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崔成二三事

相传十几年前,古浪空降了一位郡守,名为崔成。

古浪来了一位中央的大人物,说是要对古浪进行视察,那时候的郡守政绩平平,但也没有作什么妖。中央来的大人物对于古浪的财政颇为不满,太具体的原因已经无法追究了,除非去查一下当时的案宗,大人物用这个理由撤了当时郡守的职,又提拔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崔成,一直到了现在。

说来也怪,这位崔成上任之后,把铁矿上的几位小工用以下犯上的罪名抓了起来,当时这件事情在古浪闹得沸沸扬扬,按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是要立权威的,但是这位崔成完全不在乎民众是否爱戴,反而把自己搞得臭名远扬,以至于以后他做了更过分的事情,大家也不觉得很震惊了。随着时间流逝,这件事情也被人们渐渐淡忘,大家被迫接受了新上任的郡守不太友善的事实。

虽然古浪的铁矿让古浪人过上了还算富裕的生活,但是铁矿工却并不是一个光彩的职业,去成为铁矿工就意味着,这个家里面既没有什么田产,也没有什么商铺,只能去卖苦力为生,大家对于铁矿工的刻板印象就是脸上黑黑的,穿着破破烂烂的粗布衣服,衣服也是黑黑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天使,如果一个人他从很黑暗的地方爬了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忘本。他变得光鲜亮丽,他没有办法再去直视那个在黑暗中蛐蛐独行的自己,所以他要否定,完全的否定!!!

他要完全抹掉自己狼狈的痕迹,而完全的抹掉只有一种方法,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听说当时被抓走的那几位铁矿上的小工,到现在还没有被放出来。

他望着那些还在道路上的人,仿佛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他完全不想给他们撑一把伞,而是要把他们的伞全部撕碎,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是对立面,才能凸显出自己和他们不一样,他是高尚的,是体面的,是威严的。

为了把自己与那些还在黑黑的矿洞里面工作的人区分开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反其道而行。他们没日没夜地在黑暗中工作,而他要用他们辛苦工作收上来的钱建成这古浪最金碧辉煌的殿宇,他只需要享受;他们没有什么文化,也没什么地位,只知道用体力劳动来养家糊口,但是他却偏偏要剥削他们的劳动成果,来供养自己的鲜艳,他要在自己的古浪殿一次次地举办商国最盛大的文人墨客集会,休想有人说他没文化,他要佯装成胸有笔墨、附庸风雅的文艺之士,不,他就是当之无愧的文艺之士,他举办的集会,已经成了一个商国的一个文化标杆!!!

“所以崔成,你回答啊,附庸风雅,你就真的风雅了吗?”

崔成被梦令问得打了一个激灵,仿佛自己早已经结痂的伤口正在被慢慢撕开,暴露在烈日之下。

“所以崔成,你回答啊,你要完全否定你的过去吗?一位......”

恐慌袭来,崔成的脸色变得有点狰狞,还没等梦令说出口,崔成已经先行喊道,“你给我住口!”

“连自己的来时路都不记得,这一路走得很辛苦吧。”梦令珊珊地问道,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那根银簪,又放了下来。

“自古以来,只有弱者才去分什么善恶,强者只看输赢。”他用坚定而不屑的眼神看向梦令,仿佛在看一个乳嗅未干的小孩,居高临下地嘲讽着她的单纯。

“事到如今,我无需隐瞒什么,在场的各位都给我听好了,我崔成走到今天,从来不是因为我幸运,而是我从来没有放过一个机会。与大人物相识,让大人物记住我,都是我的竭力谋划。想当年,铁矿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有我做到了这个位置?”说这话时,他用手指用力的摆弄,时而指向自己,时而指向地面,又时而指向众人。

崔成紧盯着梦令的眼睛走向她,“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说这话时,没有一丝一毫的欣赏,是完全的批判,还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口音。

噗——

极大的,可以穿透脑壳的力气!

梦令毫不犹豫地将银簪刺入崔成的脑壳,又迅速地拔出来,血好像是一个动力不太足的小喷泉,一股子涌了出来。

崔成刚刚是想用自己的气势吓倒梦令,他没有料想到她真的会直接动手,他翻着眼睛往上看自己的脑壳,但是什么都看不到,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他开始害怕,他试得出来,刚刚那个力道,分明就是冲着取他命来的。

他脚步虚浮地往后倒去,全力挣扎着离梦令远一点。

可是还没有往后迈几步,一根沾着血迹的银簪以极快的速度飞出,直封他的心脏,但是因为力气太大,带着崔成整个人往后面飘去,直到彻底穿透了他的身体,牢牢地把崔成钉在了马车的上缘。

左肩受了重伤,身上的各处伤痕不下数十处,但是厮杀让梦令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她又迈着沉重又坚定地步伐走向被钉在马车上面的崔成,想要去给他最后一击。

但是她走进看,崔成好像已经没有了呼吸,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来,他反而又睁开了眼睛,然后自嘲地笑了。

“你有能力,有野心,有胆魄,你以后会身居高位的。”话还没有说完,又涌出来了一口鲜血。

“等你身居高位,你会不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呢?”刚刚在街上的激愤全都消失了,只有满满地无奈。

“我不会!”梦令答道。

“话不能说太早......”这是崔成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一边摇头,一边垂下头,直到再也抬不起来。

梦令的世界仿佛和周围的世界隔了一层玻璃,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她仿佛完全听不清,也看不见。

她不喜欢练武,但是她很喜欢与人打架,她喜欢用自己的武力把对方打趴下,看对方跪地求饶。这一次,她又赢了一次的战斗,周围的人好像是在欢呼吧,她听不真切。

但是这一次又和之前不一样,因为她杀了人,她夺去了别人的生命,周围的狂欢与杀人形成强烈的冲突。

她之前预想过,杀人而已,坏人就是该死的,她明白崔成该死,他剥削古浪百姓让大家过得民不聊生,他害死了之前认识他的无辜的矿工,他杀掉了风瑶,他该被千刀万剐!

可是当自己真的亲手解决了崔成,却发现杀人的重量还是会压上来。

为了保护自己,她必须要先切掉与外界的联系,也切掉与自己的联系。

她精神恍惚地走向崔成的马车,把前面的马解了下来,然后翻身上马。

“驾——”

梦令长喊一声,那马扬起前蹄之后就向胡同口走去,胡同口的人群已经给梦令留出来了一条过路。

“阿令,照顾好自己!”

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隐在了人群里面,但是转念一想,也对,如果小雪在的话,嬷嬷大概率也在吧。

嬷嬷一边跑,一边喊,还一边抹着眼泪。

梦令回头看向嬷嬷,并没有回话,但是她又瞥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风以真。

他眼神凌冽,面色冰冷,让人感觉到一股寒气,好像是在死死得盯着梦令。

梦令没有时间与其盘旋,转头驾马走了。

城门依旧,仔细观察一下,还是当时梦令出城接风瑶时的那些守卫。

高个守卫看梦令受了伤,又驾马赶路,生了异心,挡在梦令的前面。

“来来来,停下,你不对劲。”

梦令正想,如果要出去的话,是不是也要把他们赶尽杀绝才可以。

“快走!”

城门已经被打开得很大,一匹马通过完全没有问题,是当时那位,放梦令出去的矮个士兵,他已经把门给打开了。

高个士兵看矮个士兵又开始犯病,顾不上梦令,转身骂道。

“你能不能脑子多根筋啊?她很明显就是有问题的人,不查她出了问题谁负责?”

趁着高个士兵在谩骂的功夫,梦令已经驾马经过了城门。

“哎哎哎?谁让你走了?给我站住!!!”

梦令也没有再听,她回头看那位矮个士兵,他正在冲她挥手作别。

其实经过的时候,她很想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刚刚做了什么吗?你放我过去你可能会有很多惩罚的!

但是她看他单纯炙热的眼睛,好像已经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萍水相逢,她竟然连一句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转过头,依旧在策马狂奔,泪水已经夺眶而出,模糊了整个视线。

再到后来,她在没有人的路上一边策马,一边嚎啕大哭。

可能是初出江湖的少侠行侠仗义了,刚刚那些民众都在欢呼哎,她这么久的努力没有白费;可能是自己刚刚已经杀疯了,她从来没有杀过人,但是一下杀了那么多,把自己给吓怕了;可能是她终于可以再次面对风瑶,告诉她,我已经把他杀掉了,用你的簪子,也有你的一份哦;可能是萍水相逢的矮个士兵,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她的,但是他却愿意为了她承担风险,刚刚杀掉崔成时候与世界隔得那层玻璃好像一下就碎掉了,那份重量瞬间消失了,世上难得两全法,她只管走自己的路,会有人和自己同行的!对,会有人和自己同行的!

古浪篇暂时讲完了,但是还有留了一些伏笔,后面会有交代哒。小倾倾马上就要出场喽,一想到我要写他们的相处我就有点小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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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崔成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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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蓑烟雨
连载中艳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