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老李,你看对面山峰上是不是站着一个人?”
老伴的话充满惊诧,老李不得不放下打捞渔网,摸了一把额头上粗汗,仰起脖子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日落前橙光映着水光,刺眼得猛烈,老李看了一眼隔岸山头,亮光一闪而过,赶紧低回头,也不管刚才看没看见,念叨一句老伴。
“哪里有人,这大热天,谁没事干站在山头,想晒成腊肉?这个点了,大家都买菜吃饭去,赶紧,这个时间点卖鱼最好卖!”老李嘟嘟囔囔,把渔网的肥鱼一箩筐收了。
空气翻滚着夏日咸水的味道,充斥在每一个江面上。
……
隔岸山头,一座大青山矗立,斜斜暮日略过青山后背,抚摸每一处角落,直至山头上站着的两人。
顾琰眉峰锋利,斜阳滑过他□□的五官,光影之间,他死死盯着江水中的某处。
江面萦绕一些云雾,烈日光照下,唯有几处瞧得清楚。
秦木清站在身旁,一直观察顾琰,他知道顾琰在看江,也跟着看,可到底是功力不够深,看不出什么,又不好过问太多,只能憋着,等着顾琰指令。
“破了。”
顾琰声线清冽冷淡,惜字如金。
秦木清一个激灵,下意识问:“什么破了?”
江面上还是一如往常,看不出什么阵法破了的征兆。
站了一个下午,顾琰难得侧头看秦木清,只是扫了一眼,随即偏回头,正色。
“她留在漓江上的力量,已经被取走。”
秦木清还是没听懂:“她,指末利?力量……她怎么会留力量在漓江里?”
顾琰:“自然是末利。至于力量……“
江面辽阔,水汽被斜阳驱散,一股外人看不见的绿气正悠悠从江面上升起,消散在虚空中。
顾琰想到了往事,语气从未有过的冷:“此事说来话长,末利一事牵连甚广,青城山屋有古籍记载此事,明日你便启程返回青城,不必跟着我去下一个地方。”
秦木清一下又有点不安,“顾夫子,除了看书,我还能做什么?”
他隐约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但是又一知半解,不知该如何行事。
顾琰重新侧头看了他一眼,对他如此上心也是欣慰,“你可知,这世上,不止一个妖存在。“
秦木清瞳孔放大,神情出现一瞬惊恐。
顾琰勾了勾唇,眼睛里有了一丝戏谑,“看完书,你再去寻其他妖怪的迹象,具体何妖,目前不明,但我能给你指向地点,秦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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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菲和顾一行回到民宿时,天公不作美,下了一场大雨,这是楼菲来桂林之后见到的第一场雨。
情定三生民宿……
“呀,出双A啊!我打你!王炸!“唐新往桌子上狠狠甩了两张牌。
“啊!你这人怎么这样!“焦月不满。
四人打牌,唐新仗着一股子匪气。也不知从哪学来,一路直赢,精明狡猾劲饶是其他三个博士水平的人都望尘莫及。
大门一下打开,一阵风扑了进来,伴随点点雨水。
唐新警惕性是最高的,他一下就看向了大门处。
大厅内只有他们四人打牌,前台的石三世在后厨做饭。
楼菲披着一件全黑皮夹克外套,衣服长到盖住了屁股,发丝湿濡濡地贴着,冷白皮在水洗之下越发清冷,她没有化妆,唯独纹了眉,烟灰棕。
眉峰立体,让整张淡漠容颜的脸多了一分锐利。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顾一行穿着全黑短袖,许是因为淋过的原因,袖子被他卷上肩膀,强劲有力的肱二头肌显示着内敛霸道。
这一看就是两人都淋了雨,可是老大不是开车出去的吗?
唐新心里立马有了疑惑,利索起身,连牌都不打了,赶紧上前嘘寒问暖。
“老大回来啦?”
顾一行瞥了他一眼,没理没回话。
唐新习惯了,笑笑讨好,一脸八卦意味。
牌桌边的孟美知本来神色无聊,看见两人从大门进来,眉头拧起,打量的目光在顾一行和楼菲脸上游走,最后定格在憔悴也掩盖不住清丽容颜的楼菲脸上。
“楼菲!”孟美知的声音冷得很。
她快速走到楼菲面前,楼菲停顿了一下,侧身回望她一眼。
看见孟美知,楼菲想到了孟劲,想到了推她入江的孟教授。
一路回来,一路回想,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掉江的那一瞬间,她看见的就是孟劲,而且很明显,孟劲自己也吃惊。
她脸阴郁,连带眼睛里都有了一丝狠劲。
孟美知被这一眼惊到,心底惊讶楼菲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眼神。
“楼菲……你去哪了?”孟美知人走到跟前,压了压口气,才问出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
她更想知道两人去哪了。
楼菲看了她一眼,始终没回,收回目光,朝着楼梯走去。
心事重重,情绪确定低落。
孟美知被无视,有些气,目光落在了紧跟着的顾一行身上。
“一行哥,你怎么全身都被淋湿了。”
顾一行到底回了句话:“没事,我上楼换身衣服。”
说完,也跟着楼菲上楼去了。
孟美知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里一股恼怒,但又不知道如何挤进两人关系中。
“孟大小姐,我劝你还是对大哥死心吧,老大对楼菲可是死心塌地很。”唐新叹了一声,到底出于对两人都好的份上劝说。
孟美知白了他一眼:“滚。”
唐新无语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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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菲回了房间,最后进门的时候,背后脚步声骤停,楼菲侧身回望一眼,对上楼梯口顾一行的目光。
幽深明亮。
楼菲看了一眼,扭头进了房门。
她去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让花洒喷到脖子处的时候,楼菲的脑海中闪过前一个小时发生的事情。
两人本来不会被淋湿的,但是楼菲想淋雨,看见外头那场大雨下得那般痛快,自己坐在车内闷闷的,她突然就想要出去淋雨,这么一想也就这么做了。
有时候人在情绪压力下会做出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譬如主动淋雨。
楼菲也不管别人看她疯没疯,反正她让顾一行停车,自己下车走到街道中,让大雨落在自己头发上,衣服上,肌肤上……
雨水无情落下,彷佛千斤重。
“楼菲!”顾一行大声呼唤了她一声,声音中透着惊奇。
可是楼菲哪管他呢,她一直往前走……
最后顾一行也来陪她了,他也没伞,但是又不想看她一个人淋雨,自己坐车上跟着,所以他找了地方停车,立马追了过来。
楼菲停了下来,雨水淋湿了她的双眼,让她看人朦朦胧胧。
“我好累,顾一行……”
她呢喃了一句,和雨声混在了一起。
良久,顾一行看着她,雨水打在他眼皮上,他微微眯眼,最后回。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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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楼菲从浴室出来,热气沸腾,皮肤干干的,一张白皙的小脸惨兮兮。
楼菲拢了拢身上雪白睡袍,走到窗边桌子边。
上头放着一个礼盒,礼盒上简单明了写了一行龙飞凤舞的字,“周正北送。“
今晚是周小小生日,周正北发短信给她,让她有空最好可以参加一下,地点还是在之前的民宿,司机今晚就会到达。
楼菲心想:最好?没有最好,打工人务必参加。
打开礼盒,楼菲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惊艳。
质地上乘的雪纺旗袍,混着一点淡青色的水墨。
楼菲换上,旗袍刚好合身,不松不紧。
站在镜子中一览,楼菲还是往唇瓣抹了一点口红。
左看右看,头发束起来却找不到合适的发圈。
楼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去到浴室,一眼就看见了洗漱台上的金钗。
重新取过金钗,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一抹亮光一闪而过,金钗冰凉的触感随即而来。
这确实是她真正的金钗,花纹,质地,即使摔在地上也不会损坏。
她回到镜子前,把金钗往头发上一插,稳当地扎住了那一团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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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的时候正是日暮时分,周正北的司机打电话说路上堵车,可能会迟点到。
楼菲也不急,收拾妥当就在楼下等着。
她下楼的时候,大厅内没有多少人,唐新坐在沙发边观察外面的人来人往,这也是他工作之一,从进入民宿起就筛查这里边居住的人。
为了保护孟劲。
孟劲……楼菲昨晚回来,直到今天下午六点才下楼,这中间一直没有见到孟劲。
楼菲也没敢想象见到的画面是什么样。
“天哪,楼小姐,你这是去哪?您这一身真的太好看了!“唐新不过是随头一扭没想到一下子头卡住了,动弹不得,眼睛里满是惊艳。
雪白旗袍,身段尽显,清新淡雅之气犹如一朵白牡丹。
尤其是……头上那朵金钗!
简直是低调的奢华。
唐新一下站了起来,万分客气:“楼小姐,您这钗子值不少钱吧,就这么戴在头上,这世道不是很太平啊!“
楼菲扯了扯嘴角,并没有解释那么多,等会周正北的司机到了,大街上谁都瞧不见她戴的金钗,进了周正北那边,客人非富即贵,也看不上她这个金钗,反倒是她,要是不戴个金钗,怕是会被周正北那边的客人笑。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哪能没点好东西傍身。
“秀珠!“
一声惊呼,让楼菲和唐新不由循声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