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愿怕褚柒接受不了凌绯的死,更怕……褚柒知道真相恨自己。
就算要告诉褚柒,也不是现在,至少再等等,找到一个能让褚柒接受的方法。
理智上,时愿知道一切已经不可挽回。
然而内中心,种种矛盾的情绪交织下,他竟然卑劣的为凌绯的死感到窃喜。
时愿一直以来竭力保留的自持,也随着凌绯的死一寸寸崩裂。
与世隔绝几天之后,褚柒开始焦躁,连猫也不撸了,就站在外面等人来。
终于在这天中午,等到了时愿。
时愿拿着盛着褚柒的午饭和药碗的食盒走入结界,将食盒放在房间的桌案上。
褚柒连忙跟着坐在案前,激动道:“你终于来了,最近发生什么事了?这里被结界罩住,我都出不去。”
“有妖族伪装成弟子潜入门派,我们还没找到潜入者,担心乱起来有危险,为了保护一些人,就先用结界封闭他们住处。”时愿淡然回答。
“果然是出了事,我就说最近很奇怪,送饭送药的小弟子都不说话。妖族潜入是跟我和阿绯有关吗?是不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褚柒忧虑。
“你不要多想。”时愿将热粥和小菜放在褚柒面前。
“阿绯怎么样?”褚柒关心地问,“我能去看看她吗?”
“她所在的客舍也封闭了,不能随意出入,你们暂时见不到。”时愿坐在褚柒对面,眸色沉沉。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褚柒端起粥吃了一口,有些不自在。
时愿错开眼神,语气不变:“你最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可以带来给你。”
“想要的东西?”褚柒搅动着手里的粥,“我想吃烤鸡。”
养伤这段时日,吃的都是清粥小菜,少盐少油,索然无味,他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来只烤鸡,应该不过分吧?
“你现在养伤,不好沾油腻之物。”时愿不赞同。
“就要一个鸡腿。”褚柒伸出一根手指,打商量。
“不行。”时愿拒绝。
褚柒有些失望,烤鸡都不行,那还能要什么?
时愿瞧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轻咳一声:“你好好养伤,明天给你带。”
“真的?”褚柒不敢置信,向来都严肃固执的时愿竟然肯改变主意。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真的。”时愿点头道。
他还不至于连一只鸡腿的承诺都抵赖。
“谢谢时师兄,你真是个大好人。”褚柒桃花眼笑得弯成月牙。
褚柒的信任,让时愿心里产生一种难言的愧疚。
“倘若,我做错了事,你还会觉得我是好人吗?”时愿忍不住问。
“时师兄这么好的人,做错事也肯定是无心的。”褚柒想了想说道。
“若算不得无心之失,伤害了别人,又该如何?”时愿脑海中闪过凌绯的死,试探般问出口。
“这……”褚柒有些疑惑地挠头,“这也要看是什么事,只要不是什么生死大仇,就有机会被谅解。”
毕竟有些伤害可以化解,有些却很难。
“说的也是。”时愿了然。
凌绯之死,无论如何都很难被原谅。
这就像是一根刺,如今被隐藏在薄薄的纸张之下,一旦被戳破,就会将人扎的鲜血淋漓,痛苦难言。
时愿此刻心中思绪无数。
既然早晚都要痛苦,他为何不能任性一次呢?
就这一次,他不顾一切,放下心中的道义,放下所有的自我约束,去占有自己想要的。
时间就这般一天一天过,时愿偶尔回来跟褚柒说说话,但多数时候都只有一声不吭的小弟子出现。
直到有一日,青荣来了。
青荣替褚柒诊过脉,点点头:“恢复的不错,后面的药汤换成补药,用不了半年就能恢复如初。”
褚柒知道自己恢复的好,心里高兴,随即又担忧结界外的情况:“青道友,不知道外面的潜入的妖族可抓到了?”
青荣有些诧异:“妖族?什么妖族?”
“就是半个前伪装成弟子潜入天缘剑派的妖族。”褚柒以为她没听明白,描述的更仔细。
“我并未听闻有妖族伪装成弟子潜入天缘剑派。”青荣道。
“没有?不可能。”褚柒道,“若非如此,为何要用结界将四周围拢起来?”
难不成是青荣长期待在药寮不出门,不知道这件事?
不应该。
“我不知。”青荣摇头,“不过,这里只有经过时师兄允许的人才能进来。或许并不是外面危险,只是单纯不想让里面的人出去呢?”
褚柒心里有些发慌,总觉得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
若是真的没有妖族潜入,时愿为何要这么做?
褚柒连忙问青荣:“阿绯在外面还好吗?”
青荣面色复杂:“凌娘子已经失踪一段时间,你竟然不知?”
褚柒乍听到这个消息如遭雷击,他用力地抓着青荣的手腕,心急如焚:“你说什么?阿绯失踪了?怎么可能?时师兄明明告诉我阿绯好好的。”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听旁人提起,你不妨问问时师兄事情的始末。”青荣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开褚柒的抓住自己的手。
“时师兄在哪?我要见他!”褚柒激动道。
“我不知,你先松开我。”青荣说。
褚柒缓缓松开了握住青荣的手,有些神思不属:“抱歉。”
青荣抿唇,有些不忍:“我先走了。”
夜晚,房间的烛火明亮,褚柒没有睡,他静静地坐在桌案前一动不动。他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想就这般坐到了晚上。
时师兄骗他?
不,时师兄为什么要骗他?
他们无冤无仇,时愿还两次相救。
褚柒想不明白。
他想起以前总是追在时愿身后的日子 ,那时候时愿是很讨厌他,对他也很不耐烦。
褚柒一直以为自己放弃纠缠,两个人便能平静相处,成为互相信任的朋友。
后面相处确实渐渐友好,褚柒也很信任时愿,从没想过中间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褚柒迷茫了。
笃笃的敲门声传来。
褚柒抬头看向敞着的房门,便见时愿站在月光下,一身白衣,一如既往的沉稳内敛,纤尘不染。
褚柒倏然起身,走到时愿面前,抓住时愿的衣袖,急于求证:“时师兄,阿绯呢?今天青道友来说阿绯失踪了。”
“她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时愿平静回答。
所谓安全的地方有很多种,比如骨灰坛。
“安全的地方?”褚柒像是不认识时愿,用陌生的眼神看着时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时愿坐在桌案前,从储物袋取出一壶酒,又取出两个翡翠杯:“先坐,慢慢听我说。”
褚柒怔了半晌,才坐到了时愿的对面。
他心中仍有疑虑,但他对时愿信任尚存。
桌子上的一对翡翠杯,正是十年前,褚柒送给时愿和黎霜的新婚贺礼。
时愿往翡翠杯里各倒了一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了褚柒面前:“尝尝。”
褚柒却只是坐在那里,并不动作。
时愿轻笑,端起自己的那杯一饮而尽:“喝完我就告诉你。”
褚柒闻言,也将翡翠杯中的酒仰头饮下:“你现在可以说了。”
失踪这样的说辞褚柒一点都不相信,他想知道凌绯的处境。
“染华,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从十年前开始,我就在为和你错而后悔。”时愿伸手握住褚柒的手,语气真诚,“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褚柒甩开时愿的手,冷静下来质问:“阿绯在哪?”
“今日是良辰吉日,我们喝完合卺酒,从此便合二为一,永不分离。”时愿没有回答褚柒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
能看出来时愿今晚很高兴,连平日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都不自觉带着笑意。
合卺酒没有用瓢,也没有用红线牵连,只是用褚柒送的翡翠杯,可那又如何?
他们之间,将来必定会牢牢的绑在一起,永远纠缠。
“时愿,你是疯了?开什么玩笑?”褚柒怒斥。
褚柒简直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这种话,竟然能从时愿的嘴里说出来。
荒唐至极。
“我们本该在一起,只不过中间走偏了路,如今不过是一切回归正轨。”时愿十分认真。
褚柒一怒之下,右手施加力道,直接将自己手中的翡翠杯捻成齑粉。他冷冷讽刺:“我们之间不可能,我已经有了阿绯,你死了这条心。”
“她成不了我们的阻碍。”时愿说道。
“她在哪?”褚柒执着追问。
时愿不回答。
褚柒气血上涌,怒气直冲脑门,起身过去伸手揪住时愿的衣领,厉声喝问:“告诉我她在哪?”
然而,下一刻,褚柒却忽然感觉有些无力,身形也有些不稳,直接扑进了时愿的怀中。
时愿顺手拦住褚柒的腰肢:“小心。”
褚柒挣扎,气的眼睛要喷火:“你竟然下毒?”
时愿没忍住笑:“没有下毒,是你酒量太差。”
这酒的酒劲大,不同寻常。
时愿知道褚柒酒量不好,却没想到褚柒的酒量差成这样。
用药不是时愿的作风,他也没想要灌醉褚柒。两人修为差距摆在那,犯不着用旁的手段。
时愿没有犹豫,将褚柒抱起放在床上,伸手解开褚柒的衣带。
褚柒推搡,胡乱地大骂:“你这个无耻之徒!滚!别碰我!算我瞎了眼,竟然没看出来你不安好心!”
“别乱动,我不想伤了你。”时愿轻声安抚。他此刻的眼神深沉的可怕,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第一次,自然是要我们都清醒地看着。”
清醒地看着他们是怎么样融为一体,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