲慢又略微不爽，但又懒地去夺，就好像确信猎物一定会自己回来一样。所以没什么动作，只是单纯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与恶意。
这是危险的家伙，杨宇峰确定。
而后他移开了视线，错步挡住了这道投向萧辰清的目光。
“大家有什么信息吗？”袁尚手中拿着一本语文书说道:“我先来说一下我的，我代替的人叫刘广，他在语文书上写了点东西。”
说着，他难开了手中的书本。
首先是扉页，其上的字迹非常潦草，还有一些乱划的墨线，让人很容易感觉到视觉上的疲劳。
[他烦死了，管我那么多干麻？！]
[算了，她刚嫁过去，好不容易过上了好一点的日子，老子就给那男人点儿面子，不计较他儿子那么烦我了。]
然后是《氓》的那一页：
[这女的和她一样，被男人欺压得那么惨，婚姻期间也不知道反抗，非得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悔悟。不过她还好点儿，还知道提离婚。]
之后是《蜀道难》的那页：
[她死了，我看到了，但我没赶上，我认得那个凶手，是我们班一个女生的父亲。]
再之后是《扬州慢》，这一页的字迹很认真：
[这首词和我现在的情况挺锲合啊，它在为北宋的灭亡而叹息。也就是它国破我家亡呗。她是我唯一的家人，她死了，我没家了。我看那人挺疼他女儿的，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妈，等我。]
最后是《陈情表》：
[我杀人了，我把他女儿弄死了。妈，我下去了你别骂我啊，那女的不无辜，她嫉妒一个小女孩长得比她好看，把人骗到了她家去，让她爸把人杀了，而且那个小女孩好像还是我们班谁的妹妹。]
[他还是很烦，但我懒得计较了，毕竟他人还是挺好的，而且我也活不长了。]
萧辰清看完后不知为何有些蔫蔫的，“这孩子真惨，和这手机里写的完全不一样啊，这群学生原本都是普普通通的孩子啊，结果……”
杨宇峰有些犹豫地抬了手，却终是放得下去，然后站在了他的身后，无声地安慰着他，随后看向众人道：“我和他坐在一起，他前边的那个女孩儿是正常人，他和那人聊天的时候套到了一些信息。”
“什么信息？”马骏有些讶然。
不怪他惊讶，实在是从游戏开始到现在，萧辰清一直都是咋咋呼呼、没心没肺的样子，谁能相信就这样的人还能套到别人的话？
“看不起谁呢？”萧辰清从他的惊讶中看出了些许的不信任，顿时有些炸毛，“我之前学的可是刑侦专业，毕业后要当刑警的！”
“信息呢？”林景深提醒道。
萧辰清挠了挠脸，但心情却也算是好了些许。
“这里原本就是一座普通的学校，老师和学生都是很普通的人，但变故突生。起初是一个女生被毒死，而后死的人越来越多，学校里的人变得冲动易怒，有些学生的家长意识到不对劲后把一些学生带回了家，这部分学生离开学校后很快恢复了正常。但更多的学生则是继续留在了这里。但突然有一天，整个学校里所有的人都没了，当时的市政府派人来调查时，满地都是尸体，但地上却没有血迹。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学校成了死地。但在事情发生的一周后，这个被封禁的死地突然有了人声，而原本回家的那些学生家里每到半夜都会出现敲门声。有人开了门，结果门外的是原本已经死去的老师。”
杨宇峰叹了口气，拨了拨手中的单词本，接着道：“那个老师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得发青，问那个学生为什么不去上学。那个孩子当时吓得半死，哆哆嗦嗦地说不上来，那个老师伸出了手，那孩子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没想到老师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说生病了吗？那病好了记得去上学啊。那孩子当时就哭了，因为那个老师平时对他很好，他哭着问老师你之前去哪儿了，还想问你怎么会死，但没问出口，那老师也没回，只是擦去了他的眼泪，然后离开了。”
“然后呢？”马骏问道。
“然后市政府调查出了一点儿东西，确定学校里的东西不会伤害原本的那些学生后，就让那些学生回了校，因为那些东西不会伤害学生却会伤害其他人，虽然不致命，但伤口处却很难愈合，而且疼痛异常。而那些学生回去后，发现有不少座位仍是空的，最先死的那批人都不在了，然后后来就是我们来了，顶替了那些人的身份，而那个小姑娘以为我们是政府派来调查的。”
“可他们怎么活啊，这里连食物都……”胡长泽顿住了，他想起了早餐的馒头。
杨宇峰看了他一眼，说道：“这里所有的已经死去的人都在下意识地保护那些学生，在我们来之前，这里没死过其他人。而且他们的三餐是错开吃的，那些学生要晚二十分钟吃饭。而在我们之前，那些东西吃的食物一直是他们自己的尸体。”
萧辰清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重新活了过来，但每当他看到那些学生时，目光依然带着些许的复杂。
毕竟该有多深的执念，才能让已经死去的、变成鬼的人，还如此费尽心思地保护生还者呢？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很神奇，哪怕是相看两生厌的人，在那人遇到危险时，你都会下意识地帮那人一把。那不是因为你的善良，而是人类对同类生物的仁慈——那是被刻入灵魂里的本能。
旁观者也只能叹息。
而这所学校中又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洛涯垂眸听着，面上没什么表情。周围的其他人都在叹息，但他好像始终都无动于衷，全然不在意。
吴川看着他低估了一句什么，而后不动声色地挪步离他远了些。
但萧辰清注意到了，他看向了自己身旁的洛涯，见他没什么表情地抬眸扫了周围一眼，而后又重新垂下眸去。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人现在的心情不太好，好像有些烦躁。
洛涯捏着手中的日记本，偏头递给了萧辰清，萧辰清张了张嘴，却又把话咽了下去，而后把自己兜里的手机递给了他。
“备忘录里有点儿东西，张源的，也就是我替的那人的。”萧辰清道。
“叮呤呤—— 叮呤呤——上课啦，上课啦，请各位同学拿出本节课的课本，准备上课。”
洛涯抓着手机，转身回了座位，临座的男人看着他，挑了挑眉道：“你不高兴了？谁惹你了？”
“没有。”洛涯看了一眼黑板一侧的今天的课表，低头把英语书摊开在了桌子上，然后把手机掩在课本下按开了。
“从我见到你到现在，你一共有两次不高兴的情绪。第一次是在你见到那些碎肉的时候，而第二次就是现在。你有些烦躁，又有些生气，甚至有些难过，为什么呢？”
墨影盯着他，伸手把他的脸转向自己，“你为什么烦躁呢，是因为……死亡吗？”
洛涯拨开了他的手，转开了脸，没有回答。
但墨影却没打算放过他。
墨影笑了，笑得有些恶劣。
“你讨厌生命的逝去，你和你的朋友一样，只是你不表现出来而已。但很遗憾，所有的负面情绪我都能感知得到。只要存在，哪怕只有一点点，也逃不过我的感知。”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儿高傲的意味，但洛涯并没有在意。
“我并不讨厌生命的逝去。”他淡淡地反驳道，而后便垂下了眸光。”
生命只要存在就终有逝去的时候，死亡是它最终的归宿。我只是不喜欢意外导致的死亡而已，我讨厌的是生命戛然而止的终结，而不是死亡本身。
洛涯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恢复了原本的神色，他打开了手机，不每理会身旁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