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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办公室的路上，谢朝夕眉头紧皱。
吴耀光刚刚打电话过来，气急败坏地让她过去解释。
祸不单行的是，贺东诚今天凌晨刚飞欧洲，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是最清楚她情况的人，这件事由他出面解释最妥当，可是他刚好不在，这就表明，她要独自面临吴耀光的怒火。
不，她不应该这么想。
这件事始终是她给公司带来的公关危机，不管她在哪个公司工作，都应该承担起黑料曝光的责任，而不是指望别人替她出面。
谢朝夕揉了揉太阳穴，不由苦笑。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变得软弱了？竟然生出了依赖贺东诚的想法，她明明最看不惯他……
谢朝夕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吴耀光冷着脸坐在皮椅上，见她进来，劈头盖脸怒骂道：“真是好样的！我们公司还在重整，你就弄出这么大问题，先前还指着你帮公司，现在看来，还真是立马有成效，你帮公司抹黑！”
吴耀光气得浑身肥肉直颤，额角青筋暴跳，连贺东诚一起咒骂：“贺东诚这小子是弄了个祸害到公司里啊，要玩女人怎么不去外面，我竟然还信他会好好管理公司，我早就该知道，他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公子哥！”
吴耀光发起来疯来，完全是撕破脸皮地破口大骂的架势，活脱脱一个撒泼的暴发户模样，气度全无。
他这张脸笑起来的时候，还没有多惹人厌，拉下脸横眉冷对的时候，那股子捧高踩低的势利眼气息就暴露无遗。
从进门起，谢朝夕就只能站在那里挨骂，连句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吴耀光好一会儿才发泄完，他砰的往椅子上一坐，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网上那些不是……”
吴耀光把杯子摔在桌上，砰的一声，在空旷的办公室格外响亮，
她盯着顺着桌沿不断滴落的茶水，快速整理了一下心绪，把前因后果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开口说道：“贺总是一位出色的商人，对于我，你应该相信他的判断。如果他真的像你口中说得那么百无禁忌的话，就不会因为信任他留在公司了，不是吗？”
谢朝夕没有从自己的角度来辩解，毕竟缺乏证据的真相算不上真相。
这个认知，让她深感无力。
“你以为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是周家……”
吴耀光想起了什么，嘲讽地笑了一声。
这句话有头没尾，谢朝夕听得也是一头雾水，她没有多想，冷静地指出：“不管最后公司对我做出什么处罚，我都接受。但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公关，把网络上的舆论控制下来，不然假的都会传成真的，就算我们的服装品质再好，不明所以的路人心里都会打一个问号。”
吴耀光见她一心为了公司考虑，态度也很好，渐渐冷静下来。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官博不需要多做解释，直接放出我们的质检报告，用事实说话比什么都直接。”谢朝夕从凌晨接到电话，就一直在思索这件事，“而且我们可以打打同情牌，这几年D.C虽然状况不佳，但是在质量方面都是广受好评的。关于这一点，我们直接跟网络大V沟通，让他们出面为我们说话。”
吴耀光用一种挑剔的目光盯着她：“但是黑料怎么处理？你说你是清白的，证据又在哪里？”
谢朝夕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无力紧握。
不仅是劣质布料的新闻，还有人曝光了谢朝夕的文凭作假的事情，不管哪一个都很棘手。
前者她被陷害，问心无愧，但□□就是实锤了。
谢朝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厚着脸皮告诉吴耀光，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因为网友忘性大，时间也会淡化他们的记忆。
吴耀光冷冷一哼：“再给你两天时间，如果没有办法解决，你立刻走人。”
谢朝夕怎么甘心就这么被炒鱿鱼，她咬了咬牙，厚着脸皮把话说出口：“我不会走的，我能为公司创造价值，工作从不出错。”况且，贺东诚对她的情况心知肚明，吴耀光也应该考虑他的意见——在脱口而出的关头，她把这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不是说，不管什么处罚都接受？”
“我……”
吴耀光上下扫了她一眼，嘲讽道：“依我看，炒你鱿鱼就是最好的交代，现在我还愿意给你两天，已经够仁义了！”
谢朝夕木着脸走出办公室，手足仍然冰凉，大脑还残余着因为羞辱和缺氧带来的发麻感，连旁边有人神色复杂看着她也没注意。
叶榆站在墙角，没有上去打招呼，过了会儿，她飞快打开电脑开始写辞呈。周海蓝不小心瞥见了，惊讶地说：“你竟然要……”
“嘘，小声点。”叶榆皱眉，就算想要辞职，她也要静悄悄的走——这种时候走，总有一点雪上加霜的味道，心意不太过意得去。
“不要啦，叶榆，你对我们公司有点信心好不？”
“你觉得还能洗刷干净吗？谢……她一个人就这样……”叶榆忍了忍，到底没有说出难听的话来。这时，手机上突然跳出一条信息来，她眉心一跳，连忙把手机翻得背过去，下意识看了周海蓝一眼。
好在，周海蓝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不停地劝说她。过了会儿，周海蓝被人叫走了，揶揄才翻开信息看了一下——
现在时间不对，你可以多在D.C待一段时间，不用心急。
等你来了，薪资什么的，我会开到你满意。
……
茶水间里，谢朝夕孤零零坐在椅子上，搓了搓冰冷的双手，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还记得当初跟吴映蓉进了公司，年底为了工作评级，也为了每个月多几百块钱，吴映蓉拉着她推心置腹说：“你的情况我都知道，工作能力和资历都很好，留学也是货真价实，只是出了点意外才没拿到文凭……不如这样，直接把学校写上去？”
谢朝夕那时还很青涩，听到这话呆愣了下：“这样不好吧。”
吴映蓉笑着说：“没有那么严格去查证，再说了还有我呢，不用担心。公司看重的还是实际能力，你交上百分之两百的答卷，这些都不算什么。”
对于刚到社会打拼的小年轻来说，想要往上爬的心情迫不及待，吴映蓉也是她信任的人，她这样信誓旦旦保证，谢朝夕就真的心动了，把谢母时常挂在嘴边的“脚踏实地”抛之脑后。
后来在工作里一帆顺风，她偶尔也会想起这件事来，担心有一天会被戳穿，但下一秒她又安慰自己不会那么倒霉。
但有时候，你越担心一件事发生，它就偏偏会发生。
这就是墨菲定律。
不怪他们拿这件事来攻击她，毕竟——刀，是她亲自送到他们手上的。
门猛地被推开，宋铭急急忙忙地进来，见到她松了一口气，坐到一旁说：“我刚刚去跟吴总谈过了，朝夕，不用担心，黑料这件事我跟老板都很清楚，你也别在意。”
“没办法不在意。”
谢朝夕叹了一口气，想起事们揣测的目光，焦躁不安。
有时候事态变化不受控制，要是影响严重了，只怕不用炒鱿鱼，她自己都要辞职。
宋铭轻咳了一声：“而且，我们还有合同在。”
谢朝夕有些出神，没有留意到他眼中闪过的些许促狭，也没有多想是因为什么，只是问他：“电话打通了吗？”
宋铭看了看手表，摇头：“不晚点的话，应该也快下飞机了，但要等老板回来，大概还要一两天。”顿了顿，“我让人联系了公关公司，看看他们有没有更好的方案。你也不要太自责，依我看，这件事就是冲着公司来的，只是针对个人就太小题大做了，反而有些像蹭热度的恐吓式营销。”
谢朝夕惊讶地抬起眼睛，立刻反应过来：“你意思是，有人想要借机进入中国风市场？”
“不像吗？”
“你一说，我也觉得有些蹊跷了……”
只是这段时间以来，根本没听到什么风声，还是说她在忙碌中错过了消息？
宋铭也很忙，很快就离开了。
谢朝夕喝了一杯咖啡，重新振作起来，这才精神十足回到了办公室。
她表现得从容淡定，梨子等人顿时打了一针镇静剂，通通安心了，有条不紊地继续工作。
买手部如常运行，其他部门就不是那么安静了，尤其是靠近吴耀光办公室的那片区域，听着办公室里传来的一声声怒吼，整个部门都处于战栗中。
吴耀光在宋铭离开后，气得眼前发黑，负着手走来走去。
“这是要气死我啊！那种合同，他竟然……竟然也敢用，简直是胡作非为！”吴耀光想起刚刚宋铭那德行，气得又猛灌了一大杯茶。
不是宋铭态度不好，相反，他的态度端正、礼貌、措辞也很严谨，跟平时一样一丝不苟。只是，当他跟你站在对立面的时候，那种一丝不苟就变成了刻板、冷漠、不懂变通。
宋铭进门，耐着心听完吴耀光的抱怨和愤怒，平静地说：“吴总，您的担心我都明白，我已经跟贺总谈过了，他清楚朝夕的情况，但他认为这些黑料不足以对公司造成威胁，而朝夕的能力和价值，远远大过带来的这些负面影响。”
“什么——他早就知道了？”
吴耀光气得差点跳起来，直接无视掉了后半句。
他之前还担心骂错了贺东诚，现在看来，这人果然是个看脸招聘的败家子，仗着家里有点钱就胡作非为！
“娱乐圈里有一种营销路线，叫做黑红，换个角度说，我们也可以借现在的热度进行炒作。毕竟我们D.C的质量，可以直面大众的监督。”宋铭不疾不徐说：“至于朝夕的问题，她之前在菲尔蓝工作，那边给她开出了更好的条件，她义无反顾选择了D.C。”
“你们竟然一起骗我！”
“之前只是不希望吴总担心，现在看来，是我们处理欠妥当。”
吴耀光有些动摇，又想到网上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气得又砰的一拍桌子：“说不定菲尔蓝也受了她的蒙骗！自证最好的方法就是开除她，根本不用花什么大力气去澄清。”
“呃，我个人觉得这个方法也很好，一劳永逸，但是……”
“但是什么？”
宋铭迟疑了一下，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合同，摆在桌上。他窘迫地交握双手，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就是这个合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啊！”
吴耀光先是神色狐疑，看了一下合同，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
“你们——！！”
这是谢朝夕跟公司签的劳动合同，前面的条款都悉数平常，重要的是在违约责任那里——如果公司提前解约，就要付给谢朝夕五百万人民币的违约金。不论缘由。
“这种合同！”吴耀光气得说不出话来，恨不得立刻把合同给撕烂砸到贺东诚的脸上，“这种合同都签得出来！！”
宋铭轻轻咳嗽了一声，表情依旧一本正经：“这是当时贺总给朝夕的承诺，毕竟当时公司的情况不太好，只能拿这个来当定心丸……现在看来，真的很不妥当呢。那吴总您的意思，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吴耀光气得青筋直跳，一双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我现在不想听这个！你让贺东诚自己收拾好烂摊子！我不管这件事！公司倒闭了都跟老子没关系！”吴耀光唾沫横飞一通咆哮，往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给我滚出去！”
“生气伤身，吴总您多注意身体。”
宋铭很有礼貌，把合同仔细收起来，这才转身离开。
门在身后关闭的刹那，里面传来了杯子碎裂的声音，宋铭的嘴角勾了勾，微微摇头。
他怀疑贺东诚对这种事情早有预见，否则不可能弄出这种条款，他也是事后才知道这件事。而且看谢朝夕的反应，这条最有意思的条款似乎被她忽略了。
这一天急匆匆过去，宋铭做完一系列事情，天色已经不早了。贺东诚的手机依然无法接通，他叹了一口气，关上办公室的灯要离开，这时电话突然响起——
“宋特助，不好了，有一家叫雅韵公司趁机炒热度了，他们也做中国风！”
“什么！？”
宋铭险些没握住手机，强自镇定下来：“你慢慢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