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童此时浑身每一根骨头都在疼,从昨天到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他一直没来得及歇过乏。他恨恨地骂了胖子一声:“就知道吃!这鸟算是珍惜动物,咱们不得已把它杀了,已经犯法了,你还想把它吃了,到时候等着蹲监狱吃小窝头吧!”戚脉语也说:“不能吃,咱们得把它藏好了,明天交给林业保护站的人,让他们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巨头鹰!” 罗小胖气哼哼地说道:“合着就许它咬我屁股,我却不能吃它屁股,胖爷我的屁股还不如一只鸟屁股不成!”慕凌童也不理他,慢慢起身走过去看那只巨鹰,只见它的头已歪在一边,眼睛闭着,全身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透了。慕凌童仔细观察,发现它除了体型要比一般常见的猫头鹰大得多以外,它的嘴也比见过的猫头鹰长和大,嘴头是尖形的,看上去十分刚猛。最可怕的就是它的大爪子,又粗又长,简直就是一把钢钩,抓到人或动物身上肯定是一抓入肉,怪不得胖子的屁股现在还在流血。
他捡来几根树枝把大鸟压在旁边一棵大树底下,防止被别的鸟兽啃吃,想着明天带着林业保护站的人再来此地寻找。戚脉语却对这只鸟毫不关心,她在周围转来转去,想找点野松子或野果,可惜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树林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三个人也没带火种,慕凌童还想去那边找寻张叔叔遗体所在的地方,被戚脉语拦下了,说天太黑了,根本找不到方向,万一迷了路就不好了。三人无路可去,只好还躲在刚才的山凹处,戚脉语让慕凌童和罗小胖又把那些树枝围起来,防止有其他野兽侵袭。坐了一会儿,胖子嘟嘟囔囔还是叫饿,慕凌童和戚脉语也是又渴又饥,可这大半夜的荒山野岭,实在也没什么办法。三人蜷缩在角落里,迷迷糊糊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半夜里,慕凌童被胖子的鼾声吵醒了,身上满是露水,又冷又湿。他转头看戚脉语,发现她似乎也是半睡半醒,长长的睫毛不时地颤动,俏丽的脸颊侧歪着,双手抱膝,全身紧缩,应该也是被冻得够呛。慕凌童不由得有些心疼,他自己也只穿了一件衬衫,现在也都被露水打湿了。他犹豫了半天,小心翼翼地乍着胆子伸手过去,试探着把戚脉语抱住。其实,他俩虽然早就心有灵犀,不过少年人毕竟羞涩,两人几乎从来没拉过手,更没有其他亲密的行为。此时慕凌童也是心里紧张,暗自给自己打气:现在情况特殊,我这是为了救助朋友,不算什么过分的行为。手臂触到戚脉语的刹那,他只觉得戚脉语身子颤抖了一下,他吓得立刻停住手,胳膊悬在空中,不敢有半分动弹。停了一会儿,戚脉语身子动了动,似乎无意地侧了一下身子,顺势靠在了他的胳膊上。慕凌童的心怦怦直跳,不过也顺势把胳膊搂紧,把戚脉语完全抱在了臂弯中间。这算是他和戚脉语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慕凌童只感觉浑身发热,刚才的湿冷的感觉完全抛到九霄云外了。他的手一动不敢动,保持着这个动作直到胳膊都疼了。戚脉语似乎也是浑身发紧,甚至有一点轻微的颤抖。慕凌童怕她还是冷,自己胳膊也确实保持一个姿势坚持不住了,此时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索性把身子侧过来,把戚脉语完全抱在了怀里。戚脉语抖动了一下,但也没挣扎,只是把头深深埋在胸前。慕凌童嗅到胸前戚脉语发丝的清香,不由一阵晕眩,只觉得内心无比的甜蜜,只想完全沉浸在这似乎永无尽头的甜蜜之中。
偏偏此时,胖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然后哼哼唧唧地嘟哝:“要是有只烧鸡抱着就好了!”戚脉语立刻从慕凌童怀里缩了回来,慕凌童也赶紧转到一边,心里把胖子骂了一百遍,暗道这货大概是天生跟自己捣乱的,刚才真该让那只大夜猫子把他抓走,免得有这些后患。经此一闹,三人都睡不着了,抬头看天,还是黑漆漆一片,不知道还要熬多久才能天亮。
就在此时,忽听前面树林深处传来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似乎是什么人把树枝踩断了发出的声音。三人都机灵一下,互相看看,谁都没敢言声。又侧耳细听,却是一片沉寂,半天再没有一丝动静。胖子刚要说话,戚脉语却连忙用手止住他,示意他再听。不一会儿,又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声音很轻,似乎是一个人在林子里蹑手蹑脚地移动。三人瞪大眼睛隔着树枝向外看,朦胧中就看见一道黑影从林中闪出,慢慢向这边走过来。慕凌童心下狐疑,这大半夜的是什么人到这深山老林来呢?莫非是偷猎的?他看向戚脉语和罗小胖,冲他俩悄悄摆摆手,示意不可轻举妄动。他从电视上看过关于西藏偷猎藏羚羊的报道,那帮人都很凶残,万一发现了自己这三个人,保不齐会杀人灭口吧。三人再向外望去,只见那个黑影越走越近,边走边东张西望。走到距离三人五六米的地方,也就是慕凌童藏那只怪鸟的地方,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扯开树枝,伸手下去,把那只那猫头鹰拎了起来看了看,然后又紧张地四下张望。慕凌童他们正好处在山石的阴影里,再加上前面堆了一堆树枝,所以很不容易被发现。那个人看了一会儿,应该是没发现什么,就坐在了树底下,然后猛地开始撕扯猫头鹰的羽毛。他力气似乎很大,三下五除二就把猫头鹰大部分羽毛扯了下来。慕凌童他们隔着树枝能看见羽毛乱纷纷地飘落,都被他这怪异的举动惊呆了。
片刻,那人似乎撕扯完毕,双手抓住猫头鹰的身子,张嘴猛地咬了上去,一下子就扯下了怪鹰胸前的一块肉,然后张嘴大嚼起来。黑暗中可以看见他白森森的牙齿闪动,虽然看不清细节,慕凌童他们却可以想到他此时血淋淋的样子,心下都不由自主大骇。戚脉语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慕凌童赶紧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别害怕。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是怕的要命,大半夜的莫非是撞上活鬼了,这到底是人还是鬼啊。那鬼影一口接一口地撕扯着,足足吃了十多分钟,似乎终于吃饱了。他把猫头鹰的残肢扔在了一边,坐在原地待了一会儿,似乎在喘息。
忽然,慕凌童身边的胖子身子轻抖,随即发出一声轻微的“噗”,瞬间一股臭屁味儿就弥散开来。慕凌童又怒又恶心,戚脉语似乎也有点忍不住要侧身躲避。那黑影似乎也听到了这边动静,立刻迅速站起,向这边张望。慕凌童连忙按住戚脉语,三人屏气凝神,紧张地向外观察。那个黑影慢慢向前走动,似乎要看看是什么声音。他越走越近,慕凌童看他的脸上满是污迹,黑暗中也分辨不出具体的容貌。嘴角黑乎乎的,应该是猫头鹰的血。三人紧张地蜷缩在黑暗里,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慕凌童他们横拦着的树杈前,伸手拉开一段细枝,探头向里张望。就在他这一探头间,慕凌童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一刹那,他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恐惧猛地“啊”的一声大叫了出来。那是潘工,那个已经被宣布死亡,却又走过慕凌童窗前的潘工!爸爸说他确实是死了,可此时此刻他又出现在眼前,慕凌童的叫声因为恐惧都变了音,把那个黑影和戚脉语罗小胖全都吓惊了。只见黑影扔下手里握着的树枝,掉头就跑,三步两步蹿过前面的空地,转眼就消失在黑暗的森林里。
慕凌童好不容易止住了叫声,罗小胖和戚脉语一旁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半天说不出话。好一阵儿,罗小胖才说:“慕凌童你疯了吧,你把鬼都喊跑了!”戚脉语看着慕凌童惨白地脸,关心的抓着他的胳膊摇道:“凌童,你怎么了,你喊什么呢?那个人是谁?你认识他?”慕凌童木愣愣地看着远处黑暗的森林,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我……我认识他,他……他是鬼!”戚脉语和罗小胖听得他说都吓了一跳,罗小胖说:“这还用说嘛,这大半夜的爬荒山,吃死鹰,不是鬼才新鲜呢。”戚脉语说:“你,你认识那个鬼?”慕凌童点点头,说:“是,他真是鬼!”随即把潘工的事跟二人讲述了一遍。
罗小胖和戚脉语听得惊疑不定,慕凌童说:“咱们不能待在这里了,万一他再回来,谁知道他会不会跟咱们为难。”戚脉语想了想,说:“应该不是鬼,只听说人怕鬼的,哪有鬼怕人的。”罗小胖反驳道:“那可说不定,你没听慕凌童说吗?他都死了还能到处乱跑,万一他一会儿给咱们来个僵尸杀,咱仨可就……”话还没说完,一道劲风响起,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如子弹般飞来,“砰”的一声,重重砸在胖子的背上,直把胖子砸的闷哼一声,向前踉跄了两步,一下子趴在了地上,晕了过去。慕凌童和戚脉语都吓呆了,还没来得及去拉胖子,又一道劲风响起,慕凌童一下子扑倒戚脉语,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从头上飞过,砸在后面的山石上,砸的石子飞起。慕凌童此时脑子转的飞快,他立刻意识到这是有人用石头在砸他们。他随即抱住戚脉语打了两个滚儿,躲在一边。刚转过去,一块大石头就砸到了刚才的地面上。戚脉语这时在慕凌童怀里迅速说道:“不能躲在这,会砸到胖子的,快跑!”慕凌童听她说的有理,立刻拉起戚脉语,两人迅疾向侧方黑暗中跑去。刚跑出几步,又一块石头飞了过来,从他们身后掠过。两人毫不停步,继续向前跑。戚脉语边跑边急促说道:“把他引开,别让他去找胖子。”慕凌童一听,顺手从地下捡起一块石头,回身向刚才石头飞来的方向投了过去。转身一刹那,他看见距离两人三四十米的后面,一个黑影如鬼魅般向他们追来,手里还抓着一根木棒似的东西。他立刻又拉起戚脉语向前狂奔。
刚开始他还担心戚脉语追不上他,可跑了二十几米,他发现戚脉语一点不比他慢,身形轻巧灵活,脚步变幻迅捷,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熟悉的那个弱弱的女孩儿。他边跑边回头,看见那个黑影还在后面紧追不舍,心中不由得骂了一句:“他奶奶的,还真是阴魂不散非要老子的命啊。”他知道硬拼不得,戚脉语毕竟是个女孩子,他自己也只是刚成年,手里又手无寸铁,搏杀巨鹰的长矛根本没来得及拿。看那鬼影挥舞大棒奔跑的样子必定来者不善,自己和戚脉语二人万一有个闪失,估计胖子小命也难保。他随手又捡起一块石头投向后面那个黑影,逼得那人停了一下。不过这也不是办法,地上杂草丛生,跑路间一时也不容易找不到趁手的石头让他扔,心下正在焦急,忽听前面戚脉语一声“啊”的大叫,顿时把他魂都吓飞了,紧跑两步向前,猛然看到前面树林已到尽头,迎面是一道深不知底的峭壁直上直下,瞬间他心都凉了,正要张嘴喊戚脉语,忽听旁边“嘘”的一声,戚脉语躲在一棵树后,双手紧紧拉住一根粗壮的树枝拼命向后拉。慕凌童立刻明白,嘴里也大喊一声:“戚脉语!啊……”然后猛地一蹦,发出一声踉跄摔倒的声音,然后迅疾轻巧地滚到树后,与戚脉语一起把树枝的一端拉到黑暗的角落里,两人屏气凝神,咬着牙绷住劲儿,大气都不敢喘。十几秒钟的工夫,就听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个黑影已蹑踪而来,他跑到峭壁前猛地站住脚,手里握着一根木棒,试探着向下张望,就在这时,慕凌童和戚脉语在树后猛一撒手,树枝瞬间弹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抽在了那人后背上,把那人一下抽到在地,身子径直向峭壁下翻了下去。
慕凌童和戚脉语见计策成功,正待欢喜,却见那人在身子倒向峭壁的一刹那,忽然探出一只手,一下子抓住了峭壁上一块略微探出的石头,身子悬在了悬崖上,随即身子拼命向上悠荡,想翻上悬崖。慕凌童见势不好,忙弯腰从地上随便抓起石子土块就向他掷过去,那人忙不地地躲闪,却又无法再向上翻。慕凌童扔了两把,周边已无石子可抓,正在心慌之际,却见身边戚脉语迅速从头上扯下一根细细的簪子,一个健步跳上前去,身子向前一扑,在倒下的瞬间纤手一挥,迅疾落下,那根簪子一下子插在了那人抓住石头的手背上。那人一声惨叫,手一松,身子像一片落叶般掉了下去,转眼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之中。慕凌童看的心下一紧,脑海里一下子闪现出容嬷嬷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背。这时戚脉语还趴在地上,扭头娇嗔地瞪着他说:“你还傻愣着干啥呢,也不知道拉我一把!”慕凌童连忙过去拉起戚脉语,这时他才感觉到戚脉语的手在不停地颤抖,身上也是抖做一团。他连忙伸手抱住戚脉语,用手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说:“别怕,别怕,没事了,这回肯定没事了。”好久,戚脉语身体才恢复了正常,头靠在慕凌童胸前说道:“吓死我了,我这,这是不是也算杀人了?”慕凌童拍拍她的头,说:“你这是救人,他要不死,咱们仨都活不了。不过你这一锥子也真厉害,真是一针穿心啊!”戚脉语一下子从他怀抱里挣开,说道:“哼,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以后……看你敢欺负我!”慕凌童听得心中一凛,正要说话,戚脉语又说:“快点回去瞧瞧胖子吧,还不知道他怎么样呢。”慕凌童一听,连声说是,拉着戚脉语赶紧往来路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