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以牙还牙

客车刚出站沈迎娣就下了车,快速地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她要回家,要去把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

她去商店买了一根横拳粗细的铁棍、十几根二踢脚、一包香烟。

她去小区对面的派出所询问了改名的相关事宜,派出所的人告诉她需要走申请、审批流程,大概需要三个月。

这次她一定要把这个屈辱的名字改掉。

她问完后就在派出所旁边坐着,如果意外被沈家父母发现也能有地方可逃,有地方可以求助。

虽然上次她被打成这样,沈家父母只是被教育了一顿就放了。

她听到这种处理时,心里没有什么波动,只是皱了皱眉,反正这么多年了,她都习惯了,但遇到这种危机时刻,她还是必须得在派出所门口坐着心里才踏实。

她把兜里的烟掏出来,从中拿出一根来点上,依旧是那么呛人,在沈父身边闻了十几年,嫌弃了十几年,自己吸上的时候才发现呛人之余竟然有点香,真是讽刺。

她一根接一根地抽,逼着自己适应这种味道,逼着自己不要再抽一口咳嗽一声,最后她竟然真的适应了。

她在台阶上坐到了凌晨一点,烟盒里只剩下三根烟了。

她站起来把手里剩下的的那根捻灭,拿着所有的东西进了小区,像一个悲壮的夜行者。

她轻手轻脚地爬到了四楼,贴在门边认真地听了一下,确定房间里没有任何声响之后才偷偷地潜了进去,直奔沈家父母的房间。

房间内鼾声大作,两人连衣服都没脱,横七扭八地斜在床上,借着皎洁的月光甚至能看到两人脸上从未消散过的疲惫。

她点上一根烟叼在嘴里,第一缕烟升起来的时候,手里的那根铁棍也随之高高地举起,又重重地落下,就像沈父挥舞皮带时一样心狠手辣。

“咔”地一声重响后,是沈父凄惨的叫声,随之响起的便是沈母同样凄惨的叫声。

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夫妻俩蜷缩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腿滚来滚去,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了下来。

沈迎娣把卧室的灯打开,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冷眼看着他们嚎叫、惨叫。

听到动静的沈健匆忙跑过来撞开了门,看着眼前的景象愣在了原地。

沈迎娣冷静地拿着铁棍冲他指了指:“滚回去睡觉,要不然连你一块打!”

沈健似乎在考虑自己是不是打得过沈迎娣,站在那里没有动,可腿却在打颤儿。

沈迎娣拉开外套,亮了一下外套里绑着的那一圈爆竹,作势把嘴里的烟拿了下来,放在了引信边:“滚!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沈母在痛得快要晕厥时看到了绑在沈迎娣身上的那一圈爆竹,大惊失色地对着沈健喊:“快跑!快跑!跑出去报警!”

“敢报警我就把他俩打死,你就没爸没妈了,再也没人给你钱买玩具、零食了。”

她把沈健从小带到大,最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健果然挪动着出去了。

她必须要速战速决,不然真有可能脱不了身。

她把卧室门踹上,把外套脱下来放在椅背上,然后一棍子打在桌子上,杯子、水壶碎了一地。

“别嚎!再敢出声我就出去杀了沈健!”

房间里立刻就安静了,他们虽然痛不欲生,可涉及到沈健的事情,他们一向是天大的委屈都能忍的。

“第一,不要乱动,你们看到我身上的爆竹了,把我们炸飞不成问题,我们死了也就罢了,只是苦了沈健未成年要被送到孤儿院去,怪可怜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个怪物!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可怕的怪物!”

沈母痛哭流涕,声音虚弱而又愤怒,可强弩之末,没有一点威慑力。

“不想干什么,给你们长点记性。”

沈迎娣把嘴里的烟拿出来,用那半根点上一根新的烟叼在嘴里,又用那半根点了最后一根新的拿在手里。

两根烟毫不留情地戳在了沈父和沈母的手臂上,留下一阵焦香味和又一阵的嚎叫。

“以后不要打我的主意,否则你们只要弄不死我,我就回来弄死你们。

如果还是见钱眼开,忍不住打我的主意,就看看你们这条断腿还有手臂上的烟疤,希望到时候能想起我现在说的这番话。

我们互不打扰是最安全的选择,否则我们只能活一方,或者一块死。”

沈迎娣叼着烟极度冷静地把外套穿上,语气平静阴冷。

“你们要是敢报警,我就起诉你们家暴。

上次警察看到你们把我打成什么样子了,警局里有案底,我也留了完整的伤情检验报告,我咨询过律师了,以家暴罪起诉你们的话,判个一两年不成问题。

你们这种败类父母进去也就进去了,可沈健怎么办?

你们身上有了污点记录,以后他想当公务员,当老师,想端国家的饭碗可就是痴心妄想了。

你们想怎么玩我都陪你们,我打的是同归于尽的主意,而且我是一定要拉着沈健陪葬的,就是不知道你们玩不玩得起了。

最后,我不欠你们的,错的是你们。”

沈家父母在哀嚎,在痛哭,在谩骂,只不过弱势得如同沈迎娣往常一样。

沈迎娣叼着烟把自己上次被扣押的手机翻出来装在兜里,又去客厅里的抽屉里把户口本揣在兜里。

尽管她不想承认跟这个家庭有任何的关系,但没办法她还是这个家里的人,以后漫长的日子里很有可能会用到户口本,她必须早做准备。

可是那块被摘掉的腕表怎么找也找不到了,她没有翻箱倒柜的时间,只得匆忙举着铁棍贴着墙边一路呈防御姿态倒退出去,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才开始腿软,才开始害怕。

她抖似筛糠得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小区,远离了这个让她极度恐惧的地方。

这一趟她必须来,如果不来,她即便是跑到天涯海角,沈家父母也会再找到她,也会再使这种粗鲁且下作的手段。

她不确定这样的方式会不会让沈家父母消停几年,可她也只需要几年的时间就能强大到再也不会任人摆布了。

孟醒找了一家快捷酒店,她住进去之后根本就睡不着,给沈迎娣把新地址发过去之后就一直盯着手机,不敢打电话也不敢发消息,生怕影响她要谈的正事。

沈迎娣敲开酒店的门时,孟醒已经等得快要发疯了,她扑到沈迎娣的怀里痛哭。

“你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你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吗?我现在只有你了,如果你出点什么事情要我怎么办?”

“对不起,对不起……”

沈迎娣满身的烟味,身体在剧烈地发抖,即便是抱着孟醒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最后她在彻底瘫软前抱着孟醒倒在了床上。

“你怎么了?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怎么抽了这么多烟?”

“对不起、对不起……”

沈迎娣的声音也在发抖,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反应了。

她抖得越来越厉害,脸色唰白,心里的胆寒从胃里泛了上来。

她推开孟醒,跌跌撞撞地跑到卫生间,跪在马桶边狂吐不止。

孟醒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眼泪飙飞,手忙脚乱,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她双眼一黑晕倒在了马桶边。

一天后,沈迎娣醒了,双眼的神采彻底消失了,像具行走在人间的活鬼。

七岁时那个误伤流浪汉的小乞丐又回来了,附在沈迎娣的身上,无可躲避。

七岁时,她藏在暗无天日的床底。

十八岁,她发了疯地一样寻找孟醒。

孟醒没在病房里,她在卫生间里。

就刚离开这么一小会儿,就是这么巧,沈迎娣竟然醒了。

她被巨大的恐惧包围着,几乎是从床上跌落下来,像是迷失在远古丛林里的人,四周是密不透风的参天大树,墨绿到几近黑色的树木黑压压地压过来,压迫紧张、茫然无措、无处可逃。

“孟醒!孟醒!你去哪里了?孟醒!你不要我了吗?孟醒!孟醒!孟醒!”

她大哭着跑出病房,像个疯子一样穿梭在每个病房里找人。

孟醒回来后,看着空荡荡的病床心里一紧,双腿一软——完了,彻底完了。

她慌张地跑出病房,脑袋一片空白。

沈迎娣正在别人的病房里翻找,床底、窗帘后、门后、被子下面,她脑子极度不清醒,行为根本不受控制。

一男一女一左一右地架着癫狂的沈迎娣几乎是把她从病房里扔出来的。

“哪里来的疯子!”他们守着门气得脸色铁青。

被扔出来的沈迎娣坐在地上嚎啕。

铁棍挥下去的时候,她在心理上彻底崩溃了。

她从来不想变成这样的人。

前些年,她背负着一个杀人的秘密在人间潜伏十几年。

现在,她又打断了沈家父母的腿,尽管她不承认亲子关系,可两人毕竟是她生理和伦理意义上的亲生父母,就是这么无奈又讽刺。

她的心理上总是过不去的。

嚎啕的她看到跑出来的孟醒时,连恍神都没有,立刻从地上蹿了起来,飞奔过来抱住孟醒,力度前所未有的大。

“我真的变成了一个怪物,我不想,我不想这样的……孟醒……我不想变成怪物……所有人都在骂我……我害怕……”

“宝贝,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很好,不要怕,我们马上就走,立马就走,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我不想变成一个怪物,我害怕……”

孟醒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害怕,明明前些天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大半,甚至有心力跟她笑闹了,可为什么回趟县城就变成了这样。

她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孟醒不知道,只能紧紧地拥抱她,安慰她,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她还是在发抖,最后双腿一软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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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不醒
连载中芦莫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