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要说话,崔嵘却是道,“母亲,你还要怎么偏袒她?我知道,您是因为愧疚当初的事情,可这不是纵容她无法无天的理由。从今日起,九娘禁足在她自己的院子里,若是她再跑出来,府中所有人都要受罚。”
“父亲!”崔明珠不可置信的看着崔嵘,似乎是不相信他会惩罚自己。
崔嵘自然没有心软,这些年,已经足够纵容她了。
他回来的时候,府中管事便已经将事情的始末告诉给他了。
“那个门房,将他送到忠远侯府,任由他们处置。”崔嵘吩咐道。
老夫人想要说话,崔嵘却是看了过去,“母亲,皇太孙殿下那边,我会亲自去请罪的,女不教,父之过,是我从前太过放纵她了,让她不晓得天高地厚,您也该出去听听,明珠如今在上京的名声有多差。”
他怜她失母,幼时还亲自照顾过她一段时间。
是母亲说儿郎不该为这些事情费心,便把明珠接过去亲自照顾,谁知道去慈云观小住几日,竟把明珠弄丢了。
后来明珠被找回来,失而复得,对明珠是要什么给什么。
再无礼的要求也能满足她。
养得她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从前那些事情,崔嵘不是不知,到底是女儿家之间的口角,每次都是轻轻放下。
他也舍不得惩罚这个女儿。
今日这事,却是当着上京那些有头有脸的夫人的面,便是那陆微知不是乡君,也万不该让门房折辱。
老夫人自然是知道的,可她想着,有他们显国公府在,将来明珠的夫婿定然不敢欺辱她的,跋扈便跋扈些。
可想到崔明珠爱慕的人是皇太孙殿下,老夫人又沉默了下去。
皇家的事情,哪里是他们能置喙的。
圣人的那句话,终究还是让明珠记到心里去了。
可是皇太孙殿下眼看着没有那个意思。
明珠的身份,到哪家都是做正妻的份儿,可是太孙妃的位置,却未必能落在她身上。
老夫人想,做个良娣也未尝不可,那是东宫的储君,与常人家自然是不一样的,若是将来能荣登大宝,明珠凭借家世,最次也会是个妃位。
她是这么打算的,打发走了其他人,也是这么跟儿子说的。
崔嵘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母亲,明珠那样的性格,如何能入皇家?”
皇家是他们想去就去的吗?
他的女儿只是家里有人撑腰才如此跋扈,可皇室的人,如何会惯着她。
倾城长公主的情分,又能消耗多久?
如今的圣人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可是若是圣人去了呢,他们如何能保证,新皇能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崔嵘自然是没有说出口。
“母亲,我没打算让明珠嫁出去,若是她愿意,招个婿,家里也是养得起他们的。若是不愿意,便入道观做个女冠,我崔家难道养不起一个女儿?”
明珠的名声已经这样了,只能约束她,不让她铸成大错。
“荒唐!”老夫人一拍桌子,有些不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如果她执意要嫁皇太孙殿下,那我就只能让她入家庙当个女冠了。”崔嵘坚定道。
崔嵘给了老夫人这两个法子,怎么说明珠都是他和苏姮的女儿,断然不可能看着她走上一条不归路。
话说完,崔嵘也不管老夫人是什么想法,便转身离开了。
陈婉月在外头等着他,要过来牵他的手,嘴里亲呢的喊道,“夫君。”
却没想到,崔嵘避开了她的手,“我还有事,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
看着崔嵘离开的背影,陈婉月看了一会儿,这才对着身边的婆子吩咐道,“你去把陈旭找来,就说我要见她。”
走到前院的时候,看到了正在等他的崔成栎。
“父亲。”崔成栎喊道。
崔嵘只是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的去了书房。
皇太孙殿下让崔九娘禁足,她却明目张胆的跑出了府门,那么多双眼睛看见了,还真当别人会替他们隐瞒不成?
必须赶在御史写折子之前,自己先写了认罪的折子递上去。
见他走了,崔成栎才往外走,远远便看到崔明蕴站在哪里。
他快步走过去,“阿姐。”
“多亏你了,我还真怕父亲不来。”
“不会的。”崔成栎摇了摇头,想到什么,又开口道,“九姐这次做的属实过分了,母亲又被祖母罚了吗?”
崔明蕴摇了摇头,“应该没有,我去看看阿娘,你去吗?”
崔成栎点了点头,二人一起去了陈婉月的院子。
*
忠远侯府
王允词听说了显国公府门口发生的事情,气得差点破口大骂,直道国公府欺人太甚了。
这是欺负他们陆家没人了吗?
竟然这么羞辱他们陆家的小娘子。
正准备去找人算账,不成想那显国公府的人将那门房五花大绑的捆了过来请罪呢。
东市这边都是权贵,显国公府门口那事早就传遍了。
为了赔罪,显国公府动静挺大,一路上都有人探头探脑的,这是各家想打探后续呢。
这是打算堵他们陆家的嘴呢。
王允词都没出来,直接派了婆子出来传话,婆子站在那,看着国公府的管事,“一个小小的门房,就敢做这种事情,你们国公府主子就这样的管家能力?”
管事早就被吩咐过了,此番是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
请罪就要有请罪的态度。
“国公爷说了,这门房胆大妄为,任由陆乡君处置。”
陆微知见涉及到自己,便道,“既然国公爷处事如此公正,那就让国公府处置了吧,也当是给我一个交待了。”
忠远侯府不接,他们说再多也没用。
既然要给交待,你自己处置。
忠远侯府的主子都没露面,门也不给进,管事又将人带回去了。
那门房被打断手脚发卖了,随后便递了消息给忠远侯府,也只得到淡淡一句知道了。
王允词在家想起这事就骂那显国公府的人不地道。
想过这宴会没安好心,要没想到这般不要脸面,让门房搜身来羞辱人。
打断门房手脚有什么用,那幕后主使不一样好好在家里待着呢。
也就是那崔嵘动作快,先去请罪了,不然非让自家夫君再参他一本不可。
听说他虽然请罪了,可御史可没放过他。
那宣德侯更是一连参了他好几本,说他教女不严,丝毫没有顾及崔明珠是他亲外甥女而口下留情。
圣人也把崔嵘骂了个狗血喷头,令他滚回家闭门思过,反正朝堂上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崔嵘勉强算是有了些好心情。
事情没有太糟糕。
倒是因为这个事情,各家对于家里的下人管得都严了些。
明面上是门房大胆,可私底下谁不知晓事怎么回事。这个说法只是一个遮羞布而已,要脸面的人家,都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陆微知倒没受到什么影响。
她院子里新扎了个秋千,她坐在秋千上发呆。
银丹在她面前走过来又走过去的。
陆微知百无聊赖,“银丹,你说我阿耶阿娘什么时候到上京啊。”
银丹掰着手指头认真算了一下,“怎么着也得个把月吧。”
肯定要把庭州那边的事情安顿好才能回来,里里外外估计得忙不少事情。
再加上路上赶路的时间,银丹感觉自己已经算得最快的日子了。
陆微知靠在秋千架子上,“真希望他们快点儿过来,我好想他们。”
“吃块甜糕,心里就不难受了。”银丹连忙拿了一块甜糕递给她。
陆微知咬了一口,对着银丹伸手,“再给我一块。”
银丹连忙摇头,“不行,我自己都不够吃了。”
她省着吃,才能多吃些时日。
“你个坏丫头,若不是我,你哪能吃得到这甜糕,再给我一块。”
陆微知扑过去就要抢,银丹连忙跑,二人在院子里追逐起来。
见陆微知笑了起来,抱柯也跟着笑了起来。
当时她便想,若是崔家当真欺人太甚,那可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陆微知这边阿耶阿娘没盼到,倒是听闻圣人准备秋猎了。
还特地钦点了几位随行,忠远侯府自然也在其中。
跟上次皇后殿下的寿辰一样,特地送了一份帖子到陆府,又由那边的管事亲自送到陆微知手上。
单独下帖子,可见圣人对她的重视。
有了老二的回信,忠远侯府的老夫人倒是放心了许多。
现在只等着他们夫妻回来,再做决定了。
王允词找了绣娘,给府中的几位娘子都做了一身新的骑装。
王公贵族,就没有几个不擅长骑马的。
各家的小娘子,骑术也是相当不错的。
还听说六姐姐陆微语的马球就打得极好。
陆微知觉得有些可惜,“若是早知道六姐姐的马球打得好,怎么也能切磋切磋。”
王允词笑道,“回头去了狩猎场就能切磋了。”
虽然是狩猎,活动还是有的。
有马球比赛,也有蹴鞠比赛。
除了专业的马球队蹴鞠队,各家郎君小娘子们也能上场比试一下的。
这些都是往年的惯例了。
赢了的人,还会得到圣人的嘉奖呢,那可是极其有面子的事情。
圣人的骑射蹴鞠马球都是极其好的,年轻那会儿,马球比赛都是圣人领得队。圣人也爱狩猎,每年至少举行一次围猎活动。
即便如今年纪大了,也爱看旁人去玩。
听闻今年,还钦点了皇太孙殿下领头。
眼看着狩猎的日子到了,各家都收拾好准备出发了。
骑装是到了那边再换的,除此之外,还要备几身换的衣服。
各家的马车自然是跟在圣人和皇后的马车后面的,马车行驶平稳,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皇家猎场而去。
到了地方,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狩猎场附近的林间空地早就搭建好了许多华丽的营帐。
各家在什么地方,也是早有安排。
回头到了营帐,还会放上各家的标志。
陆微知和家中姐妹在营帐中换好骑装,这才跟长辈去拜见圣人。
早先到的官员过来见礼,各家的郎君小娘子都换上了骑装,个个英姿飒爽,看来对今日的狩猎很是期待。
还有很多郎君带了鹰犬过来,圣人带的是只细犬。这种犬,身体细长,非常善于奔跑,且嗅觉灵敏。平日里是当宠物饲养的,今日带来,是用来追逐狩猎的。
还有几位郎君,身后竟然跟了一只猎豹,据说这猎豹是外来的猛兽,被驯养过。
也有人在马上放了猞猁带来,这都是王公贵族们从小养到大的,大多人都乐于驯养这些动物用来狩猎。
为此还有专门驯养这些动物的人。
人群中,陆微知抬眸瞧了瞧那些郎君,又瞧了瞧站在圣人身边的皇太孙殿下,看过去的时候,他也正看了过来。
今日他穿了一身墨绿的骑装,头发高束起,搭配了同色的墨玉冠。
端得是一副丰神俊朗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