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父母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愿意学习的沈健被扭送回家算是遂了心愿,可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从他的角度看来,实在是太过羞辱、憋屈了。
他打着滚的在家里又哭又闹,直把沈家父母的情绪哭闹到了忍无可忍的高点。
他们这次学了乖,没有出现在办公室外的电梯口旁,而是在办公楼外拉起了横幅——"醒醒教育总经理沈怡六亲不认,打断父母双腿、烫伤父母双臂、摔死妹妹、掐死弟弟,作恶多端、禽兽不如、天理难容!"
横幅下面还有两面大大的用醒目红笔书写的看上去字字泣血的"含冤书",真的假的混在一起,把看热闹的人们的情绪吊到了高点,让沈怡以及公司"醒醒教育"暴露在成百上千家公司以及数万职场人的指指点点下。
横幅上的每一个字都是世俗所无法忍耐、原谅的滔天大罪,并且迅速传播到网络上,民众的情绪迅速被煽动起来,这件事迅速空降社会榜单热搜第一位,讨论热度空前强大,铺天盖地像是泄洪一般,是实打实的流量。
这一招,把沈怡打得措手不及,更是让"醒醒教育"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员工人心不稳,家长退课,几乎是顷刻之间公司口碑一下跌到谷底。
她终究还是嫩了一点。
于是,她不得不在事情发酵了一上午之后出面谈判,可沈家父母根本不搭茬,拒绝了要去公司谈判的要求,大喇喇地坐在公司楼下,态度嚣张:"想谈就在这里谈!"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让健健回来补课,你亲自给他补,食宿也得负责。"沈父往她的身上瞥了一眼,看着她价值不菲的手机、衣服、手表、戒指以及项链,又抬头往她初具规模的公司里看了一眼,满是贪婪,"再给我们五十万,就当是精神损失费了。"
沈怡额头上暴了青筋,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们:"休想!你们这是勒索!"
沈家父母更加涎皮赖脸:"我们是你的爸妈,这怎么能叫勒索,顶多算是你的孝道。"
"我即便不要这个公司了,也不可能给你们一分钱!等着走法律程序吧!!!"
于是沈怡再次报了案,其实不用她报案,公安部门也已经到楼下了,沈家父母又交了一次罚款,涎皮赖脸地解释了横幅上的“命案”,以家事为由再一次逃脱了过去。
他们无视警察的警告,学了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在警察来之前跑得远远的,等警察走了,再回来。
说来说去,总归是家务事。
一来二去的拉扯中,已经过去一天的时间了。
网络舆论因为沈怡的冷处理更加一边倒了,公司口碑早已经摇摇欲坠了,破产只是时间问题了。
"沈总,律师函已经发到他们的手里了,可他们嚣张得很,声称不怕打官司,更没有诽谤、侵犯您的名誉权。"
孟醒拍着桌子站起来:"他们怎么这么无耻!!"
"不怕?好,那就打官司!"
黄菡忧心忡忡地坐过来:"沈怡,打官司太慢了,我们也拖不起了,因为这件事公司已经来了一波退课潮,员工更是人人自危。而且事情已经发酵到网络上了,我们公司出具的声明也没有任何的效果,警方出具的调查声明压根就没掀起什么风浪,很多网民的重点是即便没有形成命案,可他们的腿和烟疤却是真实的,所以网络上的讨论依旧是一边倒的趋势……"
沈怡眉头紧皱,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一天的时间里,她被网络上的各路陌生人骂得狗血淋头,像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连门都不敢出,公司门口还堵着一群挖新闻热点的记者。
她不得不做决定了。
"我退出公司,股权全部转移到孟醒名下,先保全公司为主。"
"我不同意。"孟醒握住她的手,"你退出就相当于默认,默认他们是对的,可实际上是他们在颠倒黑白。"
"沈总,他们的腿是你打断的吗?"律师试探地问道。
沈怡抬头看了他一眼,拿过手边的烟吸了一口点点头。
孟醒看着桌上人并不明朗的态度情绪十分激动。
"是他们先把沈怡打到人事不省扔到帐篷里的!要是我晚去一步,她就死了!是他们要把沈怡卖给秦朗结婚的!是他们在高考前拦着沈怡让她错过了语文考试!是他们在校园里公开掌掴沈怡!他们才是……"
沈怡痛心地把激动的孟醒搂过来,轻声安抚她:"好了好了,宝贝,不说了,不说了,不说了啊……"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现在所有人都说是你错了,所有人都在骂你,你从小到大挨过的打、挨过的骂还不够多吗?他们凭什么这样!!"
孟醒嚎啕大哭,声嘶力竭,过往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重现在她的眼前,她推开沈怡,推开坐在她面前的所有人,跑到办公室拿出弹·簧·刀就往外冲。
沈怡和听愣的众人一起把她拦下来:"你去干嘛?!"
孟醒看着沈怡,咬牙切齿,毫无惧色,冷静坚定:"我去杀了他们!我去坐牢也无所谓,杀了他们就一了百了了,我不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你!"
沈怡把那把刀子夺过来扔了出去,推抱着她进了办公室,伸腿踢上了办公室的门,抱着她不断地安抚。
"宝贝,宝贝,冷静,冷静,我没事的,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冷静,冷静……"
"我冷静不了,我们才过了两天舒坦日子,就又被打回了原形,为什么坏人得不到惩戒,偏偏让我们承受这么多?"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沈怡也不知道,从来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经历这样的人生,她顺着孟醒的身体滑坐到地上,抱着她的腿情绪也跟着崩溃了。
孟醒慢慢滑坐下来抱住她,安抚着她的绝望无助、支离破碎。
一阵短促急切的敲门声响起,季羽在外面叫道:"沈总,您出来一下……"
沈怡深吸了一口气,从孟醒的怀抱里抬起头来,擦干眼泪,对着门口的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佯装镇定地打开了门:"怎么了?"
季羽把手机里的视频给她看,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
"事情越来越失控了,卫京的几家主流媒体采访了他们,他们把每件事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声泪俱下。现在采访视频一经放出又引来了社会各界极高的关注度,铺天盖地的讨论全是指责、谩骂,舆论情况比昨天更糟糕,甚至有人要求警方出面重新彻查你,还有在公司报过课的家长都在要求退课……"
话还没说完,黄菡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了:"沈怡,他们根本就不谈判,而且又涨价了,说没有一百万休想摆平这件事……"
沈怡怒极反笑:"一百万?我一毛钱都不会给他们!带着这种异想天开去死吧!!进了棺材我烧给他们!!"
伍微在一片混乱中仓促跑来:"记者比昨天多了一倍,水泄不通地全堵在门口了,你千万别出去,先躲一下等商量出对策来再说!"
沈怡往门外看了一眼,神情焦虑,她不想也不敢去公众面前回应这件事。
人们也都不约而同地往门口看去,一筹莫展,焦虑至极。
唯有孟醒在漫长的一筹莫展中露出了喜色,她兴奋激动异常地扳过沈怡的脸深深吻了一下:"宝贝,我想到办法了!!!!!"
所有人都不解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过嘛,破局,要把自己扔出去才能破局。"孟醒认真地看着沈怡,"宝贝,你愿不愿意赌一把,再把自己扔出去一次?"
沈怡依旧是非常疑惑:"我不懂什么意思?"
孟醒附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完了自己的计划:"行不行?"
沈怡靠在桌边考虑了很久,最后终于点下了头。
"我回家把所有的资料都拿过来,等我回来再开始。"
"好,路上小心。"
"放心吧。"
孟醒拉起郑彦片刻没耽误地跑了出去。
沈怡则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追问,她始终是眉头紧皱,不发一言,沉默良久后拍板决定了。
"开会!我们讨论一下公司的下一步发展!"
"沈怡……"
"开会!"
会议室里,氛围严肃而焦灼。
"事已至此,对不起大家,先跟大家道歉,我们没日没夜努力这么长时间的成果,很有可能会毁于一旦,对不起。"
沈怡给在座的所有相关负责人鞠了一躬,她真的没想到会闹成现如今这个样子,心里万分愧疚。
公司能发展到如今,每个人都不容易,可事到如今,每个人的努力都被如此轻易地击溃了,而且是以如此荒谬恶毒的方式。
"公司目前的状况大家也看到了,只有我退出才是最佳解决方式,所以适时做切割是明智且有必要的。"
陈惜第一个站出来表达反对意见:"沈怡,你是这个公司的主心骨,你退出,公司怎么办?"
"我本来也是要去上学的,已经决定慢慢退居二线了。”
"那不一样!"
"谢谢,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沈怡在陈惜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以示感激,可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是这样想的,既然醒醒教育的口碑一落千丈,那我们只能换个壳子继续前行。公司的架构已经起来了,也有一套成熟的工作模式,还是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性的。
我在公司里有不少的股份,愿意留下的人均有股份相赠,另有打算的人,我也表示理解,我们好聚好散,工资上绝不会亏欠。"
人群中嘁嘁喳喳,谁也没有发表意见,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打算,可是谁也不愿意这时候当这个出头鸟。
"沈怡,你先坐下。"伍微把她摁到椅子上,先把决意又要破釜沉舟的沈怡给缓住,"公司持股最多的是孟醒,所以这件事你自己说了不算,等孟醒回来再讨论公司的事情。黄菡,你先主持会议,我们出去聊一下,不要轻举妄动。”
伍微捅了一下陈惜,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带着沈怡回了办公室,确定旁边没人才关上了门。
"孟醒想到了什么办法?"
"她说为什么只能他们接受采访扭曲事实,我不能接受采访陈情呢?"
伍微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有些迟疑:"你要在媒体上说那些事情?"
陈惜也在震惊,因为沈怡从来就不愿意提及她的过去,之所以改名就想把过去撇得一干二净,现在又要重提,又要自揭伤疤,实在是欺人太甚。
沈怡靠在桌边,凄凉地笑了一下:"破局嘛,不把自己扔出去怎么破局。我也实在没办法了,我不能顶着那些脏名头跟孟醒在一起,要不然以后这些脏水也会泼到孟醒的身上,不止孟醒,是待在我身边的所有人身上。"
"沈怡……"
"……你们说能怎么办呢……"
伍微痛心地抱住了沈怡,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打着,感叹着命运不公,就像当初高考时,她躺在床铺上看着缺考一门的沈怡强颜欢笑一样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