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他指指褚知白:“白白。”
又指指任长久:“久久。”
最后指指自己,满意点头:“琵琵。”
“再加上新来的慧慧,一家人整整齐齐。”
丝毫没察觉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
短发女生故意嘲笑:“叠词词,恶心心。”
韩琵叛逆劲顿起,梗着脖子回嘴:“就叠,爱叠,多叠!”
一旁被遗漏的侯不夜做作捧心,摆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为什么这个荣华富贵大家庭里没有夜夜的一席之地……琵琵,你忘了咱俩多年的要好关系了吗,小时候你在你家玩,我在我家玩,多么的默契又和谐。”
眼镜青年硬扯期间,三位女生憋笑得辛苦。
韩琵斜着眼瞅了侯不夜几眼,把脸扭过去:“少打感情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算盘。”
侯不夜装傻:“什么算盘?”
“那夜夜叫着就跟有口音的爷爷似的,你不就是想占我便宜?”
“被人叫爷爷听着就显老,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男生相处之间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游戏方式和莫名胜负欲,其中之一就是喜欢“互为父子”。
今天帮舍友带饭,换来一声“爸爸”;明天陪着笑脸请舍友帮忙占座,一下子又沦为对方“儿子”,辈分动辄切换是常有的事。
韩琵自诩心细如发,在这方面可是警惕得很,才不上当。
“谁知道你为什么……反正我是不会叫的。”
他露出报复的笑容:“决定了,把你发配为猴猴!”
“猴猴”本人见势不妙立马表示,像他这种戴眼镜的,单单为了看见大家,可都是花了钱的,就冲这诚意,总得得到些许的尊重……比如说韩琵称呼他本名就很好。
在插科打诨中,他们已经不知不觉走出了雾区。
玩家在路边发现了个公交站台,从线路图上得知自己目前在一个叫“万平镇”的地方。
现在这站是“花湾桥”,下一站则为“万平菜市场”。
他们决定呆会儿沿着这条路继续走,寻找菜市场,顺便看看菜市场周围是否有譬如超市、饭馆等建筑。一般来说,为了方面居民,在小镇上,这些地方八成都会集中聚集在某处。
眼下,那里或许也可能会有幸存者,或者些许资源。
将谈慧安顿在候车亭的凳子上,韩琵和任长久先结伴去“就餐”。二人估摸着远近,往回走了两百来米,重新回到芒果香氛的怀抱。
这距离,两边的人不仅能望见对方的火把光亮,万一真有什么突发情况,大声嚎一嗓子,也能互相听见。
呼吸就约等于吃饭,干站着无聊,花发胖子小声和短发女生闲聊。
韩琵照例一声“唉”起头:“这个本真压抑,还诡异,我不喜欢。”
任长久跟着叹气:“是啊,连远眺看风景散心的权利都要剥夺,一直要紧绷绷的,累人。”
“咱们五个人里,最难受的应该是不夜老弟了吧,我记得他好像有点怕黑来着。”
“那也没辙,大家呆在一起,总归比他一个人面对这些要好,”女生话锋一转,“我突然想到个事……你说,咱们既然能知道雾有营养,土著们呢?”
“能的吧,人家又不傻。”
“这是傻不傻的问题吗?我的意思是,会不会附近就有活人能叫我们碰上?”
韩琵表示碰上就一起吃点呗,他们几个都不护食。
任长久又气又笑:“说正事呢,别贫。”
韩琵安慰女生:“咱们本来去菜市场也是想找人,这里能碰上岂不是更好?别整天忧心忡忡的,不利于养生。”
……
两人东拉西扯,还真不知道他们五人弄出来的这两处亮光已经被盯上了。
公路两旁是大片农田。往年这会儿都是稻丛翠绿、蛙鸣一片的欣欣向荣景象,如今变得满目疮痍。
黑烂腐坏的庄稼里,陈旅雁趴在地上,忍受着酸臭和果香混合的微妙气味,举着不甚清晰的望远镜仔细端详良久。他脖子伸得都酸了,依旧没觉得桥附近那两人有什么特殊之处,遂回头嘲笑背后望风的半大小子异想天开。
“哪是什么前来救援的特种部队,依我看,就是混得还行的普通人。”头脸干净,衣物完整,另外壮汉手里的那把大刀倒真不错。
展运显然不服气,低声反驳:“人家不能做伪装吗,乱了这么久,谁会大张旗鼓地把实力装备都摆在明面上,生怕不被抢?”
这样大大咧咧的做派,一看就是外头来的,外围地带他们没清理过,各种怪物肯定不少——要是没点本事,能进得来?能这么体面?他不信。
见这小子跟头犟驴似的说不通,怕他后面被更大的失望反噬,陈旅雁告状似地唤了声旁边始终不说话的女人:“雨姐,你看他!”
梁秋雨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床头小夜灯圆圆的灯罩,琢磨着事情,下决定后,她快速压了两下灯罩,把亮度调到低档。
光线更加柔和,只能堪堪笼罩住三人。
“是不是的……又不打紧,按老规矩办就是了。这小子有盼头,是好事。”
展运有人撑腰,朝寸头男人做了个鬼脸,被后者嘁道“小人得志”。
既然头儿发话接触,他们一改来时偷感很重、悄然接近的作风,干脆点起了根火把,冠冕堂皇地彰显自己的存在。
五人只是饿了,不是瞎了,立马注意到了远处这突然多出来的第三个亮点。发现这个亮点还在逐渐靠近,韩琵和任长久快速跑回公交站台和同伴汇合。
片刻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田里钻出来三个人。这三人不由分说,一上来就恐吓大家。
领头的女人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举着自制的简易弓对准了最壮实的韩琵,板着脸问五人的来历。和她同行的两名男子也一脸戒备地各用小弩瞄着侯不夜和任长久,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韩琵那句“一起吃点”的友好开场白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这架势硬生生憋了回去。
对峙中,褚知白的视线快速扫遍三人,语气冷淡地开口:“你们那边谁做主?”
梁秋雨拉着弓眼也不眨:“我。”
褚知白看都不看她:“我问的是基地里。”
梁秋雨一声冷哼:“也是我。”
确定了该和谁谈,黑发姑娘并不急着切入正题。
昨晚大家曾讨论过,如果遇到土著,对方态度强硬或者温和,作为没有kpi压力的bug调查员,如何应对才逼真。最后五人一致认为,按照设定,是世界人物有求于调查员,希望后者带着情报回去后为世界拨乱反正。那种身份带来的底气太足,且调查员不受死亡威胁,其言行举止里应该都会流露出来自高维的高傲。
即便玩家真的会死,演也得演出那种无所畏惧的感觉。
于是,牢记不崩人设,五人都很沉得住气,没给三人多余的眼神。
当然,两边也不能一直干瞪眼。晾了对方一会儿后,褚知白才似笑非笑道:“我不喜欢受人要挟,也不喜欢没礼貌的人。收起你们的武器,端正求人帮忙的态度,否则免谈。”
梁秋雨一听,脾气一下子上来了,狠狠拧眉:“莫名其妙,谁稀罕你们的帮忙!”
纸片猫慢条斯理地把碎发别在耳后,轻轻鼓掌:“好得很,记住你刚才说的话。”
见这帮陌生面孔油盐不进,陈旅雁决定逼一把:“别以为我们吓唬人,再不说实话真不客气了!”
闻言,褚知白眉毛微挑,表情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
她向陈旅雁逼近一步,左手不知何时出现了把小刀。刀被她把玩着,像笔一样变着花样在指尖旋转。
“我倒想看看能有多不客气……这样,给你们三个每人先射我一箭的机会,朝心脏、朝脖子、朝脑袋,随便哪都成。不过容我提醒一句,一旦你们主动攻击我却没能弄死我,我可是会过来把你们全杀掉的噢。”
陈旅雁和展运傻了似的愣在原地,瞪眼看着那把小刀在来人手中一会儿不见、一会儿又出现。
——即便世界变成了末日,怪物横行,他们也从未见过哪个正常人能有这种本事。
被四人挡在最后的谈慧见某人将自己方才悄悄递去的刀玩得风生水起,心想这波还真给这家伙装到了。兔子学生时代笔就转得溜,眼下东西换成刀,操作起来不过是大同小异。
旁边的任长久见了,迅速反应过来,开始打配合撑场面。
她尽可能地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从小推车盒子里拿出朵干枯的花,扯下一片花瓣,回溯复原,再扯下另一片花瓣,继续回溯复原……似乎只是因为等得无聊而扯着玩。
“干净利落点,别戏耍人家,普通人受不住。”任长久甚至“贴心”地叮嘱一句。
陈旅游和展运同样把任长久的动作看得真真切切,后背涌上凉意。
简直是神鬼手段……还有,什么叫“普通人受不住”,难道对面的五人不在这个范畴?
二人瞬间明白了领头这位刚才为什么敢说话那么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