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一次从四点五十九分跳回四点，江坞从急诊楼外布满雾气的广场回到了急诊楼。
一进急诊大厅，他就看到了一个狐头人。
不，不止狐头人。
还有人在跟狐头人搏斗！
“啊——啊——滚开啊——”
一声声崩溃的男高音怒吼着，明显是个人类。
江坞目光一凝，快步一闪，躲到安检机后面往前看去。
很快，人就认出来了，跟狐头人搏斗的正是他的住院医同事李甸。
狐头人正伸长嘴头子，流着涎水，要咬李甸的脖子。
李甸拼命掐着狐头人的脖子，不让狐头人靠近：“啊啊啊！”
狐头人掰着李甸的双手和脑袋，用力往前，试图用发黄的獠牙去咬李甸的脸。
江坞躲在安检机后面暗中观察了几秒，发现李甸虽然叫得惨，但战斗力还可以。
李甸用手死死掐着狐头人，压根没让狐头人靠近。
狐头人长大嘴巴咬空了几次，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李甸暂时没危险，江坞便没着急上去帮忙。
他藏在暗处仔细观察。
狐头人看起来是个青年男病人变的，脖子和脑袋都变成了赤狐的脖子和脑袋。
江坞还注意到，狐头人的指甲变得又长又尖，还带着弯钩。
他在广场上弄死的那名狐头人，手还是正常的人类手掌，并没有变成爪子。
“进化。”
江坞心里忽然闪现出这个词。
压着李甸的狐头人好像进化了，身体出现了更多兽化的特征。
江坞心里浮起了不妙的感觉。
他皱着眉头，又去看狐头人的颈侧。
广场上那名狐头人颈侧有黑斑，这名狐头人颈侧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都是狐头人，怎么还会不一样呢？
想到这里，江坞脑子忽然“嗡”了一下。
强烈的眩晕袭来，他忍不住用手托住脑袋，同时感觉到一阵滚烫。
他又发烧了！
刚刚吃下去的退烧药没有用。
他的头已经开始疼了！
江坞咬着牙站稳，李甸和狐头人就在不远处扭打着，他不能发出动静。
不然狐头人会被吸引过来。
想到这里，江坞下意识地看狐头人一眼。
紧接着，他惊愕地发现，狐头人刚刚还干干净净的颈侧，现在多了一块黑斑，就在脑袋靠下的位置！
这是怎么回事，黑斑是狐头人的弱点？
他想找狐头人的弱点，身体就会开始发烧，脑袋也会眩晕发疼？
江坞觉得隐隐约约想通了什么。
他用力按了按脑袋，忽然抓紧电棍，快步走出去。
李甸和狐头人还在纠缠。
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坞冲到了他们面前，用电棍对准狐头人的黑斑用尽全力捅了下去，同时按下开关！
他直觉那是狐头人的弱点。
就算不是，脖颈本来也是哺乳动物最脆弱的部位之一。
“滋啦——”
电流四窜，直接将狐头人电得失去了行动能力。
狐头人直到这时才惊觉他的存在，转过头瞪大兽瞳看他。
他面无表情地又按了一次开关。
在电流的滋滋声中，狐头人终于坚持不住，边抽搐边倒地，直接倒在了李甸的身上。
死死掐住狐头人脖子的李甸碰到了电棍的边缘，也被电了，此时一边翻白眼一边躺在地上抽搐。
江坞死死盯着狐头人。
狐头人抽搐着断气，与此同时，他的手背上猛地传来针刺一样的疼痛。
他稍微掀开一点手套。
手背上的“黑痣”果然又扩大了一点，现在大概有绿豆大了。
狐头人断气后，江坞的头疼立刻缓解，烧倒还没退，不过没有身上发热的感觉了。
江坞仔细记下现在的感觉，又去看狐头人身下。
已经断气的狐头人周围干干净净，并没有银色的金属粒。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广场上那颗金属粒不是狐头人掉出来的？
还是说狐头人和狐头人也不一样，有的狐头人会掉金属粒，有的不会？
倒在地上的李甸缓了片刻，终于缓过来了，也注意到了边上站着的江坞。
他深深呼了口气，对江坞说道：“江医生，你再电一次，估计我就要被电失禁了。”
江坞在手术室里听惯了骚话，下意识接了一句：“我记得你储物柜里有纸尿裤？”
李甸：“那是长时间做手术的时候穿的！平时谁穿啊？”
两人听着这熟悉的对话，心情都放松了一些。
李甸嘟囔了几句。
因为紧张和恐惧，他比平时要话唠一些。
江坞察觉到了，不过没说什么，只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李甸：“不知道，我做完手术去休息室睡了一觉，再出来时就看到了这玩意儿。”
李甸说着踢了狐头人一脚，吸吸鼻子，眼睛发红，想要流泪，又低头掩饰了一下：“我当时刚上完厕所出来，直接和这玩意儿撞个满怀，魂都要吓飞了。”
确定周围没危险，江坞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狐头人的情况。
狐头人的脑袋变成了个巨大的赤狐头，脖子也是狐狸脖子，手在向爪子转化，身体的其他部分倒基本保持人的特征。
此时它身穿病号服，手背上还有留置针留下的针孔。
它之前应该就是病人，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了狐头人。
李甸挨着江坞蹲着，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小声问道：“江医生，我不会还在做梦吧？”
说着，他举起蒲扇一样的手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脸颊瞬间浮出红印。
江坞示意手中的电棍：“要电醒一下吗？”
李甸：“……不用了，谢谢。”
江坞检查完狐头人，站起来。
李甸像骤然发现猫妈妈要走的小猫一样，紧紧贴在江坞身后。
偏他有良好的健身习惯，臂围快比江坞的脸还宽，江坞的身形完全挡不住他。
他这亦步亦趋的样子，看起来格外滑稽。
李甸：“江医生，我们现在怎么办？”
江坞将手套拉好：“先找找这些狐头人变异的原因，看能不能想办法离开这里。”
李甸：“我可以开车！”
江坞：“走不了，外面的广场全是白雾，我之前出去的时候遇到了鬼打墙，无论走哪个方向，最终都会回到急诊楼前。”
李甸的嘴巴动了动，眼底浮现怀疑的神色。
江坞看他一眼：“我们再出去看看，正好去安检口拿根防爆叉给你防身。”
江坞也想知道，现在急诊楼外面的鬼打墙有没有消失？
很遗憾，并没有。
十多分钟后，江坞看着广场上的白雾，心想。
好在他们也没在急诊楼外面碰上新的狐头人。
两人躲回了急诊楼，小心巡查并搜集信息。
在某个病房里，他们不幸地发现了一位腹腔被撕咬得一塌糊涂的病人。
哪怕两人是医生，都有点受不了这情景。
在浓重的血腥味和内脏气味中，江坞发现病人的心脏缺了一块。
同时，病人并没有变成狐头人，他的脑袋好好的，脸上的表情甚至称得上安详，像是在一场美梦中猝然离世。
江坞意识到，这场变故里，有三类智慧生物。
他和李甸这样还清醒的正常人。
被杀死的正常人。
以及变成了狐头人的人。
李甸声音颤抖地小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江坞：“你听过都市怪谈吗？诡域之类的。”
李甸点点头：“我们进了都市怪谈里面？”
江坞：“看起来是的，也有可能发生了别的怪事，总之这里不安全。”
李甸想起之前想咬自己的狐头人，当时他还能闻到狐头人嘴里的血腥味和口臭。
江坞：“先离开，免得狐头人过来，会将我们堵在这里。”
李甸紧紧握住防爆叉，跟在他后面：“江医生，我们找个小房间躲起来吧？说不定外面的人发现了异常，已经来救我们了。”
江坞：“也有可能外面的人根本没发现异常，也没人来救我们。概率五五之分。”
顿了顿，江坞说道：“我们消耗掉现有的食物和水之后，会很麻烦。”
李甸一下子警醒了。
江坞看着他：“目前为止，我们遇到的狐头人都不算强大，我想尝试一下自救。”
李甸吸吸鼻子：“我听你的。”
说着，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江坞，李甸低声说道：“与其消极抵抗，把命运交给别人，不如握在自己手中，死也死得明明白白。”
江坞认真点头：“我也觉得。”
两人小心地在急诊楼里收集消息，很快发现，急诊楼里的情况不仅没有变好，反而更糟糕了。
在急诊楼里游荡的狐头人多了起来，有穿着病服的狐头人，也有穿着医护制服的狐头人。
此外，他们还在好些病房里发现了病人的尸体，清一色地胸腹大开，心脏缺损。
看来狐头人不仅袭击人，还有吃心脏的习惯。
江坞和李甸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在某次面对狐头人时，江坞尝试再次看清它的弱点。
只是他念头一闪，还没来得及集中注意力，脑袋就像被插进了一把尖刀搅了一圈。
他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直接脸朝下，往地板扑去。
身边的李甸被吓了个半死，伸手一抓，一手抓着他的裤腰，一手抱着他的肩膀，将他提起来：“江医生！”
李甸吸着鼻涕将江坞放在地上：“江医生你别吓我！”
江坞眼前发黑，耳朵嗡响，足足缓了几十秒才稍微缓过来。
他虚弱地说道：“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让我缓缓。”
李甸二话不说，将江坞背了起来，找个了空病房反锁好门。
江坞躺在病床上休息的时候，脑子还在飞速地转动着。
他现在很确定，他好像获得了某种能力。
只不过，这个能力在一定时间内的使用次数有限，超过了使用次数，就会给他本人带来严重的负担。
缓了好一会，江坞缓了过来。
李甸：“江医生，要给你输点液吗？等会去拿点？”
江坞摸摸额头：“输液对我的用处应该不大，我们也没时间慢慢输液。”
李甸：“现在怎么办？”
江坞：“你那边数到第几次时间从凌晨四点五十九跳回凌晨四点了？”
李甸：“第七次，我做了记录。”
两人之前对过时间，江坞也数到第七次。
也就是说，他们碰面到现在，已经过了七个小时。
加上没碰面之前跳转的时间，他们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待了差不多十二个小时了。
两人对视，彼此都面带苦意。
时间过去那么久，他们还是完全没找到回归正常世界的方法，也没找到狐头人的来源。
江坞：“我们休息一会，待会接着探索。”
李甸点头：“好。”
又经过了几次时间跳转，事情忽然有了转机。
他们在急诊楼一楼发现了一个剃着平头的黑皮壮汉。
壮汉既没有穿医护制服，也没有穿病服，同时脑袋没有变成狐狸头。
这是一个陌生人。
江坞和李甸藏在隐蔽处观察。
江坞的记忆力非常好，他很确定，之前没见过这个男人。
这不是他们医院的工作人员！
就在江坞和李甸观察的时候。
黑壮男人忽然转头，鹰隼一样的眼睛看过来：“谁？”
李甸死死挤着江坞，没敢出声。
江坞抓紧了电棍，警惕地看着男人。
男人没得到回应，站在原地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朝他们的方向喊道：“我是陵城的官方人员，发现医院的异常后特地进来调查。”
李甸看向江坞，意思是：能相信吗？
对方确实发现了他们。
江坞心想。
那个壮汉的身手看起来很好，躲没有意义。
想到这里，江坞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拿着电棍，缓缓走了出去。
壮汉第一时间看到了江坞：“江坞江医生？”
江坞没想到对方竟然认识自己：“你知道我？”
壮汉说道：“我就是因为你才来的。戚队，就是戚猗纵觉得不对劲，一大早打电话给我，让我一定要过来看看。”
江坞怀疑：“戚猗纵的队友？”
“对！”壮汉看着江坞怀疑的眼神：“对，我想想怎么证明。戚队在我们局里有个小范围流传的外号，叫磁铁公鸡，一毛不拔就算了，连铁公鸡都得被他倒粘两根毛下来的那种磁铁公鸡。”
江坞：“……”
行吧，这暗号也是对上了。
江坞没说相信还是不相信，而是问：“有证件吗？可以给我们看看吗？”
壮汉点头：“可以。”
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晃了晃：“我扔过来了啊。”
江坞点头：“麻烦。”
壮汉便轻轻一抛，将手里的本子抛给江坞他们。
李甸伸手接住，两人一起看证件。
证件显示，壮汉是陵城陵穗区异常事物管理局第三小队的队长谢缙颐。
证件照上，穿着制服的谢缙颐看起来正气凛然，证件上的钢印看起来也很真实。
江坞从没听说过这个机构，不过倾向于相信。
他点了点头。
李甸神色一松，眼眶又红了：“得救了。”
李甸问：“谢队长，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出现了这么多怪物？国家已经开始救援了吗？你的同事呢？”
谢缙颐言简意赅地说道：“我的同事们已经在路上了，我担心你们遇到了危险，先进来看看！”
谢缙颐一到医院就发现了异常，他快速跟留守在医院的同事交流信息，发现医院里果然消失了一部分人。
他和同事迅速向上汇报，请求增援。
在等待增援的过程中，他发现了这个诡域的入口。
担心江坞出事，他便赶紧先进来。
李甸热泪盈眶地说道：“那太好了！”
江坞没那么乐观，这里的时间一直处于异常状态。
谢缙颐的同事就算进来了，也不知道会在哪个时间点出现。
江坞询问：“谢队长，你几点进来？你进来的时候医院正常吗？”
谢缙颐：“早上八点三十六分。医院看起来一切正常，已经有患者排队就医了。”
江坞深深看他一眼：“那可能有点麻烦了。”
谢缙颐：“什么？”
江坞：“你看看时间。”
谢缙颐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又看看窗外还没亮起来的天空，也发现不对了：“这里一直没天亮？”
江坞点头：“这里一直处于凌晨四点到五点之间。每次到了凌晨四点五十九分，钟表上的时间就会跳回四点。”
顿了顿，江坞接着说道：“在我的记录中，这已经是第十三个凌晨四点多了。”
谢缙颐的面色变得凝重：“这是个混乱的时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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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