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坐在地上的崔明蕴和崔成栎听舅舅说完,只觉得很是不可置信。
阿娘她怎么敢这么做的。
她居然做出那么可怕的事,所有的一切,居然都是她做的。
甚至还以为这些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可是天不遂她愿,那个孩子不仅好好的,还成了皇太孙殿下未来的太孙妃。
崔嵘看着陈旭,沉默着没有说话,却无端让人胆战心惊。
“来人,给我打断他的手。”
“姐夫,你不是说,只要我都说了,就放过我的吗?姐夫,姐夫,我全部都说出来了,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崔嵘冷漠的看着他,“我只是说了不打断你的腿,又没答应不打断你的手。”
看向陈旭的目光,也是带了十足的厌恶。
若不是恰好被他听到,这对姐弟,是不是还会一直瞒下去。方才听着陈旭那得意的声音,似乎是在嘲讽他的无能。
被护卫按住的时候,陈旭的喊叫声十分凄厉,护卫堵住他的嘴巴,将他的双手打断。
陈旭直接痛的晕了过去。
随后崔嵘的目光又落在了陈婉月身上。
她如今是国公府的主母,他心里虽然迁怒两个孩子,可也知道,这件事情若是被传出去,有这样一个母亲,两个孩子就彻底被毁了。
“陈氏,毒酒白绫自戕,你选一个吧,给你自己,也给两个孩子留一个体面。”
陈婉月自然是不想死的,她费心谋划这一切,可不是想让自己去死,她抓住崔嵘的袖子,苦苦哀求,“夫君,我们多年夫妻,你难道就这么狠心吗?”
两个孩子也跟着求情。
“父亲大人,求求您,饶过母亲一死吧。”崔明蕴连忙跪到了崔嵘跟前,一个劲的磕头。
崔成栎也红着眼眶说道,“您可以将母亲送去家庙,或者送她去庄子,您就饶了她一命吧,父亲大人。”
崔明蕴又去拉陈婉月的衣摆,“母亲,您跟父亲认个错吧,求您了。”
陈婉月咬着下唇,哀戚的看着崔嵘,就是不说自己有错。
她似乎是觉得,只要自己抵死不认,崔嵘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只要不是亲口承认的,她就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国公夫人。她始终不信,崔嵘会真的让她死。
可是见一双儿女的头都磕出了血,崔嵘依旧还是无动于衷,便知晓,他是真的想让她死。
陈婉月笑了笑,死也没什么可怕的。
成栎是她的儿子,便是她死了,等成栎承袭了国公府,日后不也是要拜祭她这个母亲。
国公府日后,都是她的血脉。
苏姮是县主又如何,自己还是赢了她。
陈婉月笑得宛如疯子。
夫妻多年,崔嵘还是有几分了解她的。
他看向了将自己额头都磕破的姐弟两个,“要我饶她不死,当然可以,你们二人,可愿意放弃自己崔家子的身份,保你们母亲一命?明蕴,你可愿意?”
“女儿愿意。”崔明蕴立马说道。
“那成栎呢,你可愿意用你的世子之位来交换你母亲的命?”
“儿子愿意。”崔成栎丝毫没有犹豫道。
“不!”陈婉月却立马反对道。
她想让女儿当太孙妃,未来成为中宫的事情自己落空了。
若是连成栎都失去了国公府的爵位,那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这么多年的谋划,绝对不成到最后成为一场空。
更不能成为一个笑话。
“夫君,我愿意死,我愿意立刻就去死,你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陈婉月跪着去拉崔嵘的手,却被他用力甩开。
“就算你现在死了,往后崔家的家庙里,也不会有你的一席之地,明日我便开祠堂,将你从族谱上除去姓名。即便是让他们二人做一对母不详的孩子,我崔家,也不会留下你陈婉月。”
她越是在乎什么,便越是要毁去她最在意的东西。
“不要,不可以!夫君,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不要这样对我。”
陈婉月毫无形象的朝着崔嵘爬了过去,想要抓住他的衣角,却被崔嵘避开。
留她一条生路可以,但日后他们姐弟二人永远不许承认这个毒妇为母亲,便是他死后,崔家祠堂也不允许供奉这个毒妇的牌位。
“崔成栎,你对天发誓,永不会在家庙供奉她,你没有陈氏这个母亲。若有违誓言,你们母子三人,不得善终。”
崔成栎看着母亲。
他和阿姐都知道,母亲犯了如此大错,不该被原谅。
可是他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赐死。
哪怕陈婉月拼命摇头,崔家姐弟还是举手发下毒誓。
陈婉月绝望的跪伏在地上,她放声痛哭着,知道这次是真的完了。
可是到底还是不甘心的,她想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一定还有希望扭转局面的。
成栎以后难道真的会不孝顺她这个母亲吗?
对,这只是一时的。
事情还有扭转的机会的。
陈婉月从来不相信什么毒誓,若是世上真有神明,怎么从来都没见过。毒誓有什么可怕的,她不信鬼神,根本就不信!
这几日是上元佳节,崔嵘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闹出什么事情来,传出去,也只是让人看笑话。
是以将陈婉月关在别院,等上元佳节过了,就把她从族谱上除名,送到家庙去。
此事也该告知母亲一声,只是天色晚了,不便打扰母亲休息。
崔嵘现在多看陈婉月一眼就会想到她曾经做过的事情。
“关到柴房去。”
几个粗壮的婆子立马上前,按住陈婉月,便将她带去了柴房。
崔嵘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两个孩子,什么都没说,转身便走了。
护卫见崔嵘没管他们,便也自觉的散了。
二人在原地愣怔了许久,想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到了这样的地步。
许久,崔成栎才起身,身形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后,这才去扶崔明蕴。
他哑着声音道,“阿姐,起来吧。”
崔明蕴也起身,二人踉跄的朝着自己的院子走了过去。
显国公府的事情并未传出来,崔嵘下了命令,府中下人自然不敢往外传。
只是府中上下都不敢大声说道,气氛实在是算不上好。
家里人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好的上元灯会,谁也没心情再去欣赏。
第二日一大早,崔嵘就去见了老夫人,将所有事情告知给了她。
真如陈旭说得那样,明仪是陈婉月让陈旭丢掉的,那母亲这些年对于当年弄丢明仪的愧疚算什么?
当年的事情的每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楚,母亲看见找回来的明仪有多高兴,那几年她一直都为自己的过失而愧疚,一直自责自己当初不该放明仪一个人在屋子里。
更不该因为担忧便立马回来,再回来之后,才知晓明仪她丢了。
自从以为孩子被找回来后,祖母对崔明珠一直很好,一直在弥补她,纵然她犯了多大的错误,从来都不忍心苛责于她。
可是他们一直弥补错了人。
“阿娘,我一定要把明仪认回来的,我要让她认祖归宗,否则怎么对得起苏姮。”
薛老夫人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摩挲着袖子。
心里却远不像面上这么平静。
她心中对明仪有愧,对于当年圣人为找回来的明仪改名成明珠的时候,其实她心里是欣喜的。
因为这样,她似乎就能忘却自己曾经的过失。
她把自己所有的疼爱都给了明珠,因为过于疼爱她,所以在明珠身世曝光的时候,才会留下明珠。
她舍不得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孙女。
而且她没想到,她真正的孙女,居然是那个与明珠起过冲突的陆家八娘,未来的太孙妃。
薛老夫人内心是慌乱的,甚至有一种不想让真正的明仪回来的想法。
虽然是陈婉月策划的一切,可明仪确实是在她手里丢失的,在还不知晓陆微知就是明仪的时候,哪怕明珠不占理,她还是强行替明珠撑腰,去找忠勇侯府的老夫人裴玉珍要说法。
太多的亏欠,让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去面对真正的明仪。甚至只要想到他们认错了人,就会觉得曾经的自己有抚摸的愚蠢。
如今嵘儿却未必这么想,他迫切的想要将明仪认回来。
等人走了之后,老夫人抬头看到了站在屏风后面的崔明珠。
她泪流满面的看向自己,“祖母。”
崔明珠心里更不安稳,方才他们的对话,自己一字不漏的全都听到,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个陆八娘,居然就是真正的崔明仪。
她如今,竟然还是靖屿哥哥的未婚妻。
怎么这么多的好事,都让她占了呢?
她怎么就这么好命。
这些让崔明珠嫉妒的发狂,甚至恨不得让陆微知立马死去。
可是她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意表现出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扑过去,伏在祖母的膝上,哭得不能自已,“祖母,明珠就只有您了。”
“好孩子。”老夫人将手放在崔明珠的肩膀上。
她如今根本就没办法用祖母的心态去面对真正的明仪。
背负太多的东西,换来的根本就不是期盼和愧疚,只会让她心虚。一个长辈面对晚辈心虚,传出去,她岂会有脸面。
祖孙二人心思各异,谁也没有说话。
崔明珠哭了一通,从老夫人那里出来的时候,擦干了眼泪。
她早该知道的,靠着那个老太婆是没有用的。
如今最大的好消息,大概是陈氏那个贱人也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父亲可真够狠心的,陪伴了这么多年的枕边人,竟然也能毫不留情的就踹开。
崔明珠知道,她得为自己打算了。
到了僻静处,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哨子。
吹的时候并没有发出声音,她甚至以为是坏了,吹了好几声,正有些恼怒自己被骗了的时候,身后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什么事?”
崔明珠被吓了一跳,不过还是镇定下来。
对方裹得很严实,却来的悄无声息。
“告诉你家主子,先前谈得事情,我答应了。”
那人点了点头,随即便不见了身影。
崔明珠握紧手里的哨子,神色狠厉,“这可是你们逼我的,我可不想一辈子就跟着那老太婆拜神的。”
随后,又快速的看了一下四周,见没人,这才快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