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因为沈嘉树刚出差回来,领导特意放他一天假,这也是专门派杨晓姝跟他回家取文件的原因。
他受生物钟影响,早早地醒来就再也没了睡意,一个人翻来覆去了半天,索性爬起来,准备给家里来个大扫除,把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
打扫到次卧的书架上层时,他感觉指尖碰到了什么东西,接着清脆的一声响,那东西就被抹布拂到了地上。
他俯身去捡,发现是一把钥匙,看样子是家里大门的。
“钥匙?”沈嘉树皱着眉想了想,自己的钥匙一直是随身携带的,之前给程彻的钥匙他应该是收在抽屉里了,那这把钥匙是……
他心里不安,快步走回房间。
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一把钥匙安安静静地躺在角落里。
沈嘉树望着手里的钥匙,回想起前一天周羡青的模样,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原来如此,你是来还钥匙的。”
他呆坐了片刻,又想到了些什么,起身去了次卧,站在衣柜前犹豫许久,伸手拉开了柜门。
果然,周羡青的衣服也都不见了。
如果在之前,他一定会先去询问周羡青原因,可在发生过不愉快的事之后,他却退缩起来,不敢直接去问。
如果周羡青是有意的呢?这才是他想要的?
也许是自己太勉强他了,没有顾及到他内心真实的感受。
沈嘉树越想心里越乱,抬手关上柜门,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手机添乱地跟着响,领导的电话又不能无视。
他平复了一下心绪,接起了电话:“主任。”
领导似乎很忙,急匆匆地跟他说了几句话就先挂断了。
沈嘉树消化着接收到的信息,心情愈发沉重,前所未有的悲观情绪涌上心头。
周羡青其实看到背包里的衣服时就想起了钥匙的事,也很纠结要不要跟沈嘉树说一声,免得他看到了会误会,但又转念一想沈嘉树未必这么快就能发现,只要自己找时间再拿回来就是了,也省了跟沈嘉树解释的工夫。
没关系吧,那个位置很高,不刻意去看的话就是沈嘉树也看不到。
这样安慰着自己,周羡青稍稍放下心,暂且把钥匙的事情放在一边,专注地投入到工作中。
中午他还是一个人去吃饭,出电梯时不经意地往旁边瞥了一眼,只见墙上贴了一张抬头纸,下方的红章很是显眼。
他忍不住有点好奇,又退了回来,看上面是什么内容。
内容很简短,是一份公示,员工选调公示。
“沈嘉树”三个字赫然位于其中。
周羡青紧紧盯着那个名字,像要把这张纸望穿一般。他心情十分复杂,虽然说过支持沈嘉树去争取,但真的面对这个结果,说一点不失落完全是骗人的。
他出神地站了很久,直到下一趟电梯下来,几个同事围在他身后看公示,还随口议论了几句。
他们并不认识公示上的人,也不过是事不关己地发表几句看法,可周羡青和他们不一样,沈嘉树对他来说不只是简单的一个名字,更是和他关系密切的一个人。
两年,两年的时间应该会改变很多事吧。
那他们呢?他们两个该怎么办?
沈嘉树应该知道这个消息了吧,他不告诉自己,是不是也在考虑要怎么处理他们两个的关系?
周羡青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现实真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快下班时他意外地接到了很久没联系的张晨星的电话,在接和假装没看见之间迟疑再三,还是选择了接。
“张晨星?”他谨慎地开口,“你怎么突然找我?”
张晨星笑着说:“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呃……没有啊,就是挺突然的。”周羡青说,“你好像也没什么理由联系我。”
“诶?是吗?”张晨星说,“真是伤心呀,身为朋友,你居然这么不想见我。”
“……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周羡青无奈地说,“到底什么事啊。”
“好吧,不逗你了。”张晨星叹了口气,“我来B市出差,刚结束今天的工作,本来想约你吃个饭的。”
“哦……这样啊。”周羡青应了声,拼命搜寻有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名正言顺地拒绝他的邀请,“可是我……”
“难得聚聚,来吧。”张晨星说,“我请你,好不好?”
“好啦,难得你来,当然应该是我请你。”周羡青笑了笑,“你看你这样,搞得好像我很不近人情似的。”
“本来就是嘛。”张晨星笑着说,“你太难约了,下次我要先排号。”
周羡青被他逗笑了:“好,我以后提前给你留号。——我们约哪里?”
“嗯……你有什么推荐吗?”
周羡青想了想:“这样吧,你把你的地址发给我,然后我们在中间的区域选餐厅,这样两个人都不用跑太远。”
“好啊,那我们微信上细说。”
经过一番商量,两个人很快确定了碰面的时间和地点,周羡青回复了一句“待会儿见”就放下了手机,随后就意识到自己居然出奇地平静,就是普普通通的那种要去见老朋友的心情。
看来沈嘉树是对的,该放下的迟早会放下的,感情什么的在时间面前都不堪一击。
周羡青摇摇头,释然地笑了一下。
他赶到约好的地点,张晨星已经到了,远远地冲他招手:“羡青,这里。”
周羡青快步走过去:“不好意思有点晚了。”
“没关系,咱们两个还计较这个。”张晨星笑着搭上他的肩膀,“我以为你会带嘉树一起来呢。”
“他今天休息,没上班。”
“原来如此。”张晨星点点头,侧头仔细审视他,“脸色不太好啊,都有黑眼圈了,怎么,工作太累了?”
“有吗?还好吧。”周羡青摸了摸眼睛下面,“大概是没睡好。”
张晨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年轻,也要注意身体啊。——走吧,先去吃饭,我预约了位子。”
两个人边吃边聊,也不外是一些细碎的生活琐事,其间自然不可避免地提到了沈嘉树。
张晨星便问:“你们两个感情还好吧。”
“还好……吧。”周羡青回答,看他神色无比自然,又忍不住问,“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什么问题?”
“你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我和谁在一起,你为什么这么快就想开了?”
“这个嘛……”张晨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人总会成长的嘛,而且我觉得沈嘉树是个很好的人,值得深入交往。”
“就这样?”
“还有就是……”张晨星支吾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好吧,其实我结婚时心里还是有点疙瘩的,是安洋看我不对劲,追问出真相后就骂了我一顿,说我对朋友不好,伤害到了你的感情。上次来见你,也是安洋执意坚持的,希望我能多理解你一点,也好消除芥蒂,友情不变。”
“所以你想通了?”
“嗯。”张晨星点头,“你的确没做错什么,我也不该小心眼地揪着不放。朋友之间就该互相理解,互相支持,不是吗?”
周羡青垂眼笑了笑:“是,朋友是该这样的。”
张晨星举起茶杯:“那……以茶代酒,祝友谊长存?”
周羡青也举起茶杯和他碰了一下:“友谊长存。”
“感觉心情轻松了好多。”张晨星拍拍胸口,“你都不知道我给你打电话时有多害怕,就怕你不想理我。”
“那我可没看出来。”
张晨星嘴角上扬,笑了。
他们之前的两次见面都有旁人在场,没有机会单独聊太多,这次只有他们两个,又解开了心结,彼此都放松下来,又聊到了不少小时候的事,不知不觉地就聊到了很晚,还是安洋打来问候电话才提醒了他们时间。
周羡青手掌托着脸,看着张晨星和安洋说话,他脸上始终带着笑,温柔又有耐心,认认真真地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喝酒。
“真好啊你们两个。”
“什么?”张晨星挂了电话,没听清他说什么,微微倾身过来。
“说你们两个感情真好,真羡慕。”
“你和沈嘉树也很好啊。”
周羡青笑而不语,小口地喝着热水。
“怎么,闹别扭了?”
“也不算吧。”周羡青困扰地皱了皱眉,“应该是我自己心里的问题,大概。”
“为什么这么说呢?是不是你过于苛责自己了?”
“不知道。”周羡青摇摇头,在张晨星耐心的询问下只说出了沈嘉树要调职的事情,省略了他们之前的大矛盾。
“你不想让他走?”
“我知道我不该有这种想法,毕竟我早就表态支持他了,我只是很不确定我们以后会怎么样,两年的变数太大了,距离也太远了。”
“我反倒觉得这也是一种考验。”张晨星说,“两年的时间能让你们更加清楚地确认彼此在对方心中的地位。如果认定了对方,那当然是好事,就是没能敌过距离而分开了,那也是帮你们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不是吗?”
“排除错误选项。”周羡青重复了一遍,苦笑,“你说得倒是冷静,你倒是先问问自己能不能做到。”
张晨星不置可否地笑:“我和安洋折腾得可不比你们少,绝对可以给你提供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