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罪行

慕容遥直接将话敞开说:“你要是肯相信我,我就直白地说——她的儿子是太后的人。”

易子寒将残局扫去,他没有想到“明婼”的名号出现在话里。

明婼段薇,后背家世壮大,而她对于许多大事则运筹帷幄胆略兼人。追溯过去,闫纯环及公主的哀逝乃承康帝和明婼维权手段的交融。以明婼的家教,她不会因为于节善变的真心而残害后妃,但她会因为谁威胁到她的地位及家族利益而将其斩草除根。但有一点众人都无法想象——她只是皇后,即便能够摄政掌有一部分兵权,她也只能是皇后。

那么真正能够决定她的生死和家族荣耀的只有皇帝。

慕容遥曾在内廷任职,他将话挑明了说:“许多皇帝与皇后走到最后都只有政治联盟的关系,先帝与太后也不例外。比起联盟,先帝其实更忌惮太后背后的势力,所以对段氏多有打压。先帝还未立嗣便忽然感重疾崩逝,那么你们猜朝中会有几方势力?”

三方。

也可能不止三方。

诚然,于贤于启作为中宫所出的儿子享有绝对的继承权,但皇宫不是寻常人家,皇宫是纷纭权力的汇集。

慕容遥继续讲道:“他们一开始的确是陛下的人,帮陛下做事。陛下掌权后,他们也受到了一段时间的优待,分房子分土地。”

所以按道理来说,他们还没有达到要向别家掌心向上要钱的地步。

月赦将人赶出去回来,只听到慕容遥说的后半句话,于是唠道:“京城的地哪有贱的?夫妻俩没个会过日子的,他们不好好用,每天净想怎么伸手拿钱。死男人就赌呗,地也赌没了呗。于是夫妻俩就将自己的亲女儿买去人市,早早儿地伺候别家主子去了。他们的儿子蓝冬也是个不争气的烂货,天天混在街市上,几年前跑去外面吃酒就失踪不见!活该!”

易子寒道:“考入秋围是假,他该不会被绑入谁的足下去做太后的眼线了吧?”

慕容遥耸耸肩摆手:“不至于不至于。以他的智商和行事作风太后恐怕看不上。只能算他运气差,追随太后的人的家里缺少一只替罪的白鸭。”

换句话来说,若于贤和太后之间爆发矛盾,于贤不顾昔日养育之恩要铲除太后的眼线,那他蓝冬便是别家的“替死鬼”。

易子寒默然。

“其实……”慕容遥沉默半晌,他好像有话想说。他看看易子寒,又看看崔嵬。

终于鼓起勇气,就在此时,被崔嵬一并带来的随侍站在门口向内望。慕容遥及时住了口,他支支吾吾:“没什么,我忘了我想说什么了。等我再想想。”

他有事。

易子寒凝望他片刻。

“你有什么事?”

崔嵬问门口的随侍道:“进来说话,鬼鬼祟祟的别人会当你窃听贼。”

随侍年龄不大,对大户望而却步的行为十分正常:“大人,继任的东西我们已经采买齐全了。”

此话一出,易子寒将目光转向崔嵬。

这是必然的事,他们从小便心知肚明。但小的时候总觉得未来遥远,是不可丈量的距离。就像一位跪在棺椁前哭泣的中年人,他还记得父母年轻时候的脸,叫他吃饭叫他睡觉,他总觉得未来很长,他还年轻,父母也很年轻,他距离两鬓斑白还很遥远,父母的葬礼也很遥远。

等到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变得越来越模糊,曾经觉得万丈高深的天空变得浅薄,他逐渐麻木了自己,觉得原来也不远,什么都不远。

崔嵬和他在同一年先后拜入季知行门下,他是父母托付,而崔嵬是季知行在一处灾地上救回来的孩子。

季知行曾叙述,当初他奔赴灾地救援,可奈何路上大雨滂沱使其支援的速度变慢,到那里的时候只剩废墟和尸骨一片。季知行等人在埋葬这些尸体的时候,突然从旁边的尸堆里爬出一个小孩,抱着季知行的大腿喊救命后又晕了过去。等到醒之后问他叫什么名字,那小孩便支支吾吾地说他叫崔嵬。

季知行便一直认为崔嵬具有异常的天赋,因为他是在极端条件活下来的孩子。无论胆识还是能力都比寻常孩子高不少。

崔嵬自己则清楚地记得,父亲母亲为了让他活下来放血割肉,最后横死在他面前。十几日天灾,没吃的便啃草,没喝的就接雨水。因为村寨中大量的尸体引来众多野狼,所以无论白夜还是黑昼,他都要想方设法躲避狼群。

季知行每每提起崔嵬,都叫他“奇迹”。崔嵬十分争气,季知行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让恩人失望。课业满分,各种能力修炼精湛,他是季知行救回来的天之骄子,是大家默认的继任者。

“对不起……我知道这很唐突,我也觉得很唐突”崔嵬将随侍唤走,“我以为师父将所有事授权给我只是暂代,没想到师父会下继任书。”

易子寒恳切道:“这是早晚的事呀,你有这个能力,有何不妥?师父重用你,我和笑晏都知道,这个位置本来就应该是你的。”

本来就应该。

崔嵬捂头痛苦道:“我要炸了,学宫那边儿也要炸了。你见过哪位掌门没有到学宫修行过?就连隋蕴哲这么厉害的人物也要去,我为什么要做例外?”

崔嵬此人对“规矩”看重,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只要能立出来的规矩,他都会遵守。易子寒为操控血煞将后山的树砍了一大半,笑晏为探索药效把后厨房里养的十几只兔子掏出来开膛破肚——他们违反规矩,不,应该是成为规矩——不许在后山炼器,不许动厨房里的食材。

只有崔嵬,他从不逾越规定,也从不制造规定。

易子寒道:“师门告急,你有不去的理由。”

崔嵬忧心:“我的确可以抛出理由不去,但学宫那边儿的人也可以有理由放弃我,让新的人过来继任。”

“放心吧。”

易子寒话说出口,他明白以现在混乱的程度,没有人愿意来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

本以为陛下传召是在明天,然而却在夜晚。他与崔嵬在外吃饭回府上不久,此时已过宵禁。宫内灯火通明。

甫一进门,便听见陌生的嗓音质问:“你杀了纳雍渡?”

谁这么大胆,竟然可以不提名号。

易子寒讲礼貌,转过身去问好:“晚上好,杨借景。”

杨余是名,借景是字,大理寺的人来这里就是为了查案。

杨余再次问道:“纳雍渡是不是你杀的?”

“是啊。”

杨余以为会经历一场恶战,结果准备的唱词还没唱出来便罢休,他冷声道:“杀害朝中官员你该当何罪。”

“杀害朝中官员确实该罚——但我没有罪。”

杨余气笑了:“难道你之前说的话都忘记了吗?杀人无罪??谁教的你?”

易子寒早知道此次回来就为引蛇出洞:“我说纳雍渡不是人,你承不承认。如果纳雍渡本质上是空壳,他的躯体被鬼影所代替,那么我杀他有什么罪?”

下一刻用脚趾都猜得到,杨余一定会问他:“怎么证明?”

易子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唇相讥:“他是人是鬼,怕是有的人比我清楚。他被我制服而消散,当时除了我和他在场没有第三个人。”

他故意将隋蕴哲与慕梦瑾隐去,担心过多的说辞会给青宗招致不利:“那么我请问——你们怎么知晓他亡故,又怎么知晓是我动的手?”

换句话来说,谁是这只鬼影的主人。

杨余在此之前准备的说辞终于派上用场:“他无故失踪在焱地,而你刚好在那里——”

“所以就是我了?”易子寒摊开双手笑道,“你们办案前不带脑子吗?收了谁的钱就帮谁做事吗?还有,你是真的听不懂我说话的意思,还是装作听不懂?”

杨余:“我…………”

“你这么喜欢查案,我师门被烧你怎么不查?!朝中鬼影散乱你怎么不查?!当初叛军的首领是谁你怎么不查?!是因为没能力没条件,还是因为不愿啊?”

“侮蔑忠臣,你罪加一等!”

杨余气急败坏地想要为自己辩解,谁知易子寒穷追不舍:“你是不是想要什么东西?”

杨余目瞪口呆。

“说啊,说了我掂量一下能不能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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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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