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钟，小乌龟剩下的唯二两样东西，被送到凤禹面前。
龟裂的龟壳，染血的小天才。
四五个穿着研究服，甚至没来得及换衣服的几人来时便发觉不对，有种要被拉去顶包的预感。
白飞飞摸了摸龟壳，周围有着深深地裂纹，大概是被击打过留下的伤痕。
可是，不见遗体。
凤禹问第一位研究员：“怎么只有一个壳？他的身体呢？”
一号研究员眼神闪了闪：“烧了。”
“是吃了吧？”凤禹忽然道。
“.......”
几人咽了咽口水，紧张感蔓延至全身，在凤禹非常笃定地目光下，他们竟然不敢再次撒谎。
白飞飞红着眼睛，说：“前一天我还看着他的资料，帮他转监护权，只差一天，他就能过想要的生活了。”
田睿再次站了出来，他来到几名研究员面前，狠剁了下手中的扶拐，说：“把你们做的事，为什么要这么做，都给我一一说清楚！”
几人没敢动嘴，慌乱间看向步鸣琛。
田睿：“说！”
“我，我们发现妖族修炼靠的是妖核，这种妖核是他们青春长寿的根基，成年妖核人体无法吸收，但凤先生曾经捕捉过一只吃人的雕，本来要被处决的，却被我们意外发现她怀孕了，她的母胎让我们用作了实验，而未成形的幼崽，妖灵经过处理后，可以被人体所吸收，且有奇效！”
研究员眼里透着狂热。
“这样的实验，完全可以用来造福人类，只不过是要牺牲一两个小妖兽罢了！凤先生大可以提要求，你若答应，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你制造出更多的小妖兽......”
“制造出更多的小妖兽，然后呢？继续造福人类？”
凤禹问完，在场大多数人的第一想法：是啊！得挽救多少条性命？
但刹那便觉得不对，凤禹不是人，是妖族......首领？他算首领吗？算吧。所以为什么要想着造福人类呢？
“乱了......乱了......”
田睿叹息着摇头。
“人伦纲常尽失，仁爱孝悌尽毁，你造福不了人类，你只能为我们带来更大的灾难。”
凤禹伸出掌心，感受小乌龟残存的魂魄，遗憾和恐惧是他最后的情绪。
空气中仿佛传来清泉潺潺流动的叮咚声。
“不知生辰，不明日月，我为自己取名为水音......”
“小乌龟！”白飞飞惊讶道。
“只是残魂、回顾往生罢了......”凤禹掌心烈焰燃烧，生命的火花绽放，小乌龟在运动会上吭哧吭哧地跑步：“等等我，还有一点点，就到终点了.....”
他为倒数第一而拼命努力的模样，逗笑了很多孩子。
“乌龟跑步就是很慢，看那只野兔子多快！”一个小孩指着说道。
“哎呀！它被好多人踩哦，太可怜了，一声不吭的。”一个小女孩说道。
“看，有只猫拿餐巾纸给它擦龟壳！”
“哇哇哇！它化形了！好像跟我差不多高，咦？那它到底算动物，还是算人？”
忽然，一个研究员扭头吐了起来，是人类小孩的模样......人肉......
一个人带头，接二连三就有研究员起了恶心呕吐的反应，人群里交头接耳：“果然是吃了啊，真变态......小孩子也吃......”
小乌龟在开心的等待铁柱接他回家。
空气中回荡着小乌龟遗憾未完成的梦：“回家......跟铁柱回家.....”
这时，出现了几个看不清面貌的壮汉，将小乌龟拾了起来，他们把它带进了实验室，使用了开水、砍刀、和电钻。
此时在空气中飘荡的，是游魂一般的哭喊与求饶，生命火花最后的片段使拥有正义的人类不忍直视，小孩子的心灵则更加触动，大多都呜呜的哭了起来。
母亲捂住他们的耳朵和眼睛，希望以此来屏蔽这个世界的糟粕。
他们的孩子还小呢，为什么要破坏他们对这个世界美好的幻想？
慢慢的，火花燃烧殆尽，一点点的小火苗偶尔挣扎的窜一窜，最后沦为星星点点，化为白茫茫的迷雾，随一缕人走过的风，彻底散了。
“回家...回家......家...”
残魂消失，遗言是回家。
凤禹打开了染血的小天才，翻出它发不出去的记录，叫了位哭成泪人儿的小女孩上来，问她：“会数数吗？”
小女孩点头：“会。”
“那帮帮我，数一数它一共发了多少条信息，可以吗？”
小女孩大声说：“可以！”
她认认真真的数着，过了会儿，仰头对着凤禹呜咽道：“一百二十九，它发了一百二十九条救命。”
凤禹拍了拍小女孩的头，说：“回去吧。”
一百二十九啊......
杨书灵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想要求情却无从开口，他们能给凤禹什么？金钱地位？步鸣琛！步青云！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又为什么要报复到我儿子的身上！！
凤禹叹了口气，甚至淡定的整理了下衣袖，故事即将落幕，他要做最后的陈词。
“为什么要抓孩子，又为什么放你们这些母亲进来，大概是因为，我希望借助你们的力量来保护我们自己的孩子，毕竟，我的小乌龟被换命给了步某人，我可是不会放过他的孙子步阳越的。为了保证没有下一次，或者尽可能减少下一次，请你们想一想，自家有多少后代可以换给我。”
凤禹彻底摊牌，不是一直问他要什么吗？很简单，一命换一命，老东西本来死不足惜，实在不足以抵命！
他不像说假话，倒像要动手了。
杨书灵再次哭着跪了下来：“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你去找步青云啊！小越他没做错什么呀！”
无量摇了摇头，站了出来。
“凤先生，老衲不容你伤害无辜，这个孩子没有错，你不能杀他。”
上清派掌门拱了拱手，一样站了出来。
“凤先生，你这样以暴制暴是不对的，再说，这孩子的确没做错什么。大家都不赞同步老的作为，但对不起，我们也不能赞同你的作为。”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在为步阳越求情。
杨书灵见丈夫始终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便越发疯狂地敲打着他：“你快认个错啊！你快求求他啊......他要杀我们的儿子了！步鸣琛！！！”
“够了！！！”
步鸣琛一声暴喝，然而接下来他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是求饶。
“凤无良！你少装好鸟！你放了我儿子，从此以后我保证不会再动你妖族幼崽一下！你想要什么也尽管提！要是你真敢动手，我步家从此便和你妖族不死不休！你自己选！”
凤禹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把步阳越拎了起来。
“天净明火，燃。”
只见舞动的白金色烈焰如跳舞般，手牵手划出一道完整的圆圈，外人，便一点儿也无法靠近了。
凤禹：“步鸣琛，你今天得了不治之症，明天就会把你对我做出的承诺推翻。而你们所有人，恐怕都是一样的。所以今天，我一步也不会退。”
说罢，仿佛什么也没做，步阳越的脑袋轻轻一歪，顷刻之间便陨落了生命。
孩子终于回到了妈妈的怀抱，杨书灵轻轻唤着，一声声唤着，她妄想得到回应，听到‘妈妈！’，但也只是妄想。
“凤禹！！！”
步鸣琛拔出配枪，对着凤禹连开数次，“砰砰砰！”直到打完所有子弹。
可惜，不能伤凤禹丝毫。
无量感叹世间苦难，又无奈没有守护的能力，只能化作一声叹息：“凤先生，何苦。您是善良的神兽，老衲与您感同身受。”
“这样的妖魔，也叫神兽？......”
不知谁说了这一句，竟说到了所有人心里。
冤有头债有主，有再大的理由，牵连无辜便是错！
除了步阳越，那几个研究员也跑不掉。
凤禹挥手，天净明火吐着杏子缠上几人，只听几声惨叫，不过半分钟，天净明火消失，而研究员们竟都不见了，没有烧焦的尸体，甚至连点灰都不剩。
凤禹淡淡道：“没了，这才叫真没，连同三魂七魄一起。”
期间，有三派弟子妄图扑灭明火，然而他们的水花根本近不了明火三尺之处，只是做无用功罢了。
步阳越的死亡，不禁让所有母亲都把孩子往怀里搂了搂，如果今天凤禹要杀的是她们的孩子，只怕，不，是一定会像杨书灵似的，会发疯，会疯掉的！
“这里是妖管局，现在不欢迎你们，要是打算查封也随你们的便。现在，都给我滚！”
撤掉结界，大门敞开，一道飓风袭来，所有人都被卷到了拥挤的停车场上。
妖族很少开车，这里的大多车辆，都是到场的人族开来的。
今日，天气预报，晴。
却不知何时，天空乌云滚滚，响起了干雷。
暴躁的老天似乎在大声呵斥着什么，雷云逐渐形成了深深的漩涡，漩涡之内忽明忽暗，倏的，一道青蓝色闪电直击目标，凤禹的背部狠挨了下，却面无表情，动也不动的挺立在原地。
神罚。
步鸣琛微愣，随后癫狂大笑：“你这妖魔！老天都看不过眼！要灭了你！等你死了，我就把你妖族幼崽全都剖完！给我儿子陪葬！哈哈哈哈！”
二道神罚，降临！
凤禹再抗一道，仰头望天，静静等待三道神罚。
我明白的，一早就知道的，既做了决定，便无悔。
三道神罚在漩涡之中忽明忽暗，然而最后，却并未降下。
滚滚的乌云消失，大雨倾盆，打湿了一切，所有人都立在原地，尽管狼狈，却更为震惊的看向受了两道天雷却像没事人一样的凤禹。
他是神吗？
天空之中，有熟悉的身影显现。
凤禹挑了挑眉，睚眦？
步鸣琛抢过旁人的配枪，再次打完所有子弹，这时，电话来临，步青云说：“回来！不要再闹了！”
“父亲。”
“以大局为重，不要再激怒凤禹，至于小越......他和我们缘分已尽。”
“父亲！？”
“鸣琛！你以后的路还很长！孩子，还会有的！”
杨书灵忽然抬头，她听见了......缘分已尽，还会有的，但是，小越却永远回不来了。
好恨啊。
她恨谁呢？竟然最恨的不是凤禹，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她应该最恨凶手啊......可是为什么，会如此痛恨公公和丈夫呢？
尘埃落定，惊心动魄，昏昏沉沉......
天色已暗，万家灯火亮起，忧愁多，欢乐少。
一团米黄色的，透亮的光晕上下晃动，它似乎在找藏身之处，便努力的想要钻到长长的笔筒里去。
凤禹此刻苍白的如一张纸，可他嘴唇血红，仔细看，那竟是真的血液。
“别躲了，再躲也钻不到地下去。”
“你...你想怎么样？”
这团小小的光晕，竟是步阳越被留下的灵魂，现在就剩他一个鬼，面对超级大魔头了。
“我杀了你，你恨不恨我？”凤禹莫名的问他。
“啊？你有病吧......”
步阳越说完便后悔了，但实在是憋不住，杀了他，还要问他恨不恨？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哦对，这家伙本来就不是人，就算在妖怪里，也是top级的！
凤禹走到小光团面前，伸出手指点了点：“告诉我，你现在想做什么？”
小光团先是沉默了下，而后带着哭音说：“我想回家，我想见妈妈......”
凤禹告诉小光团：“小乌龟也想回家，他也想爸爸，猫爸爸。”
小光团忽然停止了呜咽，半晌，他说：“对不起......”
凤禹轻笑：“走吧，我带你去见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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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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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