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如是向着,我手下却不停顿。
我不予休息地紧接着便再次催动雨霖铃,将我之指尖手心沾染的那厮天族的血渍震动剥离,顺便将那根硬羽上沾满的血迹,也一同尽数清理。
硬羽转瞬复归原貌且梳理干净,观之:
柔顺优雅,变幻轻盈,通体洁白若雪,细丝绒毛渐泛莹蓝之光。
我将其持于手中仔细打量,立下判词,此物果然是飞廉那厮的绒毛长羽。
方恍然明晰,怪不得那厮天族身上血洞黑魆魆得渗人,原是因飞廉怒火中烧下了狠心,在他血窟窿里面藏了一根禁咒羽毛扎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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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伤痛,他面色惨败,通身虚汗遍布,嘴角也抿出游丝细血,顺流而下。该是极痛之苦,非是如此,怎会我见了他之伤处都不禁牙酸面苦,如若感同身受。
他倒好,不顾自己刚从阎罗殿走一遭的身体状况,强撑着身子拾起那根伤其根骨,却被我随意丢弃在地的羽毛。
虚弱的手掌捻着长羽,略抖的身形不稳,却挡不住他的仔细打量。
倏而他眉头轻蹙,一阵疾咳后又是吐出一口污血,幽深眸光微闪如流光飞逝,似是想到了什么,暂不言语,直接将那飞廉的长羽收入袖带囊中。
我看着他那方滴流在外的血迹,那抹赤中鎏金的玫瑰色,一时心头飞浮很是不悦:
“真是个不要命的,还好你是初次身中飞廉之毒,若是再耽误片刻,怕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
非是我夸张吓唬那天族,而是飞廉寻仇当真如此凶险。
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冒犯了人家,招致飞廉如此恨意。不过……我且是小声嘟囔着,真若是到了飞廉翅羽与伤口长成一体难分的地步……
或许那个臭婆娘还有什么不为外道的秘法,不过于我而言,即全然是毫无办法的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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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息盘坐,将后背靠身于岩壁石墙。几息调整下方才轻启嘴唇,语带微弱而低怅,徐缓道:
“此处如此凶煞,你是犯了什么过错被关押在此的?”
那天族轻巧拭去嘴角的血丝,而后正襟危坐,何其一派仙骨。
“我?”
嗯……我细细在识海里翻寻,却未见半点记忆。
“我不知道,我还未有意识通晓世间时就被关在这里了。”
那老巫婆关我于此,她的行止谁能猜得清楚,估计就是纯粹的老疯魔了吧。
我手下不停,催动着我的神器雨霖铃嗡嗡叮泠,将其肩膀血窟窿里受伤血肉清理干净,一边继续道:
“我才刚刚初诞于这世间不过须臾,还什么都没干过,能犯什么错?”
“初诞世间?”他抬眉轻颤,眼若明镜般审视着我。
我似未有察觉他之目光,顺手轻抚起鬓间掉落的发丝,倏而娓娓道来:
“是了,我被压在这苍连山底动弹不得,乃是睡了有千百亦或上万年。期间从未缔结心丹幻化身形,这不,因你的一滴神血破了这威压禁制,因而我灵魄深感震荡共鸣,这才被你唤醒……”
他的眼眸愈发深邃,如若清冷寒潭倒映着我的样子,令我些许慌张,随即侧过头去,不再流连他的眼眸。
慌张之下,我极力想转移话题莫要在此事上纠结,谁知不及细丝,个中话语已是脱口而出:
“说到底,你也算是我恩公一枚。”我诚实道。
啧啧……
虽说我身为月神,不愿与天族抓到什么把柄,不过既天赐良机将其置于此处秘境,我还仰仗着他能带我逃出月宫,总归是要释放出些许善意。
想着是将其哄得越是高兴,带我逃出月宫之行便越是顺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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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连山底水清洞中,一时寂静无声。
嗯?
怎会如此安静?我低着头轻抖着眼睫不敢看他,因着己身言语些许跳脱荒唐,本就慌张闪烁。
然,这厮居然就此沉默,不予反应!
我上颊脸蛋有些局促生热,这厮臭天族明明伶牙俐齿,闯入水清洞时一派尊高贵胄之姿,几番对峙将我控制皆是他带动话题,欲从我身上榨取月宫情报。怎地此时却不言不语,静谧地诡异?
我之头颅低垂,一双明目正好落于自己一双素手,任凭指尖纠结搅动在一起,相互拉扯。
臭天族!
这时候,他不是应该回复一二,如是“怎敢,你才是我恩公”之类的么?
明明是我祭出身家神器雨霖铃,将其肩膀血洞中的飞廉长羽取出,明明是我救了他性命,总归也该是于我少些莫名敌意。
然,我这一厢释放出的善意,不过是仰仗他乃多一助力,能助我逃脱这月宫禁制。
怎料这厮臭天族如此不时抬举,不过自谦一二,还真当我月神怕了他天族?哼,莫要太小瞧我了,咱就算由此永世压于苍连山下,也万不可于自家地盘任由臭天族肆意欺负,绝不能丢了月神的颜面。
着实羞愤我也,气煞我也!
如是想着,我再也无法忍耐他之羞辱,随即祭出雨霖铃,汇聚通体月华灵能尽数灌注其中,下定决心与他拼命。
正当时,铃音清唳争鸣,震颤嗡嗡,已是积蓄全力,只待雷霆一击。
“你!”
刹那惊诧,那安于水清洞背靠石壁一侧的臭天族,正手持寒光剑立于岩地做出警惕出击之姿,然而双眼闭合呼吸轻缓,盘膝打坐将自身重力后靠于背身石壁,通体灵能正缓慢周转。
居然……睡着了。
我鼓囊着腮帮子,手中銮铃纷乱叮泠,一时也是愣在原地……
遂以识趣地自嘲一句:
这厮,还真是我命中的定数。
作罢,我只好将雨霖铃安抚镇静后再次收回。间或心头不由萌发几分奇妙之感,我起身小心轻步地向他走去,脚下沉稳走得甚是谨慎,生怕将其吵醒。
观其睡颜,万分精妙。
毕竟,此乃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一位“非我”的生灵,更何况还是我最为不屑的臭天族。我怎肯就此放过,乃是抓紧机会凑近细观,仔细打量。
我便这般站于其身前,而后半跪于地腰身前倾半弯,将脸颊近靠于他之面前,细细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