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快来！阿姨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苏小晚远远就看到刘妈妈，她站在山庄门口，妆容精致。巴掌大的脸上架着一副墨镜，一对夸张的银色大圈耳环衬托得她肤色红润。要说她身上的每一件单品都素净简单，搭配在一起却有一种特殊的韵味。
可能不是衣服衬人，而是人衬衣服。
论时髦漂亮，苏小晚拍马也不及刘妈妈，她不是第一次见男朋友的妈妈，早就已经习惯了。
刘逸尘拉着她往前走，苏小晚藏在黑色细带鞋里的脚趾忍不住蜷缩起来。她今天穿的羊绒大衣是去年买的，只穿过两次。见她上身的朋友都说颜色和款式都很衬她，刘妈妈第一次夸她眼光好也是因为这件衣服，但曾告诉过她，可以搭配一双合适的靴子。
刘妈妈的眼光苏小晚是信服的，她不是一个会打扮的女孩子，没和刘逸尘在一起之前，得到过的来自同龄异性的最高评价是“朴素”。
那之后，苏小晚特地去寻找过合适的靴子。她看上的那一双，价格对普通学生来说不便宜，好歹是商场的品牌货。她有小金库，足够买一双，但那会儿穿大衣的季节已经过去，她想着万一翻过年鞋子会打折呢？就没有买。
今年，她根本不敢想那一双，哪怕鞋子真的如她所料打折了。五折，价格减少一半，她还是不敢下手。来之前，她还在犹豫要不要买一双款式差不多但更便宜的，但最后也没有买。
鞋子，不是和吃的饭、喝的水一样的生活必需品。她做不到欠着很多人钱的同时，再去花钱装点自己。出租房的鞋柜里，还有好几双她以前的鞋子，暂时还没有一双被穿烂。
这一双最大的问题只是季节不符，好歹靴子和脚上这一双都是皮质的鞋子，应该不会太过突兀吧？
不知是不是自己心里觉得衣服和鞋子不搭，苏小晚总觉得刘妈妈的视线在她的脚上多停留了两秒，这让她忍不住蜷缩起脚趾。
“阿姨，您好。”
刘妈妈笑着说：“小晚越来越漂亮了。”她把手里的包递出来，刘逸尘伸手接过来。一双手里拎着两个包，站在一边听两人说话。在他看来，自己妈妈是很喜欢小晚的，两人的关系也很亲密。
“女孩子上班之后是不一样，这一阵你们医院忙不忙？”
刘逸尘脸色一变，他还没告诉妈妈小晚工作的变化。
苏小晚家里出事之前，已经在一家二甲医院实习半年多。她虽然读的只是个专科，但中医学科的就业竞争比临床医学要小得多，针灸推拿又是实操性较强的一门技术，扎根在实习医院的针灸理疗科一段时间之后，科室主任主动提出让她留院。
工资比她实习期高。
毕竟，医学牛马实习期没有工资。
继续待在医院，苏小晚短时间内的工资甚至不够租房外加吃喝，更别提还债。钱秀可还住在医院里的，出院之后，又怎么生活？得知她拒绝，主任还特地找她谈话，觉得她自进医院起一直努力勤奋，不答应留下来肯定有什么缘故。
主任没有料错，如果家里没有出事，苏小晚一定会留下来。
这些事情刘逸尘都是知道的，他拉着苏小晚往里面走，回过头喊道：“妈，我先带小晚进去，再出来陪你招待客人。”
“这孩子，”刘妈妈叹息一声，目光盯着苏小晚的背影，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她其实一直都不喜欢苏小晚，儿子交的这个女朋友家庭普通，容貌普通，自身能力也普通。刘逸尘考上城内最好的重光大学，苏小晚却只是个专科。本来留院做医生算是个加分项吧，但家里忽然出事减的就不是一分两分了。
苏小晚浑然不知刘妈妈的心思。
今年不是刘逸尘的“大生日”，本地有男性逢九大肆操办的习俗，其余年份都叫“小生日”，但刘妈妈依旧在度假山庄里包下一个小厅。主菜是烤全羊，来的客人围着烤炉而坐，苏小晚被刘逸尘安排在朋友的一桌，其中还有两人共同的高中同学张昆，一见到她挤眉弄眼说：“哟，你俩这是见家长了？”
刘逸尘是一个爱热闹的人，苏小晚和他约会，十次里总有那么四五次会变成多人游。
苏小晚和桌上的人都不算陌生，知道露怯会被调笑，一脸沉静地说：“我早就见过阿姨，同桌吃饭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数不清。”
张昆挑眉问：“那你俩岂不是好事将近？”
苏小晚眼睑低垂，端起杯子，抿上一口酸甜的橙汁才说：“刘逸尘大学还没毕业，结婚的事情不着急。”
张昆笑着说：“总之，我提前恭喜你们了！你俩可咱们班的模范情侣，从高中走到大学，多少有点爱情传奇的意思。等你俩结婚那天，可一定要宴请全班同学，大家肯定都愿意来见证一下。”
苏小晚自嘲，“你说的传奇是‘美女与野兽’吗？”
张昆笑倒，野兽的话，只能是苏小晚。
说实话，作为刘逸尘的哥们，他一开始真不知道好友爱苏小晚什么。学生时代的恋情不论家庭条件的好坏，只论情愫。可苏小晚泯然众人，外在条件很普通。刘逸尘却是成绩好长得又帅，从小到大一直不缺漂亮姑娘倒追。
这两人偏偏就在一起了。
渐渐地，他倒是发现苏小晚身上的不少优点。比如性格豁达，能开玩笑这一点，比好多同龄人都强。
张昆的女朋友在桌子底下踢男朋友一脚，转移话题道：“小晚，你包哪里买的？贵不贵。”
苏小晚将包递给她，说道：“这个包是阿姨送给我的，好像是阿姨店里的样品。你喜欢的话，让刘逸尘给你拿一只，只收友情价。”
张昆的女朋友是真觉得包好看，爱不释手地摸着皮料，说道：“那你记得帮我问，别忘了。”
苏小晚点点头。
不一会儿，主桌的客人来齐。刘逸尘过来坐在苏小晚旁边，和朋友们打招呼，然后端起来两杯饮料对苏小晚说：“咱们一起去那一桌敬我妈一杯。”
围坐的朋友皆大声起哄，刘逸尘笑得意气风发。
这次借由生日的契机，刘妈妈请来刘逸尘班上的辅导员和几位教授，为儿子日后的前程铺路。
苏小晚站起来，跟着刘逸尘往主桌走。没走两步，一位主桌的客人看到他们的动作，问道：“这个小姑娘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刘逸尘正要说话，刘妈妈抢先说：“不是的，她是小尘的高中同学。小晚，你那一桌是不是饮料不够了？”
苏小晚愣在原地，刘妈妈说：“你坐下吧。”她说着，叫来服务员添饮料，然后站起来把刘逸尘往前推，催促道：“你已经是大人了，今天咱们喝点酒……小晚，能把你手边的酒瓶递给阿姨吗？”
苏小晚已经回过神来，沉默着把手边的酒瓶子递过去。
刘妈妈说：“谢谢。”
苏小晚勉强挤出笑容，“不用谢。”
她独自回到座位上，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回应刘逸尘频频看过来的目光。
她知道刘逸尘是担心自己，但她此时尴尬得恨不得地下能有个洞可以钻进去，不拿着包走人已经是努力控制自己的结果。
张昆想说点什么，被女朋友拉了一把。
可能此时的安静也是对她的一种体贴吧，但苏小晚能感觉到他们暗含同情的目光——刘妈妈显然不喜欢她。刚才她说过的和刘妈妈关系好的话，现在如同一巴掌扇回她的脸上，扇得她脑子嗡嗡作响。
刘妈妈要故意为什么给她难堪呢？
焦香酥脆的羊肉放进嘴里，苏小晚没吃出滋味，她趁大家转移到室内去喝羊杂汤的时候，借口去卫生间。本意是想从侧门溜走，没想到刘逸尘和他妈会在这里说话，因为有屏风挡着，她能看到母子二人，两人却看不到她。
“妈，你不是一直挺喜欢小晚的吗？刚才搞什么。”
刘逸尘说话有点冲，刘妈妈一点都不生气，看着愤怒的儿子说：“学生时代的恋情最纯真，所以你早恋，被班主任叫家长我没吵你，没闹你。你没有辜负妈妈的培养，知道分寸考上重光大学，妈妈不知道有多开心。对苏小晚，我也是有好感的。可眼见你大学即将毕业，我不能任由你傻下去。儿啊，我不指望婚姻带给你多大的助力，但不能接受你刚工作就背上沉重的负担。”
刘逸尘皱眉：“妈，小晚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我知道，我没说她不是。”
刘妈妈说：“她家出事，我看到的是她的孝顺和担当。小小年纪能撑起一摊子事不崩溃，有条不紊的处理好一切，这肯定是个好孩子，没的说。所以，你求我帮帮她，我眼睛都不眨地拿出七万块……”
刘逸尘抢白道：“这钱我们会还给你的。”
刘妈妈双手抱胸，语言刻薄起来：“还完之后，再向我借她妹妹的学费、她妈的生活费、营养费和药费吗？咱们家全靠我一个女人做点小生意维持生活，又不是有金山银山，哪有扶贫的条件……”
今天顾总还是没出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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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