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树大概早就想到了周羡青会躲着他，一大早就来楼下堵他。
周羡青推开单元门，一抬眼就看到了台阶下面容憔悴的沈嘉树。看到沈嘉树这样，他心里也不太好受，不过还是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径直朝前走去。
沈嘉树追上来：“羡青，我送你，我们谈谈。”
“不用了。”周羡青头也没回，“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
“没有说清楚。”沈嘉树急急地说，“你听我解释，我的确一开始就认出你了，但我接近你的原因决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周羡青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看他，脸色比冰块还冷，“别说你是早就对我有兴趣这种理由，这种理由你拿来去蒙小孩子吧。”
沈嘉树语塞：“我……”
周羡青冷冷地笑了一下：“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你知道我真正生气的是什么吗？是你已经知道真相后，却还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点对我坦白的想法都没有，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你心里是什么想法？窃喜吗？觉得有一种掌握别人秘密的爽快感？”
“我没有！”
“我真傻。”周羡青笑着摇头，“我一开始居然会轻易地相信你。”
“羡青……”沈嘉树心里又悔又急，想去拉他的手，被毫不留情地躲开。
“沈嘉树，我真的很难过，我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周羡青扭过脸去不看他，努力压制心中的情感，“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就当……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吧。”
沈嘉树沉默了片刻，说：“你就这么狠心？”
周羡青疲惫地点头：“如果这么想能让你轻松一点，那你就这么想吧。”
沈嘉树垂下头，没说话。
有早上出来遛弯的老人从他们身边经过，走过去了又好奇地回头看。
周羡青受不了这种探究的目光，最后看了沈嘉树一眼，狠下了心：“就这样吧，再见。”
“再见”两个字轻飘飘地散在空气里，沈嘉树抬起头，只看到周羡青已经快步走远的身影。
陈京受周羡青传染，晚上没睡好，起床时已经快到中午了，正在厨房边煮粥边看小说，突然接到了沈嘉树的电话，他愣了愣，生怕是自己没睡醒，怀疑地接了起来：“喂？”
“我是沈嘉树。”
“我知道啊。”陈京说，“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是关于羡青的事，那我没什么能帮你的，这件事的确是你不对在先。”
“……我知道，我也很后悔。”沈嘉树说，“羡青他真的很难过，是不是？”
“废话。”陈京翻了个白眼，“你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心里还没数吗？你不知道，他昨天晚上还哭了，哭得超级凶！”
沈嘉树叹气：“我现在该怎么办。”
“那我哪儿知道。”陈京说，“看你是不是真心求他原谅了。你知道，他也不是那种心肠硬的人，如果你诚意够的话，说不定他会原谅你呢。当然这也不一定，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
沈嘉树又轻轻叹了口气。
“我说，你别老是叹气了行不行。”陈京无奈地说，“害得我都想跟着你叹气，可是我又没对不起羡青，不该跟着你折腾。”
“麻烦你有空多陪陪他吧。”沈嘉树说，“这几天我就尽量不出现在他眼前了，免得又惹他不开心。”
“我是他朋友，这不是应该的事吗？”陈京说着，语气正经起来，“沈嘉树，虽然我一直在挤兑你，但我也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喜欢羡青。你要是还想争取他的原谅，就多努力努力吧。”
沈嘉树安静了一会儿：“我知道，我会的，谢谢你。”
“嗐，你们俩都感谢我，听得我还怪不习惯的。”陈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沈嘉树你老实告诉我，你一开始到底是为什么接近羡青的啊。”
沈嘉树不答反问：“羡青对你说了多少？”
“也没什么，他就讲了他和那个舒彦认识的经过，然后那个舒彦对他做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吧，还把他的照片给舍友们看了……其中就有你吧。”
“的确有我。”沈嘉树说，“那时候，我和另外两个舍友其实和舒彦的关系都很一般，他阴沉又心思重，给人的感觉很不好。甚至还把他和周羡青的相处细节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说给我们听，那种态度和语气让我们都很反感，很少搭腔。后来，他还把羡青的照片给我们看，我那时候只觉得这孩子满脸都写着单纯可欺，可能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嘶，你等等。”陈京打断他的话，“你们不喜欢舒彦吗？可羡青说，你们看了他的照片后都起哄，还说了一些很侮辱的话。”
“我们绝对没有。”沈嘉树郑重地澄清，“那应该都是舒彦为了利用羡青的心理故意说的，他做得出来这种事。”
“哦……”陈京恍然，“他想PUA羡青吧。”
“大概吧，但我们关系确实一般，所以对他的事情并没有怎么在意。”沈嘉树说，“没想到他们两个之间会闹得那么不愉快。我们最后一次听到羡青的消息时，就是舒彦得意洋洋地说他甩了周羡青，是一次很愉快的经历。”
陈京听得眉头紧锁：“他甩了羡青现在又来骚扰人，他是不是有病。”
“他说他觉得很有趣。”沈嘉树的语气很平静，“我揍了他一拳。”
“才揍一拳！”陈京愤愤不平，“应该狠狠打他一顿，打到他亲妈都认不出来。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事情闹大了也没什么好处，羡青应该也不会开心，只会觉得难堪吧。”沈嘉树说，“我只希望这件事能对他产生最小的影响，最好不让他去回想那些糟糕的过往，却没想到会……唉，都怪我不好，如果我再谨慎一点就好了。”
“这倒也不能全怪你啦。”陈京听他解释完之后，心里竟然对他生出几分同情来，“这种事情多谨慎也不可能永远瞒下去，你已经很不容易了。”
“如果羡青肯听我说这些就好了。”
“等他气消了就会的。”陈京安慰他，“你也不要太着急了，多给他一点时间吧。”
“嗯，我不会放弃他的。”沈嘉树说，“谢谢你听我说这些。”
“哎呀你别谢了，听得我别扭死了。”陈京说，“那就这样吧，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事你再跟我说，我一定义不容辞。”
结束了跟沈嘉树的通话，陈京看自己居然和一向不怎么对付的人聊了半个多小时，重重地叹气，自言自语：“我怎么这么善良啊，还要两头安慰，就没人给我颁个什么奖吗？”
周羡青说到做到，中午在电梯间偶遇时，他一眼都没多看沈嘉树，完全把他当空气，只跟他的几个女同事点头招呼，然后就不顾十二楼的高度直接去爬楼梯了。
那几个女同事都知道他们两个关系好，现在看他们形同陌路，都觉得奇怪，纷纷把视线投向沈嘉树，沈嘉树只当没看见，笑容却是肉眼可见的勉强。
“周羡青，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周羡青胡思乱想，食不知味，听见有人叫他，茫然地抬眼，只见是和沈嘉树他们一起下楼的李言。
他下意识地寻找沈嘉树的身影，李言淡淡一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他们在隔壁屋呢，没有位子了，所以我就来这屋了。”
“哦……”周羡青不自在地应了声，低着头吃饭，没什么要交流的意愿。
李言不经意地开口：“上午沈嘉树挨领导训了，我跟他共事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呢，太稀奇了。”
周羡青拿筷子的手一顿：“哦。”
“不过反正他也要调走了，大概也不会很在意了吧。”
周羡青抬起头：“他要调走了吗？”
“还没定，不过我从人事那里隐隐听到了一些风声。”李言说，“我们两个是一起入职的，关系不错，所以她偷偷跟我透露了一点。”
周羡青面无表情：“哦，那挺好的。”
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李言觉得自己的试探过于无力，干脆开门见山地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我跟他没什么可吵的，我跟他不熟。”
“……”李言有点无语，上周还亲密无间，这周说不熟，这谁能信啊。
周羡青带着些敌意看着她：“是他让你来找我的吗？”
“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要听他的。”李言凉凉地说，“是我自己闲得没事干，咸吃萝卜淡操心。”
“……对不起。”
“你又道什么歉。”李言摇头，“哎，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们俩。”
周羡青没说话，心里默默地揣测，关于他和沈嘉树的事，这个李言到底知道多少。据她自己说，她和沈嘉树是最谈得来的，之前他们没在一起时，她就一副很懂的样子，之后岂不是也……
那她会不会也告诉别人了？
李言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搅着碗里的汤，漫不经心地送了他三个字：“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