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个小时，谢朝夕又去见了蒋成。
相较于三道集团的大众化，维亚购物中心的整体调性要高一些，没有百货商场那种吵吵嚷嚷的感觉，入驻的都是耳熟能详的品牌，比如香奈儿、迪奥、连卡佛还有IT等等。
维亚购物中心哪里都合适，也不会有太多促销活动，只是对营业额的抽成较多了一些。不过两相比较之下，谢朝夕还是更倾向于这里，但一谈到店铺位置，蒋成就开始跟她打太极了，明显不想给她看中的那个地方，连楼层都要让她挪一挪。
蒋成双手交握：“说一句很现实的话，你们的品牌还在策划阶段，根本没有个影。就算你说再多它能给我们购物中心带来什么，都是虚的。如果你实在想要那个位置，等你们的品牌发布会结束后，我们再来谈。”
“这……”
“我承诺给你的那个位置也很不错，旁边一些热销品牌可以带动人流量。”蒋成拿出了规划图给她看，“目前这几个位置已经谈妥了，是XX、OO品牌。”
谢朝夕看到这几个品牌，又有些犹豫。一方面，有这几个牌子在，不愁这个楼层没有人流量。另一方面，有这几个牌子在，主牌的格调大概会被拉低，这个是她不想见到的。
蒋成见她为难，笑了笑：“谢小姐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不瞒你说，雅韵那边的人也来联系过我，对我提出的要求没有受任何异议。”
这句话的潜意思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谢朝夕微微一笑，抛出了一个万能回答：“我确实很想和贵公司合作，要是普通的门店，我自己就能做决定。只是主牌的旗舰店选址，最后拍板的是我们贺总，我还要回去跟他汇报一下情况，看看他的意思。”
蒋成也很有风度，客气地把她送到门口，“说实话，我还是更看好D.C的，不然就直接答应雅韵那边了。我们购物中心不能允许两家风格相似的品牌同时出现，尤其是现在你们双方的名气和实力，还没有达到我可以忽略这一点的程度。这一点，还请谅解。”
“您的意思我明白，我回去会好好劝说贺总。”谢朝夕面带微笑，坚持道：“不过希望您也再考虑一下，我们诚意十足，也愿意在抽成上让利。”
离开大厦，谢朝夕微微舒了一口气，又有些头疼。
她还是不太擅长跟商人打交道，偏偏工作内容离不开这些，不管是上游产业还是下游产业，都不能避免。不过她的特点就是坦然直接，没那么多虚的，只要没碰到底线一切还好，所以商家都还喜欢让她来接洽。
公司楼底下，谢朝夕买了杯咖啡，准备上楼，就发现了正在角落里训人的贺东诚。
“你是来玩的，还是来正经做事的？”贺东诚面无表情，语气里带着一丝烦躁，“D.C不适合你，我记得你最开始学的是工商企业管理，胡闹什么？”
谢朝夕微微顿住脚步，注意到被训的那人是公司的实习设计师周海蓝，再一听贺东诚说话的语气，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两个人有什么私人关系吗？
周海蓝过去拉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说：“我当然是出于热爱，才改了专业。我哪里有胡闹？我都拿到奖了！”
贺东诚笑了一声，轻蔑地睨了她一眼：“你那三分热度？”
周海蓝本来还笑着，听到这句话一下子逆反心理被激了起来，一张笑脸刷的就拉了下去，不服气地叫嚣道：“你又想给我零花钱打发我？我告诉你，你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开除我！否则我让整个公司都知道你的真实面目。”
贺东诚：“……”
周海蓝用力推了他一把，提着包气呼呼地走了。
谢朝夕喝了一口咖啡，从盆栽旁边走过，目不斜视地推开一旁厚重的玻璃门。
贺东诚才被周海蓝气得不行，这会儿看到谢朝夕，表情有着一瞬间的凝固，他三两步追了上去，跟在她身后，清了清嗓子，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朝夕，这么巧？事情谈地怎么样了？”
谢朝夕听到他这刻意又做作的语气，嘴角就抽搐了一下。
不过，她不会把情绪牵扯到公事上来……错了，要牵扯她也没那个立场啊。
“还行吧。”谢朝夕简单讲述了一下商谈的结果，“总的来说，两边各有利弊。还有雅韵那边，也想要去维亚，你怎么看呢？”
“雅韵？”他轻嗤了一声，笑着说：“他们还真是想跟我作对到底。”
D.C的舆论风波顺利度过，黑料也全部洗清，但是雅韵早就因为这阵“东风”趁势而起，在市场上站稳了脚步。他们副线的风格跟雅韵是两码事，但主牌一出来，雅韵就会成为他们的头号竞争对手。
他深深怀疑，雅韵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主牌的策划，刻意赶在他们前面把品牌做出来？
等了好一会儿，电梯没来，谢朝夕抬头望了望，这才发现两人都忘记按按钮了，她连忙按了一下，退回来时见他正含笑望着她，眸中带着一点戏谑，她的心蓦地跳快了一拍。
电梯门很快就开了，周海蓝一个人倚靠在栏杆上，正垂着脑袋，噼里啪啦打着字。她从进电梯就开始发信息，十分忘我，不仅忘记按楼层，连有人进来都没注意。
短暂的沉默后，谢朝夕和贺东诚走了进去。
周海蓝正跟朋友吐槽得火热，冷不防感受到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她眼睛一瞪正要发火，就对上了贺东诚的死亡凝视。
“……”
周海蓝尴尬地一抬手：“嗨。”
贺东诚没好气地收回视线，有些迟疑地看了谢朝夕一眼，想要解释什么，但谢朝夕似乎毫不在意，继续跟他说起了旗舰店选址上的考虑。
贺东诚默默叹了一口气，说：“其实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考虑。”
“你说清风里吗？”谢朝夕微微蹙眉，“这个地方已经开业半年了，本市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个地方，营销做得真的很差。我不怕冒险，但值得我们冒险吗？”
贺东诚也在犹豫。
清风里，主打的是高端、开放式、低密度的街区形态购物中心。没有其他商业中心的密集和繁华，它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一眼望去是一片古韵十足的建筑群，入口处的独栋建筑全是奢侈品大牌，高端，可是也分外有距离感。
可能也因为这一点原因，消费者没有意识到那里是可以闲逛的地方，以至于这么长时间，竟然没发现还有地下一层的普通休闲区。
周海蓝一直在旁边，偷偷观察两人，突然收了手机，上前一步，十分殷勤地解释说：“夕姐，我记得公司有一条规定，不允许办公室恋情，对吗？我是绝对不会犯这种原则性错误的。”
贺东诚：“……”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揍她。
谢朝夕微微一笑：“这个规定我也很赞同。”
贺东诚无言以对，瞪了周海蓝一眼，潜意思是让她闭嘴。
周海蓝接收到错误的信号，又自认为聪明地暗示道：“我跟其他人不一样，我心中没有小情小爱，只有理想和奋斗。况且，我要有点什么想法，我爸会打断我的腿。”
贺东诚：“……”
谢朝夕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点了点头：“好好工作，我很看好你。”
周海蓝一挺胸膛，得意道：“为了热爱的东西，我不会屈服与黑暗势力，想用钱打发我？我是那种缺钱的人吗？”
“……”
贺东诚不知道刚才谢朝夕听了多少，生无可恋地盯着电梯上的数字屏。
叮，电梯门开了，他毫无灵魂地走了出去。
谢朝夕垂眸笑了笑，拍了拍周海蓝的肩膀，神色温和：“只要工作不出大问题，你可以提前结束试用期。”
“太好了！”周海蓝双眼亮晶晶的，因为身高差距，她看谢朝夕要微微仰头，圆圆的脸蛋可爱极了。她亦步亦趋跟在谢朝夕边上，临到部门时忍不住低声问道：“夕姐，你刚刚……会不会误会什么呢？”
“不会。”谢朝夕弯唇一笑。
虽说在一开始，她条件反射又是贺东诚的桃花债，但花了几分钟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太像。
从两人交谈的语气和姿态来看，周海蓝应该是邻家妹妹或者亲戚家的小女孩那种角色，行事作风透着一种富二代的天真快乐，跟她那个有很多小心思的朋友完全不一样。
周海蓝得到答案，高兴地一握拳头。
她哥哥的女朋友，就是要谢朝夕这种气质女神才行啊！秦漪那种艳光四射又长袖善舞的类型，她就不喜欢，主要还是这个女人折磨她哥哥太多年，心眼也很坏。自己过不得不好，就看不得别人过得好，简直蛇蝎心肠！
周海蓝脚步轻快地回到座位上，想起D.C的前途发展，一个没忍住又给自家叔叔发了条信息过去：“那个位置表格快给我们啊！搞促销会拉低我们品牌格调的。”
“表哥你不是要给我生日礼物吗？我要这个行不行？”
周文瑞收到这条信息时，正在办公室里开小会，手机叮咚了一声，他低声道了歉，把手机关成了静音，继续跟坐在沙发主位上的人聊天。
那是个威严的中年男人，看似儒雅，又不够温文，脸上没有表情时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冷厉，他的一只手放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敲击着。
结果没几秒，第二条信息又来了，铃声虽然没响，屏幕却亮了。
周文瑞说话的声音顿了顿，刚要把屏幕翻转过去，就见中年男人挑了挑眉，开口说道：“怎么不看信息？文瑞。”
周文瑞这才拿起手机看了下，笑着说：“是海蓝那丫头，她想要我为D.C让步。”
“她怎么不来找我？”
“可能我比较好说话，叔叔看起来太严肃了。”周文瑞语气宠溺又无奈，“海蓝想要什么礼物都可以，但这件事，我打算公事公办。叔叔，你觉得呢？”
周文瑞口中的叔叔，当然就是三道集团的董事长周霆。
“做得很好。”周霆赞许地点头，他端着茶喝了一口，又慢慢补充了一句：“除非周诚那混账东西回来求我。”
周文瑞的嘴角略微抽搐。
想要周诚求他？
周诚一贯目中无人，不，应该是说眼里没他们这些亲戚。他上次都主动直接送上门去了，要给周诚搭个台阶下，结果周诚那叫一个冷若冰霜，到今天他想起来都气得牙痒痒。
不知道这对父子什么时候才能和解，他们这些夹在中间的人也难受。
周霆只有两个孩子，周海蓝是个无忧无虑的傻白甜，让她思考复杂的商业问题，还没有给她一刀来得痛快。而周诚呢，明摆着对继承三道集团没兴趣，尽管他有这个能力。周诚生平就只有一个爱好，就喜欢画点东西，剪裁下布料，弄点女人的衣服……
这些，在周霆眼中是一些小家子玩意儿，但这么些年杠下来，他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两年周霆改变了思路，他想要给D.C投资，趁早把品牌做起来，开遍全世界，最好跟三道集团进行绑定，只要哪里有三道广场，就必有D.C。这样的话，周诚那点爱好还算有些价值。
结果这样的好事送到周诚面前，他竟然能无视得一干二净！
想到这些，周文瑞都十分头疼，心里的想法都阴暗了起来。
要是不秦漪这个女人的话，哪有这么多糟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