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水神玄冥喉咙微痒轻声咳嗽,此乃是其强渡银河身负重伤所至。
更莫要提及他为此而抽空了己身九成的灵力,导致其内丹空虚无瑕护体。
玄冥凭剑起身,一派肃然之姿。
如此代价,他定要在月宫身上讨回。遂以不留片刻扭捏,不论通身疲敝,水神殿下已然环视四周情形,打量身处之所。
业已渡过银河这道天堑屏障,他亦置身广寒宫深处,想必眼下前方便是此行目的之所——与君山。
一路走来,阅尽月宫清冷孤高之凉薄,一切都是那般奇诡玄妙。
然,最是令其匪夷之处,乃是广寒宫如此空广,一路走来他伪装潜行,却没有遇见过一位月上生灵。那些月上仙子都身处何方,那些月兵护卫怎全然不见,他如此一遭为寻觅月神,却至如今竟一个月神都未照面。
如此古怪,更觉广寒宫阴冷诡异。
难不成整个上清月府的月兵天将、仙娥仙侍们也都一同随其主神闭关沉睡了么?
更加奇诡之处是,广寒月宫虽是一幅破败凋残景象,却因底蕴磅礴深厚而不减姿容,琼楼玉宇、水榭亭台仍是一息尚存清雅之貌。
然而其宫墙内外路途两旁,却有魔族遗留痕迹,更有妖邪吞吐怨气未尽消散,如此大张旗鼓毫无掩饰之意。
这其中定然藏着月宫的隐秘,或许……会与碧华神君将醒有关?
那些魔族遗留的混乱痕迹,就如……
就如上古涿鹿之战后,九重天宫众神纷纷陨灭,各处遭灾凋败有望重建整顿之貌,不过是为更加清苦且严重的版本。
原来,同为天界神祇这里也未能幸免于难。
水神玄冥不由轻叹,脚下步伐不由愈发疾风不迭。
天宫与月宫深受天魔之战的苦难摧残,此乃天界之殇。而如今魔族谋逆造反,将那只月宫特制的金羽箭一击直上射破天宫,天破灾殃一息再现。
寰宇天界上,身在六界间,就算恩仇纠葛不断,同身置此世间,又有何人能够独善其身,不受波及呢?
正待水神殿下心思飞浮,思虑不解月宫缘何与魔族勾结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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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而,一声仙鹤长鸣,划破静谧星空。
“何处宵小,擅闯月府?”
伴随鹤唳九霄的凄厉鸣啼如影而至的,是一个清亮的女声。
玄冥闻声而望,依稀可见两位月上仙子随即纷至沓来,她们穿梭于云雾之间,由远及近身形渐露。
其前一位仙子坐乘在仙鹤身上,怀抱灵玉琵琶,以白纱遮面,眼角上挑。其后一位仙子手握紫霜宝剑,步下生风,于冰丝披帛上漫舞轻盈,秋水无尘。
两位仙子风姿婀娜,灵动非凡,瞬间点亮了冷清的夜空。
而促使玄冥无可忽视的,却是其身旁还跟随着的一只长相奇怪特异的凶狠灵兽。那灵兽鸟头鹿身,头顶犄角,通身覆盖丝蓝白羽,却点缀着玫红色的团花纹,萤火流光。
储芳与新芷俩位桂女,谨记大桂女留香的指示,也不多言,直接催动法术驱赶贼寇,速战速决。
因强渡银河失了九成的法力的玄冥,突逢两方对垒,一时疲于应付。但以九重天水神之尊,他却也难束手就擒,任其宰割。
不由分说,先打再说。
于这一厢自傲清高的神仙来说,也算是真性情下的命定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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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与天族的仙气灵光交织在一起,暗生雾绕。玄冥拆招正酣,水境领域于此稍现:
飒爽如电,一剑霜寒。
一时间神隐水雾凝成片片冰晶,如洁白银沙,霜落雪降。
灵兽于其中喘息着热气,白雾缥缈。
桂女新芷望着那霜雪飞天,晶花莹莹的场面,一瞬愣住了。
她的识海深处犹如巨浪惊涛,嗡嗡作响。太过惊讶,以至于她之识海如同正遭受雷霆劈打,脑内暴风骤雨轰隆争鸣。
新芷语尽干涩,费劲力气吐露出沙哑的两个字:
“是你?”
她不会认错,就算那天族孽障音容幻化、身法皆变,她也不会认错。
如是凌厉剑法划落霜雪,强劲之时催动周身水灵凝结成冰晶之貌,与五万年前那厮一模一样!
新芷收敛心神,她仔细望向眼前这一个窥探月宫的贼子。原不过是以为一个亦如往常窥探月宫的妖魔之类,没想到竟有如此意外收获。
这位天族逆徒竟然就这般毫无预兆的骤然出现。
就如此这般,径直出现在她们眼前!
一时间,桂女新芷的竟然鼻尖近乎轻哼出戏谑笑声,霎时怒极冲心,她几乎要就此疯掉。五万年前苦寻不着的天族败类终于浮出水面,她心生大喜却更是大怒,情绪冲撞之下她之话音似是含着血嚼着泪,在述尽苦涩。
既而一切便有了解释……难怪飞廉大家伙会有那么大反常,原来是你。
“你、居然还敢不知廉耻地踏上我广寒宫的大门!”
气氛骤然生变,月宫灵能迅速在桂女周围聚集怒放,其进击的剑雨残影也顿时露出杀招。
本还是牵制新芷莫要冒进莽撞的桂女储芳,见状亦怀抱琵琶转轴拨弦续续弹,那铮铮弦音如利刃飞刀般割着玄冥每寸肌肤。
“躲了五万年,如今倒肯现身了?”
桂女新芷手持紫霜剑,桂女储芳指弹琵琶,刚才以驱赶斥逐为主的灵气威压,如今倒成了不死不休的态势了。
玄冥不知两桂女为何突然迸发杀机,刚要出言释疑:“两位月上仙子……”
就被两位桂女接连的杀招生生打断,储芳和新芷未曾给他任何喘息停顿的机会。
“怎么,不用「玄阙太阴」剑法了么?”
新芷握着紫霜剑的手似乎更紧了一些,似是要握住那不可逆转的已逝光阴。
冷风呼啸而过,耳畔是紫霜与思离的每一次相击,每一寸交刃的剑鸣铿锵。
“莫非躲了太久,五万年后就忘了?手生不会了?”新芷冷声讥讽,宝剑如雨簌簌袭来,手下毫不留情。“娘娘教你的,难不成都吃进狗肚子里去了?”
“五万年无半点长进。也罢,玄阙太阴剑你本就不配。”
她腾起披帛直指向天,欲借一卷光阴得愿求仁。
“今日,便以你之血作引,以漫天星云作祭,唤醒娘娘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