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如期而至。
这次回海丰参加高考，沈怡的身边围着一圈人，尽管沈怡强调了好几遍不会再发生之前的那样的事情，可一块从海丰考出去的这帮人说什么也要跟着，必须保证万无一失才放心。
柳茵还把方意带回来了，两个人促膝长谈了一夜，终于决定继续走下去，目前看来，她们之间的感情还不错。
两天的高考对于沈怡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她做了太多套模拟卷，这次的考试对她来说，跟平常的联系练习也差不了许多，她甚至觉得高考题比模拟卷的题目还要简单一些。
而孟醒和郑彦姐弟俩却没有如此轻松，尤其是郑彦。
他想尽可能地考高一点，让爸妈高兴一点，头顶压力，是好事也是坏事。
第一科语文就失误了，作文险些写跑题，幸好中间补救过来了，可也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觉失败一科的郑彦消沉了一中午后，化压力为动力，轻装上阵，没想到也有了奇效，之后的几科像开了绿色通道一样，一顺百顺。
完美收官。
孟醒虽说觉得自己考得不错，但出考场之后还是失落地摇摇头，想考的专业门都没有。
半个月之后，成绩就下来了。
沈怡一如既往的优秀，又上了七百分，孟醒也不差，考了658分，但离想考的专业还差十几分，这种事情，差一分都不行，更遑论十几分了。
郑彦考得也不错，623分，比上次高考时足足提高了40多分，他查成绩的时候，父母两人就一边一个地坐着，把他紧张地直冒冷汗，看到分数时三个人才算长长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孟父，热泪盈眶，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爸，妈，我想再去趟卫京，跟姐姐商量一下报考哪所大学？"
"彦彦，你要……"孟母看着他就像看着要展翅高飞的鸟儿一样不舍。
"去吧。"孟父抓住孟母的手，不让她继续问下去了，他已经没有了养家的能力，也就不能再挡着郑彦做选择了，"好好跟姐姐谈，姐姐说什么就听什么。"
"我知道了。"
他赶到卫京时，沈怡和孟醒并无以往的和谐，反而是矛盾冲突不断。
因为自从出了成绩后，以卫京大学为主的几个超一流大学一直在给沈怡打电话，像推销一样推销各自代表的学校，只要她肯来，专业随她挑。
孟醒觉得机会难得，再来一年说不定又有什么变数，还是抓住机会比较明智。
而沈怡坚持再来一年。
两人就此时时发生争论。
"姐姐，我也觉得你应该去大学报道。"郑彦在听完整件事后第一次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你还小，你不懂。"
沈怡坐在沙发里压根就没有要商量的意思，她已经做了决定，不会轻易改变。
被敷衍的郑彦有些不服气:"我不小了，你别老是把我当小孩。我知道你想等姐姐一块上大学，可你也不能耗自己的青春，你可以在大学里继续等着姐姐。"
"就是，彦彦都明白的道理，你为什么就转不过弯来，你这样等着我，让我压力很大。"
"我不只是在等你。"
沈怡从茶几下拿过烟和打火机，还没等点上就被孟醒大喝一声:"出去抽，可乐还在家里呢！"
沈怡又烦躁地把烟扔了回去:"公司离不了我，我得看着公司走上正轨才可以。"
"怎么就离不了你了？"
"现在谁能接手我的工作？黄菡确实有能力，但这么个大摊子，她自己来会特别吃力。陈惜和伍微是有能力，但一直是学业压身，根本无法全职。"
"如果明年公司还是离不了你呢？伍微跟陈惜考上研究生之后还是没办法全职。"
沈怡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每次想都没有答案，公司的现状就是这样，伍微和陈惜一直有深造的想法，那么她只能把公司给撑起来。
她也常常担忧万一她去上学了，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公司垮掉怎么办？
她当时说得潇洒，可以什么都不要，抛下一切去读临床，可是真走到这一步才发现选择是如此艰难。
"那我就再等一年，反正我想考就能考得上。"
"你别说赌气话！"孟醒靠在沙发背上，看着天花板不停地叹气，"我知道你心里着急，既想把公司带到正轨上，又想去读书，有个正儿八经的学历，不用每天一睁眼就操心公司的一大堆事情，可现在必须要有所取舍不是吗？"
"孟醒，有些话永远是说着容易，固然是要取舍，可我也不能一撒手就什么都不管了，往公司里投了那么多钱，眼见就要盈利了，我怎么可能撒手不管？那么多的投资、整个团队的努力都会打水漂的！我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我哪里让你撒手不管了？"
沈怡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过激了，她心里也着急，一着急各种情绪就全都涌上来了。
"我需要时间，需要精力，一上学就分身乏术了，我真的不能去报道，必须再给公司留一年的时间。"
孟醒又何尝不明白她的困境，可她觉得可惜，甚至于在害怕，万一明年高考出了变数，她考不出这个成绩或者公司效益不佳，这就会成为一个死循环，公司会永远拖着她。
"宝贝，你认真跟我讲。"孟醒捧着她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是想当医生？还是想办公司？你认真讲，不要考虑我，不要骗我。"
"当医生。"
依旧是毫不犹豫的答案。
"我不喜欢做生意，这是生活所迫，我没办法。"
沈怡心里特别苦涩，她蜷在沙发上靠在孟醒的肩头。
"高中时，你给了我一个方向，现在的我跟高中比，压根就没什么区别。我说了很多次，我特别累，不是身体累，是心累，我根本就不想去操心一个几十人的团队。
相比管理而言，我更喜欢待在医院里，诊疗、治病、做手术，身体累一点，可是心里轻松很多。我就想挣出一点积蓄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现在好难，我怎么做都不能两全。"
孟醒无可奈何地搂着她，唉声叹气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现实的困境依旧摆在那里，让两个人挣不脱，绕不开。
郑彦靠在沙发的一角，也满面愁容，他本来是想来求个主意的，可现在不仅主意没求来，反而目睹了这棘手的一切。
三个人在沙发上面面相觑到黄昏时分，正跟爸爸聊关于未来的规划的郑彦突然灵机一动，他欣喜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把两个还沉浸在悲伤中的人吓了一跳。
"彦彦，你怎么了？"孟醒疑惑道。
"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解决现在的困境。"郑彦小心翼翼地说道。
"什么？"
"可以让爸爸来工作吗？他当时在公司里不就是负责运营吗？有带团队的经验，虽然工作性质不一样，但毕竟有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见多识广……"
他还没说完，就被孟醒打断了。
"你疯了？让爸爸来沈怡的公司工作，妈能同意？就算她同意了，她整天跟沈怡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说一些过分的话。"
母女俩还在怄气，她们已经半年多没有打过电话，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可是沈怡倒是来了兴趣。
"郑彦，你爸爸在公司里做什么的？"
"运营主管。"
沈怡的眼睛突然亮了，她兴奋地拍拍孟醒的腿:"叔叔是运营出身啊，正好能顶陈惜那部分的工作。宝贝，你不是之前还担心叔叔复健后找不到工作吗？这不也是一条出路吗？我先跟叔叔合作一年，合作到明年九月份开学前，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孟醒搪开她的手，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可以！那样我妈也会来，我不可能让咱俩的关系时刻处于这么危险的情境下，我害怕！"
"宝贝，谁也拆不散我们……"
"你为什么不明白，我害怕！"孟醒的情绪突然变得相当激动，她推开要过来劝她的沈怡，站在沙发前几近出离，"我害怕我妈妈用那些无端伤人的揣测来说你，我害怕你想起那些事情，我想让你往前走，不要总是活在过去的阴影下，你从来就没有走出来过，而我妈会拽着你的腿不让你往前走！"
屋内气氛焦灼，空气就像是火柴头，一碰就会立刻燃烧起来。
沈怡伸手碰了碰手足无措的郑彦:"你先出去转转，吃点东西，一会儿我给你打电话。"
无从开口劝的郑彦只能出去了，把空间留给她们两人。
无法冷静的孟醒躲避着沈怡的触碰，她在爆发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拦不住了，所有的情绪都将会是徒劳。
孟醒只是看上去强势，其实每次交锋都是以沈怡的胜利告终。
这次也毫不例外，因为她用了一个让孟醒无法拒绝的理由。
"宝贝，初创公司根本就招聘不到能独挑大梁的人，即便有我们也请不起，黄菡算是上天的恩赐。所以我想试试看，让你爸爸把我给解放出来，把公司撑到伍微和陈惜毕业，撑过初创期，同时我会在这几年里储备人才，为公司发展壮大做准备，这是一条可行的道路。我不会去招惹阿姨的，会躲着她避着她的。"
孟醒疲惫地推开她，多说无益，她已经跃跃欲试了，拦不住了。
"沈怡，靠我的家庭越近，我们越危险。"
"我保证，苗头不对，我立马就撤。"
孟醒凄凉地笑了一下:"撤？撤得了吗？开弓哪里有回头箭？"
孟醒蜷在沙发里，缩成一团，无处可依，泪水再次失控。
沈怡看着她的样子突然就错乱了，自己这是在干什么，明明所做的一切都是两个人能更好地在一起，可偏偏每次都让孟醒特别难过。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放到了真空袋里，抽光了所有的空气，那颗小小的心脏挤在毫无缝隙的袋子压根就无法跳动，连疼痛的感觉都消逝了，只觉得窒息。
她蹲在沙发边，把缩成小小一团的孟醒抱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太自私了，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没有考虑我们的未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孟醒抱着她瘦弱的身体，听着她的声泪俱下，内心如同被满屋子飞起的棉絮堵着，怎么撕扯也看不到一个出口。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她的整个身体，让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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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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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