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吃饭难的问题在慢慢解决,虽然大部分时候还是不愿意吃,但是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当她再也无法通过任何途径获得规定之外的零食之后,唯一的选择就是乖乖吃饭。
她们也终于在九月份入园前稍稍放了心。
"妈妈,我能带着鸡翅去幼儿园吗?"
沈怡把小领结给安安戴好,遗憾地摇摇头:"幼儿园只允许小朋友进,不过妈妈可以带着鸡翅去接宝宝放学。"
安安沮丧地低下头:"可是我谁都不认识,鸡翅会保护我的……"
沈怡把她从床上抱到怀里,轻晃着安慰她的情绪,第一次面对陌生的环境总是恐慌不安的,甚至还会预设很多危险。
而安安的性格慢热内敛,这种状况让她们更加担心,可她们不能乱,必须要镇静。
"宝宝,幼儿园里有很多跟你同龄的小朋友,可以和你一块做游戏,一块讲故事,一块听音乐。而且啊,幼儿园里有老师,不会让宝宝受欺负的,安安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老师的。"
小孩儿呜呜地点点头,这些天,沈怡已经给她做了很多次心里建设了,可真正要面对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会退缩。
车开到幼儿园门口的时候,安安趴在车窗上看着小蚂蚁一样往园里涌的小孩儿,恐慌情绪再一次袭来。
孟醒从车后镜里往后看了一眼,快速下车把小孩儿从安全座椅上抱下来,轻抚着她的后背:"安安坚强好不好?晚上吴阿姨来接你的时候带上鸡翅、小企鹅、熊熊饼干、牛肉干,把所有你想要的东西都带上,安安宝贝去幼儿园里玩一天好不好?"
"好。"
安安哭着点头。
沈怡把一条星星手链带到安安的手上,心疼地把她小脸上的眼泪擦干:"妈妈一直在保护安安,安安害怕的话就亲亲手链,妈妈能感受到的,会给安安力量的。"
安安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抽泣声小了很多:"妈妈要告诉吴阿姨要按时来接我,我不想自己回家,安安害怕。"
"吴阿姨会提前来的,宝宝不担心啊。"
孟醒抱着安安走到幼儿园老师的面前,笑着寒暄:"林老师,麻烦多照顾照顾我们家安安,她认生得厉害,又比较慢热,您多引导她。"
"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安安的。"
林老师把还带着泪的安安接过来,小孩儿奋力挣了两下,挣到地上,躲到了沈怡身后,藏在了她的腿后。
沈怡难为情地笑了一下,把拽着自己腿不放开始放声嚎啕的安安抱到身前,蹲下又开始劝,可安安的离别、恐惧情绪已经到了阈值,根本就听不进去,哭得声嘶力竭。
一片混乱中,安安还是按照幼儿园的常规入园流程,被老师强行抱进了园。
她们站在园门口挥手,哭得撕心裂肺的安安一直往她们这边挣,直到她们消失在彼此的视线里。
孟醒隐忍很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抵在沈怡的肩上哽咽道:"当初就应该让安安去咱们小区的幼儿园,干嘛来这个示范园,中午也不能回家,也没有相熟的小朋友,她这么小,怎么适应得了……"
陈惜的两个小孩都在这个示范园上的幼儿园,也是她极力推荐过来的,所以她们自然是承了好意,可初次离别对于她们来说过于陌生和难以接受。
"安安总要走出第一步,我们尽力帮她适应。"
沈怡感叹了一声,握着孟醒的手一步三回头地上车走了。
这一天,她们一旦闲下来就开始不由自主地担心安安在幼儿园里的状况,心无时无刻不被她牵动着。
三点半放学的时候,沈怡的电话第一时间响起,一接通就看到了安安那张哭得可怜的小脸儿。
"妈妈抱……"
"回家等妈妈行不行?妈妈一下班就回去。"
"不行,要妈妈抱,要妈妈抱,妈妈抱,妈妈抱……"
小孩儿实在是哭得可怜,沈怡也只能妥协。
可事并不总如人愿。
她刚挂掉电话,病房里就突然有一个患者突发猝死,什么都顾不上了,狂奔到病房开始抢救任务。
吴阿姨抱着哭闹不止的安安来到科室扑了空,去楼上找孟醒也被告知还在手术室没有出来。
小孩儿沮丧地一边抽泣一边站在办公室的门边,开着一条小缝遥遥无期地等待着不知道何时回来的大人。
伊杨目不斜视地经过办公室,才走过没两步就又退回来,疑惑地伸手把门推开了。
"你们是哪床的家属,怎么跑到沈医生的办公室里来了?"
小孩儿被推得后退两步,泪眼汪汪地仰头看了她一眼,快速地跑到了吴阿姨的身后。
吴阿姨也不认识眼前这个漂亮艳丽的人,但看着身上的护士服应该是在医院工作的人,所以一本正经地解释。
"她是沈医生的女儿,第一天上幼儿园不适应,我带她来找妈妈。"
一瞬间,伊杨的脑子里嗡了一声,瞬间反应过来眼前这个藏在大人身后偷看的小孩儿是谁。
她面色复杂地看了小孩儿一样,"嗯"了一声强装镇静地关上门出去了。
小孩儿等她走远后,又跑到了门口,把门开了一条小缝儿继续等待。
小孩儿觉得无事发生,可在伊杨心里已经狂风暴雨了。
伊杨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又这么突然,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虽然她只生未养,可真见到的那一刻心里还是起了波澜,不亲近却冥冥之中觉得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五点多的时候,沈怡终于从生死线上抢回一条命,精神高度集中之后便是无尽的疲惫,小孩儿在门缝里远远地看到她的身影缓慢地朝这边移动时,如同见到光一样飞奔出来。
沈怡被她扑得一个趔趄,站定后才弯腰把安安抱到了怀里。
安安委屈地揉着她的脸:"妈妈坏!妈妈没有等安安,小妈妈也不等安安!你们都坏!"
沈怡看着她的红鼻头、红眼睛、脸上沾着的泪痕和头发,心疼地吻吻她的脸颊:"对不起,宝宝,小妈妈今天下午有手术,妈妈有个病人需要抢救,真的非常紧急,安安能不能原谅妈妈?"
"病人抢救回来了吗?"
"嗯……好险,不过还是抢救回来了。"
安安点点头,委屈地搂住了她的脖子。
"妈妈有工作也可以不管安安的,安安只是太孤单、太害怕了,想要妈妈抱。"
"妈妈知道安安很孤单很害怕,所以妈妈会一直陪着安安啊……"
沈怡抱着她经过了护士站,在伊杨的眼皮底下亲密地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忙晕头的沈怡忘记了伊杨的存在,更何况她和孟醒都知道这件事避无可避,所以态度也从一开始的焦虑到现在的坦然。
她抱着安安在办公桌前坐下,一手抱着她一手打开了电脑。
"宝宝,今天在幼儿园怎么样?怎么这么孤单啊?"她一边工作一边问道。
"不好……我不认识他们,不想跟他们一块玩儿。"
"有没有人主动来跟安安交朋友啊?"
安安想了两秒后不情愿地点点头。
"有一个小朋友叫飞飞,做游戏的时候老师让我们手拉手,可她一下就把我拉倒了,我就不喜欢她了。"
"宝宝觉得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嗯……应该是无意的,而且她跟我道歉了,我也说了没关系。可是我磕得很疼,害怕她下次再把我给拉倒,就不想再跟她玩了。"
"我看看安安磕到哪里了?流血了没有?"
沈怡的语气非常平静,她不想让安安觉得摔倒、摩擦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小孩儿把过膝的长袜卷下去一点,让她看自己膝盖上的带着小熊图案的创可贴。
"流了一点点血,老师给我呼呼了,而且让我自己选创可贴,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星星贴,就用了熊熊贴,贴上还是痛,老师就让我坐在旁边休息一会儿,还给我熊熊饼干吃。"
沈怡听着她的叙述心又重新放回到了肚子里,玩闹中摔了一下,伤口处理过了也无大碍。
她从抽屉里拿了一罐牛奶打开放到了安安面前,鼓励道:"安安真勇敢,处理得真棒。安安要不要考虑再给主动跟你讲话的同学一次机会,她也不是故意的,下次拉手前告诉她要轻轻的,慢慢的,小心一点就不会摔倒了。"
小孩儿抱着牛奶罐想了一会儿,又缓缓点头:"嗯……那好吧……"
"安安怎么放学的时候哭得那么厉害啊?谁欺负安安了吗?"
小孩儿摇头:"我想妈妈抱……"
沈怡偏头轻吻她的额头,安抚她的陌生和不安,引导着她慢慢把在幼儿园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一件件拆开跟她聊,总体来说第一天上学还算顺利,没有产生过大的抵触情绪。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虽然送上学的时候还是会撕心裂肺地哭,会缠着两个人怎么说也不让走,可这种棘手的情况也是一次比一次好,跟幼儿园的同学越来越熟悉后,也就坦然地接受了。
孟醒把一瓶芒果汁挂到安安的脖子上,叮嘱道:"宝宝,记得喝啊,喝完把盖子盖好。"
"知道了。妈妈,你记得告诉阿姨放学不要来接我了,我跟木木哥哥回家找樱樱姐姐玩。"
"知道了知道了。"孟醒轻刮她的鼻头,"知道你跟樱樱姐姐是天下第一好的朋友了。"
小孩儿笑眼弯弯地在孟醒脸上亲了一口,又搂着沈怡亲了一口:"妈妈,我去上学了,拜拜。"
"拜拜。"
孟醒跟背着小书包的小孩儿笑眯眯地说再见,看着她跑进幼儿园的背影感慨万分。
"小孩儿要开启漫长的上学生涯了……"
"我们千万不给她太大压力,按部就班就行。"
孟醒笑着瞥她一眼:"活在沙丁鱼群里的鲶鱼,以一己之力搅得骨科人人精神高度紧张,竟然说要按部就班。"
沈怡云淡风轻地耸肩摊手:"我按部就班走自己的路,是他们非要和我比,比不过还要比,跟我有什么关系?"
孟醒咬牙切齿地捏着她的脖子晃了两下:"多气人!!"
"有什么气人的,我不是天才吗?"
沈怡开着玩笑,可心里却无比清楚她为了达到今天的成就到底付出了多少个不眠不休、苦心钻研的日夜。
她揽住孟醒,温柔地轻吻她的耳侧:"我们让安安轻轻松松、开开心心地长大。"
"你最好是!"孟醒在她肚子上轻捶一拳,"你要是敢像逼我一样逼安安,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谁让你老是拖延,让人看着就蹭蹭冒火。"
"那要是安安拖延呢?"
"催她,跟催你一样催她……"沈怡痛苦地揉揉头,"安安最好不要,想想就头疼。"
孟醒又给了她一拳,这次是毫不客气的一拳。
"你最近真的很嚣张,要骑到我头上来了。"
"我害怕你高处不胜寒。"
"感谢你的多此一举。"
"客气了,再接再厉。"
沈怡笑着挑眉拥着她往车边走,开启一整天的繁忙工作。
周而复始,每天大同小异,却也乐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