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正瞪大了眼睛，手上不由自主地松了劲：“你是玩家？”
程彦扮演的张一滑溜得像鱼一样，趁势卸去了束缚自己的力量，在地上打了个滚，就捂住被掐得青紫的胳膊，蹲在一边。
马正还想上前教训他，却被梁昭临挡住了。
“不好意思，他可能会是我的客户，先不要动粗。”
一番对账过后，梁昭临终于搞清了玩家视角的状况。
对于他们来说，连游戏背景介绍都被刻意省略了，这又是一个任务目标不明的副本。游戏的提示只告诉他们要存活一定的时间，对于危险的来源却没有丝毫提示，依靠玩家自己探索发现。
副本的名字叫做“兵临城下”，当他们在苦心孤诣地操练备战，准备应对来自敌军的袭击的时候，怎会想到危险已经悄然逼近。
玩家只比梁昭临提前半天进入副本，还没来得及熟悉周遭的环境，就面临将军的生死拷问。
周德能在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内找到对自己不利的证据，已是不易，来不及销毁也是正常的。
“从我的视角来看，可能会比你们知道得多一些，如果你接受了我的保护，我会告诉你们的，”梁昭临卖力推销，若有所思，“你们还认识其他的玩家吗？”
马正摇了摇头。
张一迟疑了一下，细微的感情变化悉数落在梁昭临的眼中：“算了，那个人也不太像。”
梁昭临见他为难，便没有继续追问，反正总会水落石出的。
“你们要跟着我通关吗？”梁昭临正式发出邀请。
这回，马正和张一都不再迟疑，果断地交出了自己的30万星币。契约在半空中旋转，悠悠地画出了一条弧线。
梁昭临非常怀疑，程彦此人是否真正需要自己的保护，用目光暗示了他好几次，他依然无动于衷。以他的实力，大约是在选择这种方式暗中帮助自己吧。
“现在，大家都是自己人，大家摊开说一下，究竟存在什么问题。比如说，内鬼是谁，真有其人吗？你们有没有怀疑的对象？”梁昭临反客为主，给两人都满上了茶。
马正撇了撇嘴：“目前最可疑的就是周德，但是他也是玩家，没条件做完这么多事。”
“玩家就不能是内鬼吗？别忘了，首先我们是半中间来到这个身体上的，身体的主人之前做过什么我们并不知晓。其次，每个人的任务只有自己知道，也许他得到的提示和我们都不一样，而且隐瞒至今？”张一恍然大悟。
梁昭临也不同意：“同一个副本，让他一个人的游戏难度比普通人高这么多的可能性很小。这样吧，你们听一下我接下来的计划，抓内鬼的风波一天不结束，我们就一天不得安宁。”
傍晚，她回到将军临时安排的住所，憋了一天的陆芊这才开口：“你把自己的要做的事情都告诉了这些玩家，不怕将军发现吗？这份工作的雇主终究不是这些普通玩家。”
“但是我的雇主也不是这位将军，按这个设定，我只是他信仰的神祇派来帮助他的……使者？使者有点自己的想法没毛病吧？”梁昭临狡黠地一笑。
“话虽如此，我是担心这中间有什么差池。比如说，也许你和玩家的最终目标是冲突的，导致你完不成这次的任务。再者说如果你将两边都一视同仁，这就意味着你两边都不讨好。”陆芊的语气忧心忡忡。
“那倒也无妨，赚钱是小事，寻找宝石的线索才是最大的任务。多一个人，咱们多一分把握。”
将军身边的传令官不知何时起，已经伫立在门口：“你在和谁说话？”
梁昭临反应很快：“我在回忆今天的问话情况，准备和将军回话。说实话，你觉不觉得跟他汇报工作压力很大？
传令官虽然没接话，脸上的神情也由疑惑变为了理解和同情，大约是平时也受了将军不少摧残：“将军要见你，让你现在马上过去。”
梁昭临目瞪口呆，愁眉苦脸，面部表演全程到位。
传令官感同身受，叹了口气：“事不宜迟，你还是快点想想吧。我可以说拖了一些时间才找到你，但是时间久了，他必然会起疑心的。”
装模做样收拾东西，在口中念念叨叨地准备，打了几回腹稿之后，梁昭临忐忑地跟传令官走了。
“上午你去哪里了？”将军将手中字迹密密麻麻的咒文，放在灯上燃尽，开门见山道。
“回将军的话，我今天去找了您的副将马正。”梁昭临按捺住吐槽将军的冲动，规规矩矩地回答道。
“哦？”将军的目光紧盯着她，似乎对这一答案并不意外，“你觉得马正这个人怎么样？”
他果然找了人盯着自己，还好她多留了个心眼，梁昭临在心里暗骂道。
“我今天刚刚接触他，还接触不深。将军若一定要问我的意见，我看不像。”她小心翼翼地措辞。
“你是怎么判断的？”将军饶有兴致，“说说看，我也不想一直猜疑曾经的战友。”
“他看起来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对下属挺好的。我早上去找他，他完全不排斥和我闲聊。我重点问了他，防务图失窃的时间点他在干什么，他说当时在和下属核对京城临时下令运来的粮草，核对了整整一个下午。从时间上来看他是没有嫌疑的。”
将军微微颔首：“当时确有一批粮草运至城中，马正一向负责后勤，核对数量是他分内之事。”
“是的，我早上听到周德的那句话，他说所有将军都有权限，都有可能是窃贼，才对马正有所怀疑。现在看来倒也不尽然，我恐怕马正骗我，还找了个法子试探他。”
“你怎么试探的？”将军事无巨细地提问，笑意盎然，像个好奇宝宝，诱导着梁昭临多说几句。
梁昭临不敢放松警惕：“我假装好奇他收到的粮草是不是来自我的家乡。他倒是热情好客，二话不说就带我去看了。我把早就准备好的黎军腰牌藏在粮食堆里，拿给他看。”
“他作何反应啊？”将军皱了皱眉。
“他也很意外，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掩藏，而是向将军您报告，被我好说歹说才劝住。”梁昭临笑着道。
“这个过程中，我表达了我完全相信他，并且诱导他说出怀疑的对象，如果是真正的内鬼，他会有片刻的心虚，或者是借此机会把怀疑的种子种在其他将士身上，而他没有这么做。”
将军摆了摆手：“倒也不能这么绝对地来看，你想想，万一他早就识破了你，只是将计就计，处心积虑地来欺骗你呢？”
梁昭临补充道：“不管我怎么劝导他、诱惑他，他都坚持认为一同戍守边关这么多年，情义无价，不应该怀疑自己人，还险些和我打起来。”
“他的确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副将。他早上还抓住了一个鬼鬼祟祟，刚来不久的壮丁。他不愿意怀疑战友，但有些怀疑这个人，”梁昭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觉得吧，他的确是一身正气，但思维也相对比较简单，他怀疑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壮丁可能是不希望真正的战争打起来的群体之一……”
将军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眼光平添了不少赞许：“神明派你来我身边，真是对我来说最大的助力了，感恩主神！”
梁昭临陪着笑，心怀忐忑地看着他吩咐传令官，给马正的营帐增加守卫人手。
她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将军，拿不准自己这到底是为马正撇清了还是抹黑了。
将军掀开营帐，仰望高天月色：“有时候监视，也是一种保护。对了，那个壮丁名叫什么，现在人在何处？”
“名叫张一。现在被马正关了禁闭，应该离他不远。”
“再传令下去！把这个叫张一的弄出来单独看管，以免真的生出什么新的事端。”将军思路清晰，声音中气十足。
“行了，你回去吧，早点休息，时刻保持警惕。”看得出将军对她的回答还算比较满意，“对了，晚上你最好不要到处走动，原地打听消息就可以了。”
走在回住所的路上，梁昭临浑身的冷汗渐渐地被风吹干了。
今晚她掷地有声地说出口的话，实际上是虚实参半，也不知道将军是否能明察秋毫，又到底已经相信了多少。
从粮草中翻出敌军腰牌的那一刻，梁昭临的心是死掉的，她甚至怀疑自己遇上了扮猪吃老虎的大骗局，已经动用了浑身的解数试图逃命。
幸而马正依旧是那副心宽体胖、大大咧咧的模样，并没有攻击她的打算。梁昭临这才松了口气，意识到这也许又是这个游戏给她留下的“铁证”。
证明马正和黎军里通外合，卖国求荣，是真正的内鬼无疑。
这时候，陆芊低声说了一句话，恰恰和梁昭临的某个恐怖想法不谋而合。
“如果这场游戏里，没有正确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