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尖不冲床,否则后果自负!
搬过来的这一整日,沁柠整个人像离了魂一样,每到晚上会怎样?那个婢女的话直戳她的心窝子,扰得她心绪不宁。
然而让她惴惴不安的夜还是来了,眼见夜幕降临,沁柠早些锁了门和蕊儿上了床,竟忘了娘亲以前的交代,没有把自己的鞋尖朝外,便闭上了眼睛睡了觉!
夜间的时候,有凄厉的哭声传来,沁柠慌忙起床掌灯,直到再次确定门被从里面拴住了,她才裹紧了衣裳,听着外面的风声,眼看冬日就要来了。
烛台的蜡油满了,沁柠走路的时候一颠,滚烫的油溅到了她的手上,她蹙眉扯了一下嘴角,用手抹掉了快要凝结的蜡,这才再次的回到了被窝内,闭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竟发现旁边躺着另一个人......
沁柠绷紧了身子,她甚至没听见身侧人的呼吸声,蕊儿呢......不会睡到床脚了吧?
她浑身的汗毛精神的立着,便趁着那人睡着,蹑手蹑脚的摸索着床身,没有找到蕊儿的身影。
就在她惶恐急切之时,竟察觉身后的人坐了起来,沁柠惊恐的回了头,因为黑暗看不清楚那人的脸。
“蕊儿——”沁柠呼唤着,她的脑子里只剩下蕊儿失踪了,她不能让她有事,沁柠疯了一般,不管不顾的向那人扑去,连咬带掐,甚至薅头发的手段都用上了,任谁也不能伤害她妹妹!
她甚至能感觉自己扯了他的脸,揪他的耳朵,还咬了他的手,甚至挠花了他身上暴露的每一处,“还我蕊儿,还我蕊儿......”
她咆哮着,再无女儿家的娇柔,或许她真的,永远也变不成兰儿那样了。
就在她声嘶力竭的时候,床脚站了一个人,“阿姐,蕊儿饿了......”原是蕊儿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只灯笼,那灯笼散发着暖黄的光,带着熟悉且诡异的感觉。
定是因为蕊儿不在床上,床铺空出了一部分,才招了不干净的东西,只是等她再去看的时候,蕊儿已经消失不见了。
“蕊儿,别走......”沁柠着急的从枕头下摸出一块饼,手伸向了虚无的空中,眼睛盯着蕊儿朝向床的鞋尖松了一口气。
之后,竟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拉住了,沁柠挣扎着,熟悉的冷凉,从他的骨节渗透到她的毛孔,无尽的寒意让她的牙齿上下打着哆嗦。
外面的月光,带着冰冷诡谲的蓝光和凛凛寒意,借着光沁柠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那双蛊惑的眼睛,似黑色的深潭,“你听我解释......”她再次喃喃道。
云凌司似乎把她整个人拉在了怀里,冰凉的气息在靠近,他凑近她俯身贴着她的耳朵,“帮我!”
一股阴寒之气顺着她的耳廓,钻进了她的耳底,耳朵尖像被寒冬腊月的风吹过一样,冷飕飕的。
“怎、怎么帮?”她不受控制的说出了这句话。
“像对你妹妹那样!”
“什么?”沁柠的头发竖了起来。
“别在自欺欺人了,拴了门她是怎么进来的,其实她......”
“你别说了,我没有,蕊儿已经不饿了,她好好的......”沁柠打断了云凌司的话,逃避的捂住了耳朵,歇斯底里的哭喊。
“她已经两年没有长大了。”
“不可能,她已经五岁了,会说句子了,求你了,你别说了!”
“帮我!”他再次说道,牙齿咬上了她的耳尖,“只有你可以!”
“别逼我!”沁柠说着,“我帮不了你,我就是个假冒的道士,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你找别人吧,别在跟着我了......”
“你不是,那日你看到我的尸身,并没有惊奇,你所装的惊讶,不过是掩盖自己的心虚,你不该一直把她带在身边的......”
那个干了朱砂符,已被她白日烧掉了,“头顶青云盖,左边三点金,车动龙身现,金字斩......”(注:道教紫薇讳)
“妖精”两字还没出口,云凌司已经不见了,耳边的凉意散去,沁柠惊了一身虚汗,探身把蕊儿的鞋尖用力朝里,等她上床。
做完这一切她的神色才平静下来,为何关键的时候,这些口诀她会信手拈来,定娘亲曾经告诉她的,她这样对自己说着,闭眼躺了下来,原来她一直再做梦中梦,手摸了摸身边孩子的脑袋,温热的气息让她舒心。
抬眼看了看窗棱上的光,天就要亮了,“熬过去就好了。”她对自己说着,眼窝却更加的凹陷了,眼睛下面的卧蚕带着黑气。
怀中的小人睡的香甜,偶尔喃喃呓语,小脸却越发红润了,是没有长高,许是吃的不好沁柠安慰自己。
“夜梦不详,画在西墙......”她抬手虚空的在墙上画了画,这才搂着蕊儿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外面已是鱼肚泛白了,今日她必须要出一趟府,蕊儿交给了兰儿,最多的叮嘱便是:“别饿着她!”
沁柠在城中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算命的瞎子,富人遇事烧香拜佛祈求顺遂,穷人遇事算命求得生机,显然沁柠是后一种,“师傅,我最近遇到点难事,您能帮我看看吗?”
她说着掏出了,从云启澜那挣的银两,放在了桌子上,瞎子掂量着重量:“姑娘请讲。”
辛己丁亥 乙卯癸酉 (作者随手写的全阴八字,星神也是随手写的,不用考究)
“八字全阴,坐桃花,带寡宿......嗯?太极、枭印......姑娘可通灵?”
沁柠刚要回答,那瞎子道:“姑娘不要说话......”他再次掐着手指,口中念念有词,从六壬切换到六爻,晃得铜钱哗哗作响,神色也变得越来越复杂,直到他颤抖道:“姑娘请回吧,这钱不收了,另一个八字也不算了,没有意义。”
沁柠眉间微动,他竟然知道她还要算一个,便明知故问道:“何故?”
不收钱有三种说法:再无好运之人、有大灾之人,和......将死之人。
沁柠无意中看过这些,在哪里看过她倒是忘了,她想起了云凌司的话,可是她却忘了还有一种说法。
瞎子不理她,竟然颤巍巍的起身,收了摊子准备离开,沁柠更加一头雾水了,上前堵住了他的去路,“姑娘拦我也没办法,有些事老夫是不能说的,泄露天机会遭报应的!”
“您算命本就是泄露天机,本就五弊三缺,怎么偏我的......不能算?”沁柠不依依不饶道,甚至扯了他算命的帆。
“姑娘,何为天机,姻缘生子,考取功名?这些不过是简单的点播而已,算不上天机,之后的路需要他们去悟,找来的人定是和老夫有因果,老夫只是助推了一把,可是老夫从未拆过姻缘,也从未算过寿数,更没有昧着良心收过钱,而姑娘的命格和常人不同......”
“因果自是天定,您可以因因而造果,却畏果而避因,不加以指点束手束脚,如何积德行善补了那五弊三缺,你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沁柠有些委屈,极力的和他辩证。
瞎子忽然就笑了起来:“姑娘,是在求一个答案?可是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又何须来问老夫!”他捋了捋胡子,语气笃定极了,眼盲心却不盲。
“姑娘,早知自己命格奇特,却偏要去动果,后心绪不宁来求一个安稳,姑娘也是畏果,倘若不畏又为何来找老夫,所为的良果势必要牺牲什么,就像一个盒子打开了,被别人看到了,里面的未知便成了定数,可若没有打开,里面便是千变万化的,世间机缘不可尽道也......”
沁柠听着他的话,不甘心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盒子已开,皆成定局,姑娘还是回去吧,人终究不能与天争!”
沁柠让开了路,那瞎子笑着离开了,口中喃喃低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
他说完此话再次回过头来,静静地站在那里,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她朝着沁柠的方向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姑娘不是常人又有悟性,或许绝地中会存有一丝生机。”(注:唐,慧能《菩提偈》)
沁柠朝着他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等她起身那瞎子早已走远了......
记忆中的缺口被打开,两年前家乡灾患严重,爹娘算是修行的人,自知两人皆有一遭,便没有背井离乡,更是把吃食留给了沁柠蕊儿,千般叮嘱沁柠照顾好妹妹,沁柠铭记于心,却在逃荒的路上,被流民抢夺了食物。
致使蕊儿肿胀着肚子,死在了她怀里,最后的最后她还在跟她说:“阿姐,不哭,蕊儿不饿......”抬起的小手想要擦掉她的眼泪,最终却垂了下来!
沁柠泪流满面,她唯一想做的就是让她吃饱,那么小的孩子,还没好好的看过这个世界上,她辗转反侧愧疚不安。
引灵!用自己阳气滋养阴灵,从而使她像常人一样活着,自幼耳濡目染的沁柠只想到了这个,可爹娘交代了,一旦走上这条路,便再也回不了头了,然而她只能义无反顾......
后来她带着蕊儿来到了京城,故意的忘掉了曾经的种种,即便那些口诀。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她还是视而不见,只有这样蕊儿才是真正的活着。
她却不知瞎子没收她的钱,已经种下了机缘,之后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找云凌司谈条件!”
每一个你害怕的鬼,都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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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