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迎娣的班长竞选成功了。
班主任陈晨知道她能力强,同时也知道她人情交际方面不够成熟,容易钻牛角尖。
所以当沈迎娣报名参选时,她还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不过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个绝佳的让她融入到班级里的好机会。
这次开学,她真得意识到沈迎娣的改变了。
高一时,沈迎娣除了面对孟醒时能笑一笑、闹一闹,其他时候都是闷着头做自己的事情,跟别人交往时总是那么疏离,永远没有交心的可能性。
可高二开学时,她变了。
她开始主动跟班里除了孟醒之外的同学交谈了,不再像以前一样满脸写着“生人勿近”了,开始会笑会闹了,嘴角那个浅浅小小的梨涡都好像变深了。
她开始主动参与班干部的竞选,开始报名校运会了。
以前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也只看得到自己。
现在她的世界里丰富起来了,从黑白变成了彩色。
而且这些变化一点儿也没分她的心、影响到她的学习。
班主任陈晨心里满意极了。
九月末的运动会一天天地近了,沈迎娣并未花太多心思准备运动会,只在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之后,和孟醒一块去操场跑几圈。
可这样的训练形同虚设,因为她跑两步就要等孟醒一会儿。
孟醒一直推着她往前跑,好好练习一下,可沈迎娣不以为意,说重在参与,我能跑多快早就是定数,临阵抱佛脚是没有用的。
孟醒劝了两次后也就作罢了,本来就是为了让她参与着玩的,又不是奔着奖杯去的,搞那么紧张反而没意思了。
于是沈迎娣就把夜间训练变成了一对一散步教学。
自开学这段时间,沈迎娣为了帮助孟醒学习,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给她讲那些课堂上听不懂的知识点,就连操场上夜跑这么短短的十几分钟都不放过。
孟醒时常叫苦不迭,因为沈迎娣一旦认真起来甚至比老师还要严厉,她经常嘟嘟囔囔地说怪不得你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第一次接家教就敢把价格定得那么高,原来是心狠手辣、辣手摧花的教导主任。
沈迎娣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比喻成以严肃、严厉出名的教导主任,哑然失笑的同时就会更严厉,不然孟醒总是跟她嬉皮笑脸的,根本没办法好好教。
也是由于她总是在晚自习时给孟醒讲课讲题,所以她的桌边就不知不觉凑来了很多来蹭课的人,一开始孟醒还挺高兴,觉得有这么多人喜欢她、围着她真好。
可后来她发现那帮人在熟悉了之后,就经常拿着题来问她,把她当成免费的老师用,而沈迎娣即便是不耐烦也不好意思拒绝,久而久之就被耽误的她自己没时间写作业。
孟醒越来越觉得不是个事,于是就霸道地宣布找她问题可以,可仅限第一节晚自习,剩下的两节晚自习无论是谁,只要是过来问题的一律不做解答。
班里人也都听说过那些八卦,心知肚明两个人什么关系,虽然她们并不承认。
但孟醒都这么说了,大家伙就都不好意思了。
于是班级内就时常出现一种奇观,晚自习第一节课,沈迎娣的身边会围着好多人,其他两节晚自习身边没有一个人。
因为孟醒会像个小保安一样护在沈迎娣的左右,偶尔有两个过来问题的,还没等把习题册递过来,就会被孟醒从中截住,毫不留情地给扔回去。
反正孟醒不怕得罪人,可耽误沈迎娣学习就是不行。
沈迎娣也不怕得罪人,她觉得自己跟那些人本就没有除了同学之外的交情,能耐着性子给他们讲题已经很够意思了,如果因为晚自习第二、第三节课拒绝讲题而心生怨妒,那就说明这个人不可交,不识相,自己就更不会给他讲了。
可沈迎娣经常会在晚自习的第二、第三节课给孟醒讲题,不厌其烦、不怕耽误时间的一遍接着一遍地讲。
孟醒学开心了就会打趣沈迎娣,说自己免费用了一个一小时收费九十的金牌家教,这怎么好意思呢。
沈迎娣有时候也会逗她,说既然你这么不好意思,那就以身相许吧。
孟醒就顺杆爬,冲着她挤眉弄眼的,非得要把她羞成一个大红脸才作罢。
当然也有学得不开心、大颗大颗掉眼泪的时候,不过沈迎娣总有办法哄好她。
大部分时候是给她点零食就能哄好,小部分时候就让孟醒拿着她撒气。
孟醒知道学习不是那么容易的,也知道沈迎娣肯定会考上一个好大学,自己必须得努力才行。
她害怕沈迎娣这个一根筋会为了迁就她的成绩而在填志愿的时候瞎写。
市运会就在这种紧张的学习氛围中如期而至。
孟醒早几天前就把沈迎娣的手机拿过来了,每天晚上蒙在被子里给她选运动服和运动鞋。
孟醒想总不能别人穿运动服,她穿着校服,别人穿运动鞋,她穿着板鞋吧。
沈迎娣倒是没想那么多,她觉得穿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她眼里只有孟醒一个人,也只在乎孟醒一个人的看法和想法。
但收到那套白橘相间的运动服和运动鞋之后,还是忍不住又哽咽了。
她记起之前孟醒说“别人有的,她也要有,别人没有的,也会尽力给她”。
关于自己的事情,孟醒总是事无巨细,这让沈迎娣一想起来就想落泪。
校运会上,沈迎娣穿着那身衣服站在200米的跑道旁,旁边站着几个经班主任陈晨特批下来加油的人,大部分人还在看台上没被允许下来。
“宝贝,什么感觉?”
沈迎娣的脸微微一红:“小点声,全是人,被听到就麻烦了。”
孟醒没有收敛,反而摇头晃脑地凑得更近了:“就要叫,就要叫,宝贝,什么感觉,宝贝,宝贝,宝贝。”
沈迎娣往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才放心地转过头来。
“挺开心的,以前从没参与过,现在亲身参与了才知道原来这么好玩,谢谢你,宝贝。”
孟醒美滋滋地晃晃脑袋,挽起了沈迎娣的胳膊噘着嘴半真半假地说:“运动型的女生最招人喜欢了,要是有人因此喜欢上你了,再跟我一样疯狂追求你怎么办?”
“不会有人在第一次亲亲时就把对方的嘴唇咬出血吧,更不会能有人会狠到敢在奔跑的过程成心中用右脚绊左脚吧,我只喜欢生猛成你这样的人。”
孟醒还是噘着嘴:“我明明是用左脚绊的右脚,万一有人比我更生猛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沈迎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孟醒知道自己的小计谋又被识破了,扬起手拍在她的胳膊上。
“讨厌!你不仅是个死心眼,还是个讨厌鬼!”
沈迎娣抿着嘴偷笑,悄悄地伸手勾了勾她的手指:“我要是跑进决赛有没有奖励?”
孟醒勾住了她的手指,冲她抖了抖肩膀:“让你看看我的小香肩?”
“又来了,又来了,这句话你已经在我耳边单句循环了一个月了。”
孟醒作势把根本没有抖下来的衣服拉上去:“不想看就算了,永远不给你看。”
“你不给我奖励,我哪跑得动?”
“给你一个温香软玉的小美人。”
孟醒边说边往沈迎娣的怀里倒,还冲她不停地抛着媚眼。
沈迎娣赶紧接住她,喃喃地念叨着:“不正经,整天这么不正经。”
孟醒在她的臂弯里仰着头笑眯眯地说道:“你要是能跑进决赛,国庆节请你去吃红丝绒曲奇的冰淇淋,特别好吃。”
“我在甜品店的招牌上经常看到,可是从来没有吃过。”
“我带你去,跑没跑进决赛我们都去。”
“好,我尽全力。”
“我给你加油。”
沈迎娣心满意足地笑着走到了跑道旁,不用抬头就知道孟醒的视线锁定在她的身上。
开跑时,阵阵微风从耳边掠过,孟醒的声音即便是混在山呼海啸中也那么真切。
孟醒跟着她在跑道上又跑又叫,看着她第二个冲线时都快要把嗓子喊劈了。
沈迎娣弯着腰扶着膝盖休息,笑盈盈地看着孟醒蹦着高的跑过来,高马尾甩得都快飞到天上去了,元气十足,特别可爱。
她忘形地冲孟醒张开怀抱,孟醒在离她两步远的时候停下了,抓着她的胳膊兴奋地晃了两下。
“进决赛肯定没问题。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你听,咱班看台上的欢呼声。”
沈迎娣根本就没注意,经她一提才往看台上看去,班里的人根本就没有坐着的,全部都是站着的,领头的是班主任陈晨,拿着两团彩色的手摇花冲着她挥舞,带动的班级的同学又开始山呼海啸的朝着她欢呼,有吹口哨的,有挥手的,还有大声嚷嚷的,氛围异常热烈。
她感动地朝着看台上挥手,感谢这些人给她的山呼海啸,明明没有跑第一,却被他们喊出了跑第一的声势。
孟醒跑到她的身后,环住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转了几圈后才停下。
往常都是沈迎娣抱她,今天换她来。
沈迎娣笑着拍拍她的头:“我这么沉,再累着你。”
“累着我,你就养着我呗。”
“不累着你,我也养你,不对不对,应该是什么时候也不能累着你。”
孟醒把头顶在她的肩膀哼哼了两声,害羞地拉着她的手跑回到了看台上。
班主任陈晨堪称是所有班级里最卖力的一个班主任了,全程坐在看台的最前边,为班级里每一个参加运动会的孩子加油,无论成绩如何,都会接受到山呼海啸的支持声。
沈迎娣一开始还不适应这种节奏,不过孟醒在班里其他人站起来时也拉着她站起来,欢呼的时候让她放开嗓子喊。
于是她也跟着班里的人喊,最后她跑到了看台前和班主任站在一起,接过了班主任手里的花球,这本就该是她这个班长该做的工作。
班主任看着她的这些变化,欣慰极了。
200米决赛时,沈迎娣又接收到了如潮水一般的加油声,不过她也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第五名冲线,冲线后看台区依旧欢呼不止,等她愧疚地从操场回来时,班里的人又冲着她欢呼了一次。
孟醒等她坐定后,握住她的手:“幸好是第五,第四就会觉得遗憾了。”
沈迎娣知道孟醒在宽慰她,回握住她的手:“我真的特别高兴,我已经尽全力了,能参与进来真开心。”
“你开心就好。”
说话间孟醒又拉着她站了起来,给班里另外一个正在跑400米预赛的同学欢呼加油。
沈迎娣一共参加了两项比赛,单人200米和团体接力。
她本以为自己是个没有集体荣誉感的人,可当团体接力开始的那一刻,激动到颤抖的心情根本就无法控制。
当站到跑道上等同学给她递接力棒时,那种焦急又雀跃的心情也是人生第一次。
拿到接力棒的那一刻,她发挥的比200米决赛还要好,她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赢过,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超过前面的那个同学。
一切都是如此的新鲜,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直到结束时她还意犹未尽。
校运会结束后的那个晚自习,一切都恢复了平常,可又有些不一样,沈迎娣觉得自己的心里又开阔了许多,连带着整个人生都开阔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