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塑料珠这条线走进死胡同时，李明以为是自己太执着，一定要让两件不相干的事产生结果，所以才会被带歪。
他沮丧自闭在法医所里，整日对着尸体比划来去。结果没想到，还真被他找到了塑料珠。
就在尸体身上。
“我本来也想过塑料珠是意外，和尸体没关系。”
李明翻过尸块：“但压到这种程度，不是死后压迫产生的淤血。”
人死后血液不再流动，能产生的淤痕有限。反倒是死前重压留下的痕迹，死后随着时间会逐渐显现。
“法医第一堂课，老师告诉我，尸体是无言的证据。”
李明笑说：“是尸体自己来报案了。”
塑料珠印在尸块上的淤青，成为了塑料珠主人杀人的重要佐证。
李明笃定：“凶手杀人时，塑料珠长时间压在碎尸身上，最终导致了淤青。”
“不管塑料珠串的主人是谁，ta都是你要找的人。”
“那就是肖阳……”
杨立话没说完，李明先打了个寒颤。
杨立看见手机屏上两个年轻人激烈聊天。
李明：[是肖阳！老杨说了，是肖阳。]
曹新：[我就说是冤魂报案！！]
案子有进展的喜悦还没涌上来，杨立先黑了脸。
要不是他喝醉了酒，高低要去抓曹新……喝醉？
杨立一怔：“我喝醉了？”
“曹新说除了肖阳，还没确定其他人有手链，肯定是肖阳冤魂索命。”
李明一心二用，随口回答：“是啊。你不知道吗，你到法医所的时候都醉得不行了。老杨，到底谁找你喝酒了？”
杨立不喝酒。
唯一他喝过的东西。杨立捂额头的动作忽然顿住。
“赵蓉蓉。”
“在法医所之前，我去了赵蓉蓉家，她请我喝了可乐。”
杯子是一套昂贵水晶杯，对杯，两支杯子，竖在架子上。
杨立蓦然意识到，赵蓉蓉并非第一场用这套对杯。在他之前，还有使用者。
或是疏忽，或是慌乱，赵蓉蓉没有仔细洗刷杯子。而杨立，恰好对酒精极为敏感。
不是杨立主动喝酒。
是在水晶杯里，残留了酒精。
最关键的是，那是两支杯。
……两个人！
除了赵蓉蓉之外，还有另一个人。
而塑料手串，除了肖阳外唯一一个确认持有者，是二十年前的赵蓉蓉。
杨立通报王克家。
等王克家喂呜喂呜抵达赵蓉蓉家时，房门大开，现金一空，赵蓉蓉已经跑了。
“妈的，晚了一步！”
王克家恨恨：“被她跑了。”
二沟子所的人闻声回头，楼梯上杨立呼哧冲上来，一口气没喘匀就张嘴。
“找着了吗？赵蓉蓉人呢？”
众人默默让开一条路。
王克家尴尬挠头：“没有。”
上次来，就连王克家都要怀疑赵蓉蓉怎么财大气粗，跑路也什么都不拿。但这次来，已经人去楼空。
老屋里狼藉，昂贵衣裙扔了一地，窗柩大开，窗帘摇动。
喝过可乐的水晶杯还摆在杨立离开时的位置，但金银细软不见踪影。
“现金，金项链，手表首饰。好变现携带的东西都没了。”
王克家大概看了圈，出来摇头：“跑了。”
他恨恨：“早知道就让周威拿下她！”
“那上哪儿拿，咱那时候也没发现她有什么猫腻。”
杨立匆匆看一圈，折身冲出门往下跑。
学军县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家属楼的大爷们都好奇伸头张望，被杨立逮了个正着。
“赵蓉蓉是跟谁回来的？”
杨立：“除了她还有谁住她家？”
楼下木头窗户顿时纷纷关上咔哒作响，左邻右舍权当年老耳背没听见。
杨立：“清明烧纸不要钱！”
立刻有人推门：“真的？”
“诶呀这不是杨立吗？什么时候来的？”邻居惊喜推门。
老楼顿时热络。
·
杨立后知后觉，赵蓉蓉是目前除了肖阳外，唯一一个有塑料手串的人。
他不信鬼神，不信什么肖阳半夜击鼓鸣冤，他信证据。
而赵蓉蓉家里用过的两支水晶杯里残留的酒，成了二沟子所的重点怀疑对象。
“老杨这体质太好用了，沾酒酒醉。”
王克家啧啧：“不瞒你们说，以前我都是拿他当酒精检测器的，他要去哪家饭店喝水泛红——”
其他人伸脖子张望：“怎么？”
王克家：“我都当这饭店不洗碗，酒劲还大。”
杨立黑了脸：“这就是你每次带我出去吃饭的理由？”
王克家回头，看见酒醒的杨立顿时讪笑：“老杨酒醒了？赵蓉蓉那有什么进展？”
“那不得是我问你？”
杨立微笑：“在我醉酒睡觉期间，你找着什么了？”
明明是个群众，却让一众人后背发寒，顿时找理由嘟囔着散了。
王克家硬着头皮上前。他当年刚进所里，就听说所里有个倔驴，带他的老警察语重心长教导他，别像倔驴那么死心眼吊死一棵树上。倔驴都要走了，当年还给他留下心理阴影。
现在醉驴就站在他眼前。
“赵蓉蓉应该是开车回来的，没找着什么记录。”
王克家：“不过群众倒确实有反应，赵蓉蓉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有人帮她又开车门又拎箱子的。”
县城小，日复一日没有波澜。
轰隆的汽车马达声惊醒家属楼，老人儿睡眼迷蒙挣扎着爬起来往外张望，小轿车的灯照亮整片回形楼。
赵蓉蓉在车灯里走在前面，身姿袅娜，仙女一样踢踏上楼。
不知多少双惊醒的眼睛从门孔里张望。
或许是夫妻。
也可能是父女。
向杨立作证的老大爷青光眼没看清。但他笃定，赵蓉蓉家还有一个。
“找！找到赵蓉蓉为止。”
周威发了狠，搪瓷缸掼在玻璃桌面上，“不管她在包庇谁，还是谁的帮凶，找出来！”
二沟子所半夜惊动起来，连睡眼朦胧的曹新都被拽起来，迷迷糊糊去街面上巡逻。
学军县的夏夜，难得喧嚣。
哒。
哒……
漂亮高跟鞋沿着民居台阶拾级而上，叩开老旧大门。
吱嘎打开的房门内，光亮一寸寸打在黑暗走廊里，照亮女人漂亮的脸。
“我没地方去。””
她提着皮箱，低眉垂眼乞求：“能让我暂住在你家吗？看在我们往日的交情份上。”
半开的门缝僵持良久，放开手。
吱嘎——
房门大开，迎女人进门。
光亮一寸寸吞没女人。从闪闪发亮的卷发，到昂贵的连衣裙。
嘭。
大门关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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