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恒想，这是拒绝的标志。
湮溯只在训练和教导中严厉，平日几多温柔。
茧恒是唯一触及她温柔的人，知道什么样的动作代表什么样的情绪。
哪怕只是食指按住嘴唇。
茧恒不知道这算不算冒犯。
她只是抬起眼眸。
用她琉璃般晶亮的紫眼望着湮溯。
那里堆满年少的情绪，饱满到溢出，直白流向湮溯。
期待，恳求，和些微犯了错的怯懦。
茧恒成为一只被呵斥一声的小狗，乖乖蹲坐在地上，还按耐不住跟随主人的步伐。
扇动的睫毛是跃跃欲试的标志。
多亏湮溯的温柔。小狗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你还太小了，茧恒。”湮溯给了小狗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原因。
甚至算不上不由分说的拒绝。如果茧恒没那么敏锐，她应该会觉得湮溯这般推脱，还有余地。
茧恒却察觉出湮溯不情愿之中的微妙。
是有些暧昧的态度，茧恒仔细分析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难不成，是湮溯念念不忘的人也没有给过她标记？
可怜的湮溯，奇怪的omega。
如此优秀的人长到这么大，还没有和某个alpha有过难舍难分的牵扯，第一任情人竟然是实验基地一位身世不明，地位低下的实验体。
茧恒并不爱湮溯，所以她要纠缠不休，进一步试探湮溯的态度。
得寸进尺总是有用的。尤其湮溯温柔得像她真正的母亲。
“我已经十八岁，成年了。”按照第三帝国的法律，大部分种族在十八岁被视作成熟。
少数种族，尤其以魔族为主，成熟年纪会略高。
毕竟魔族本身寿命就很长，四五百年不在话下。
茧恒不知道湮溯具体是什么魔，但偶然听见过别的研究员尊称湮溯为魔王大人。
想来那应该代表着魔族的王。
湮溯的实际年龄不详。茧恒看她像二十五，或者三十岁。卡在青涩年少之后，又不是完全的陈酿。
她有沉甸甸的熟女风韵，偶尔也有些少女的无畏迷茫。
茧恒今年十八，湮溯如果有三十，那她为何不能喊湮溯一声妈妈？
本身帝国的家庭也会把母亲的姐妹、好友、伴侣称作妈妈。不过是大妈妈和小妈妈的区别。她们会一起照顾孩子，行使母职。
湮溯的年纪，正好够当茧恒的小妈妈。
茧恒的眼睛呼唤着湮溯，她的教母。
湮溯长久的凝望着茧恒的眼，试图从那清凌凌的琉璃色中看出更多。
然而茧恒不过纯粹的少年，虽已成年，心智依旧清澈。
尤其她过去十八年都在实验室泡着，没有接触过外界。
一言一行来自本能，更来自教导她，养育她的湮溯。
湮溯看见她就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她闭上眼。指尖还被茧恒的唇瓣蹭得痒。
说到底，她根本不该接受茧恒又一次的亲近，做这种越界的事。
她只是又一次没能忍住。
“那也还是太小了，对你的发育没有好处。”约等于一句谎言。
腺体不过器官，标记才是它们天生的职责。茧恒不知道，她可不止十八岁。
可就算她只是个成年没多久的小姑娘，也不存在这个问题。
“这是拒绝吗？”茧恒偏要装傻。
她有了动作，努力靠近湮溯，凑到她面前，紫眸带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冷光柔和，像小姑娘温软的呼吸。
她已经离得很近了。
整个人都在湮溯的怀抱里，伸手能捉住湮溯的衣襟。
再稍微冒犯一点的说。她伸手能碰到湮溯的胸。
此刻那里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性.吸引。
不过是母亲的怀抱，生命最初的安慰。
茧恒忍住了吮吸的冲动。
她只是轻轻把头贴了上去。
湮溯情不自禁动容，抱住她，捧着她的后脑勺。
“这是……承诺。”湮溯想，她又犯了一个错。
她们本不该缠绵，遑论标记。
可茧恒跟她要，她忍不住给予。
就像她现在忍不住抱紧茧恒，感受她的体温。
这是，属于她的小姑娘。
她养大的，她教导的。
“啊。”茧恒没有想到湮溯会这么说。
她以为湮溯最多像以前一样，拒绝她的时候点一点她的额头。
然后不再开口。湮溯本就不多话，今夜说的够多了。
而湮溯的手又一次点在茧恒的唇瓣上。
“等你再长大一点。”等她想起她不是十八岁，再说吧。
茧恒得到一个承诺。
她想要给出这个标记，来自本能，和对湮溯某些难以言说的欲。
**获得承诺。可她高兴吗？
茧恒闭上眼，在湮溯的怀抱里安然入睡，心跳平平。
她也不是很高兴。没有湮溯以为的激动，兴奋，难眠。
静静的好像满不在乎。
明明是这小姑娘提出来的恳求。
湮溯呼出一口气，抚过茧恒的头发。
无声哄她。
睡吧。
* * *
茧恒在日光中睁眼。
她所在的实验基地位于第三帝国边陲，靠近昙墨星系，却又不直面这邻国的领地。
太阳只有一个，天是平平无奇的黄色，夜晚是淡漠的深红，月是清冷的白。
这些茧恒看了十数年的景色，今天也一成不变。
她从床上起来，身旁已经没了湮溯的温度。
还剩下些玫瑰的干香，是燥热的风。
茧恒在湮溯的信息素里游离了一会儿，没有洗漱，去到客厅。
湮溯正在做早饭。
旁人一定不知道。她们那整天泡实验室，以精密著称，血肉之躯堪比机械的第一实验员。
私下竟然会为了一个随时可能报废的实验体做早餐。
是啊。她们昨夜还有过三五次疯狂，接吻中信息素在体内交换，缠绵。
甚至卑劣的实验体还得到了一个承诺。
标记的承诺，亦是占有的标志。
茧恒游走到湮溯身后，冷不丁的抱住她。
又是从背后。
起初湮溯还会应激，条件反射的攻击她。
如今湮溯已经很平静了，手上炒菜的动作还没有停。
“早上好。”茧恒沉了一会儿，抱着湮溯蹭了蹭。
“教母大人，早上好。”她又重新打了一次招呼。
湮溯刚好把菜放进盘子里。
“去洗漱。”甚至没有给她回一个早安，颇为嫌弃的把她头别开。
湮溯的强迫症，洁癖，都不算严重。但合在一起，她不允许茧恒起床以后没洗漱就来亲亲抱抱。
茧恒嘟嘟囔囔的走开了。
再回来时，茧恒看见餐桌上摆盘精致的食物，又抱了抱湮溯。
这是她一天里吃的最好的时候。等下午去实验室，除了营养剂，她吃不了别的东西。
只有这种时候她才感觉自己像个人。
只有在湮溯身边她才能短暂的做回人，哪怕是小狗一样的存在。
“姐姐。”出门前，茧恒的称呼又变了。
她特地漱了口，又把手洗干净。
湮溯很清楚她想做什么，伸出手，抱住她，闭上眼。
一个黏糊糊的吻贴了过来，就好像茧恒当真爱她。
“中午我可以来找你吗？”可茧恒给出这个吻，只是为了这么一件事。
“……你最好乖一点。”湮溯可不敢答应这调皮蛋。
茧恒撇嘴。
她知道这是同意的标志。
* * *
茧恒逃课了。
她在实验基地的日常差不多是，上午上课，下午打药，实验精神力和异能。
一个基地当然不止她一个实验体。她同期最初百来号人，到现在还活了十多个，她们会一起上课，分开进行实验，偶尔对打。
也许是茧恒的精神力超常，湮溯是她的直属负责人，她们才有机会相识。
十多年的摸爬滚打让茧恒知道，这个实验基地基本上研究精神力，附带异能控制。
她在她们药物的刺激下异能时常暴走，每一次都以被湮溯打晕做结。
同班这么多人，茧恒习惯于放一个晶体去反射周围的同学，暂时蒙蔽老师的眼。
然后溜出去，找她真正的老师，她的教母去。
茧恒一路避着摄像头，利用晶体外加光学知识，把她周身掩盖彻底。
一路从教室摸到顶楼的会议室，才终于感应到了湮溯。
茧恒可不敢强闯会议室。
她贴在门口偷听，鬼鬼祟祟的，跟小老鼠一样。
“你应该知道，你的族群是什么情况。”第一句话就很精彩。
茧恒竖起耳朵。她不知道是谁在和湮溯谈话，对方姿态颇高，气势很足，语气平平。
是真正的上位者，无需用语气装点，只要开口就是威胁。
“实验结果很难让人满意，湮溯。”
湮溯迟迟没有出声。茧恒猜测她们正在用眼神对峙，就像昨夜她和湮溯那样。
平日湮溯充当着上位者，原来也会在权力面前低头。
“二十二年了。还没有研究出她的真实异能，精神力也没法做到反向追踪。”这次语气稍冷。
茧恒拧了眉头，莫名觉得，这个“她”指的就是自己。
“王把这个任务交给你，是信任，也是给魔族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可不要辜负王对你的信任。”
茧恒似乎听见湮溯的叹息。
“孩子还那么小……”湮溯似乎是想辩解，声音很小，茧恒甚至听不清她的话，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湮溯又及时收了话头。
“我会调整。申请让研究部门把H3-24药剂送来。”
而后门打开。
来不及了。
茧恒只能往门后躲，仗着灵活娇小，希望来人不会注意到她。
可湮溯是谁。
养了她十八年，茧恒估计自己一出现湮溯就感知到了。
这也带来一个问题。如果湮溯意识到茧恒在偷听，而王的代言人提到的“她”真的指茧恒。
那湮溯方才一瞬的抗拒，会不会是演给茧恒看的戏？
茧恒死死的抓着自己造出来的晶体，心跳声达到了最大值。
她还是被发现——一只手落在她面前，拽掉遮挡的晶体。
伴随的，还有一声叹息。
“又逃课。”是湮溯，也只有湮溯一个人。
万幸。王的代言人只是投影来告诫湮溯。
“……主人。”茧恒心跳不落，情绪因为刚刚的猜测万分紧张。
甚至，喊不出更亲昵的称呼。
她需要一个凸显地位的词，来恳求她的主人谅解她。
“可不可以不要送我去实验？主人，求求您。”不管那个H药剂是做什么的，都不可能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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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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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