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远没作声。
坐在自行车后排,季杳杳看不到他的表情,又急忙解释:“正好我也住校,我们是同学,又是同桌,互相帮助啊。”
时远也没少帮她。
闻言,时远握住自行车把手,又瞬间松了。
她只会说同桌这两个字?
几秒后,时远清清嗓,出声时听不出情绪,“好。”
大概是夜里有些看不清路况,回程这段路,时远的骑车速度放慢。
九点一刻,两个人到达校门口,职高那批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季杳杳下车后先去保安室销假,几分钟后出来,发现时远停好自行车,站在不远处等她。
校园的一盏孤灯下,时远单手插兜,形单影只。
夏夜,蝉鸣不绝,微风缓解燥热。
走到他身边时,季杳杳顺手撕掉针口上的胶布,用手指团成团,藏在掌心里。
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时远视线跟随靠近的她,“走吧。”
季杳杳了然,他应该是要送自己回宿舍。
两个人并排走在校园里,时远的影子都比她的高出一截。
他始终都比季杳杳走得慢些,余光中,斜后方的时远脸庞都是模糊的。
同一日,时远再次停在女生宿舍楼前。
季杳杳站在寝室楼前的灯光里,朝他摆摆手,“那我回去了,明天见。”
时远轻轻点头,提醒她一句,“记得通过我微信。”
话音刚落,季杳杳直接拿出手机,点了通过后,举着屏幕在时远眼前摇了摇,“加好啦。”
“嗯,明天见。”
上楼梯时,季杳杳又打开微信界面看了眼。
怪不得自己找不到时远,他的头像是一片纯黑色的背景,名字也很简单,一个大写字母“S”。
班级群里,他压根没改备注。
季杳杳想了想,还是只简单存了名字。
眼见要到三零九,她收了手机。
本以为宋诗情已经睡了,没成想,季杳杳推开门时,她正在阳台上给家里打电话。
听到身后的动静,宋诗情还回头笑了一下。
季杳杳小幅度摆手,打过招呼后,她坐到床边,按亮手机,正巧,时远的消息同一时间发过来。
【时远】:明天上午我要去物理老师办公室,卷子就在我桌上。
【季杳杳】:好的,谢谢。
发出消息后,她的目光停在聊天窗口,觉得应该关心一句。
【季杳杳】:你到宿舍了吗?
【时远】:嗯,刚到。
【季杳杳】:那你好好休息,晚安。
【时远】:晚安。
按了一下锁屏键,季杳杳把手机扔到床上,忽然感受到有道炙热视线。
一抬头,对上宋诗情意味不明的笑,她下意识往后坐了坐。
季杳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宋诗情走过来,脸上还挂着笑,靠近她直接坐下,“杳杳,我刚才在阳台可看见了,是大学霸送你回来的。”
这个眼神,季杳杳想她肯定是误会了……
“嗯,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刚好在校门口碰上了,顺路才一起去的诊所,我打针了。”说罢,她立即抬起手臂,给宋诗情展示新针口以示清白。
宋诗情更乐了,“我还没说什么呢。”
季杳杳解释:“可你肯定想多了。”
说话间,宋诗情仔细打量眼前人,季杳杳是很正宗的清纯长相,皮肤细又白,一双透亮的大眼睛,打扮得越素越漂亮,她其实很能撑得起校服。
要是穿白裙子估计能迷死人。
宋诗情越看越觉得自己的预感强烈,最后,她凑近季杳杳,神神秘秘开口:“杳杳,你说有没有可能,大学霸喜欢你?”
季杳杳愣了,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马上反驳:“怎么可能!”
宋诗情:“怎么不可能,你多漂亮啊。”
“还有点可爱。”
话毕,她没忍住用手戳了戳季杳杳的脸颊。
斜过视线看宋诗情的指尖,对她的形容,季杳杳疑惑开口:“可爱?”
宋诗情眨着眼睛点头,笑着逗她,“我要是男生我也喜欢你。”
“所以,你对大学霸是怎么想的啊?”
话题又绕回来,季杳杳不假思索开口:“我们真的就是同桌,互相帮助而已,你以后别乱说了。”
宋诗情意识到她脸皮薄,怕季杳杳不理她,“好好好,我不说了。”
可宋诗情的第六感告诉她,时远的心思绝对不单纯。
毕竟,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巧合。
……
从女寝楼下回去后,时远先冲了个澡。
一中的宿舍没有独立卫生间,需要拿着校园卡去楼下公共浴室,插卡取水。
因为他手臂受伤,洗澡时间也延长。
半小时后,时远回到宿舍,在储物柜拿出毛巾,单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不远处桌上,手机没完没了震动。
他边揉着头发边走到桌边,瞥了眼来电显示,他动作一顿,而后撂下毛巾。
随即,时远面色沉沉,连手机都懒得拿起来,按下接听键后“喂”了声。
电话那边,环境静谧。
一个浑厚沉稳的男声传来,不急不慢,“时远,胳膊上伤好了吗?”
时远直接开了免提,冷冷启唇道:“放心,我肯定死不了。”
那边人笑了一声,直言道:“那就好,不过舅舅可不知道你下次会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以为去了学校,我就拿你没办法?”
时远双手撑在桌沿,下意识用力,绷带上有些渗血。
他沉着脸开口:“时海庆,有本事你就来杀了我。”
时海庆还是笑,“杀人犯法,而且你知道的,我要的从来不是你的命,只要你乖乖在老爷子的遗产转让书上签字,舅舅一定会管你一辈子,就像以前一样。”
记忆回溯,感受到胳膊上传来的痛,时远额头上浮了一层薄薄的汗,他咬着牙,握紧拳头。
时海庆:“小远,怎么样,好好考虑一下。”
闻言,时远眼神中疏离冷漠,在挂断电话之际,他缓缓出声:“你做梦。”
嘟嘟忙音响起,时远坐到床边,他双手撑在大腿上,低头喘着气,耳边还是时海庆的声音,挥之不去。
时家在明海市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富户。
可在时远六岁那年,父母出了车祸,人没送到医院就已经断气了。
此后,他是爷爷带大的,老爷子拢共两个儿子,时海庆原以为自己哥哥死后,整个时家的财产一定是他的。
可三年前,老爷子临终,把所有的钱和股份都留给了孙子时远,并要求时海庆养他到十八岁。
起初,时远这位舅舅还会装模做样,给还是未成年的时远买车,教他在公路上和二代们飙车,甚至把他送到会所里体验纸醉金迷,诱惑他抽烟喝酒,企图养废他。
可偏偏没想到,有些人傲骨天生,他的意志力强于普通人。
事事都能做到最好。
所以时海庆急了,也就是去年夏天,他开始动手打人。
既然不能在精神上毁了他,那就把逼他把财产让出来。
时远报过警,但时海庆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他在打人之前会先搜光时远身上的电子设备,而且会挑没有监控的地方。
然而,这种事就算闹到了公安局,也就是家事矛盾,最后大事化小,他还是会被时海庆带回家。
后来,时远就没再报警了。
无奈下,他申请了住校,不到万不得已,时远根本不会踏足那扇门。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
翌日五点半,季杳杳和宋诗情去楼下跑操。
住校生不多,她们被安排在二班的方队,总共围着操场跑三圈,音乐结束后解散。
季杳杳并没有太多的运动细胞,八百米常年也是在及格线边缘徘徊,加上大病初愈,三圈下来,她的腿都软了。
旁边,宋诗情倒像个没事人,左顾右盼,“大学霸好像没来跑操。”
季杳杳拖着身体去主席台找自己的水杯,随便回了句:“你好像很关心他啊。”
听到这,宋诗情惊慌失措,连连解释:“杳杳,你可别误会,我只是他的成绩粉。”
而且,她貌似是磕季杳杳和时远这对的。
然而,季杳杳气定神闲,压根没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自顾自喝着水。
大部队陆陆续续从操场撤离,宋诗情也拉着她去食堂,“快走,再晚点一食堂的烤肉卷饼就卖光了!”
季杳杳没有校园卡,这些天都在刷宋诗情的,虽然每次都在微信上把钱转过去,但麻烦别人就会觉得过意不去,“我吃面包就行。”
宋诗情说,在每周一收钱的时候,统一发校园卡,她还得再等几天。
“吃什么面包啊,一大早跑三圈,累死人了,得吃点热的。”
季杳杳没再推辞,“好,谢谢啊。”
宋诗情:“不用客气。”
她们到食堂的时间并不算早,烤肉卷饼的窗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吃早饭的不单单有住校生,还有提前来上早读的走读生。
人群中,宋诗情和周琛对上视线,后者和蒋梁齐已经快排到前面了。
随即,宋诗情灵光一现,直接把校园卡塞给周琛,“帮我们俩买,我们去占位。”
周琛答应道:“行,你俩加啥不?”
“我加根烤肠。”宋诗情仰头看着菜单,出声问季杳杳:“你呢,杳杳。”
季杳杳摇头:“我不用。”
宋诗情点点点头:“行,那我们去占位。”
这个时间的食堂开始拥挤,她和宋诗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空位,靠窗,外面是一中的室外篮球场。
几分钟后,周琛拿着热腾腾的卷饼过来找她们。
蒋梁齐坐在了季杳杳旁边,他对面是周琛,宋诗情似乎也认识蒋梁齐,两个人偶尔会搭话。
季杳杳默默啃着卷饼,听他们讲高一时候的事,她插不进话。
宋诗情看了对面人一眼,清清嗓问了句:“大学霸怎么没跟你们一起?”
周琛咬了一大口卷饼,直言开口:“哦,时哥这几天因为物理竞赛的事,应该都跟二班的乔思颖一起吧。”
宋诗情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乔思颖?”
“是之前和大学霸一个班的物理课代表?”
周琛点头,“对,就她。”
宋诗情对她有点印象,乔思颖偏科很严重,语文和英语成绩平平,但就一科物理没掉出过前三名。
物理组的老师都挺喜欢她。
宋诗情一时间觉得那里不对,但具体又说不出来。
这顿早饭吃完,从食堂离开一路上,宋诗情始终想着这事,盯着前面两个男生的背影,她忽然灵光一现,直接拉住季杳杳的胳膊。
后者有点摸不到头脑,顶着一脸疑惑,转身问她:“怎么了?”
宋诗情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还是开口:“不对啊,我记得乔思颖追过你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