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动，倒是引得四处风起，婠婠默默打过哈欠，轻捂住嘴，微撇过周遭的视线，无趣地从旁侧收回，身侧行人匆匆，偶尔可以听得几句闲谈。
关于租船，月圆之夜，躍马点星之类，只寥寥几句，落入耳中，只见她利落转过身，进而又重新走回院落，好似刚刚只是散漫走走，一切并未引她注意。
才一进门，远远地便瞧见师妃暄走来，见到她时，脚步些许加快，见此，她倒是索性站住，直到来人行到跟前，反将双手背在身后，微微躬身，靠近于师妃暄的肩颈附近，轻轻嗅了嗅。
被她动作惊讶的师妃暄，疑惑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直到听到耳边传来婠婠有些愉悦的语气，“挺好，还有着婠婠的味道”，师妃暄霎时间有些休羞恼，以至于那声“婠婠”夹着些许脾气。
可一看到婠婠的笑，那些情绪便如灰尘，被轻飘飘地吹散，尤其当听到婠婠询问女子情况时，她有些松口气。
“尚姑娘已无碍，想来是不必担心了”
“又说笑”，婠婠应得有些随意，“她自有人担心，也许，我更在意，她为何会在这里，以及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婠婠可想知道一切”
“不想”，婠婠摇摇头，先前的话，不过是一个对比，她不在乎这些。
这话，倒是让师妃暄再度松了口气，呢喃了一声“那便好”，就在婠婠听到，觉得话有些奇怪，露出些许疑惑时，她便再度开口。
“方才，尚姑娘邀约，想与你见上一面，我想着你应不喜，便拒绝了”
“有此事？”
“嗯”，师妃暄肯定般点头。
“怎的前面不说？”
“不重要，婠婠难道要去？”
“不去，只是在意，师姑娘也会耍小性子了”
“这不算，婠婠你本就不想去”，师妃暄应得理直气壮。
“诡辩”，虽这般说，婠婠的语气倒是愉悦，师妃暄这般，只有她瞧得见，她乐意瞧，心情自也不错，正好又想起不久前听到的言语。
“妃暄，白日浪漫，要不要随我走走？”
“走走？”，师妃暄怎的有些不信，眼神明显像是在说着，怎么可能只是走走。
“不然，妃暄想是什么？”
“我”，师妃暄明显一愣，散着勾引的语调，令师妃暄一下子恍惚回到昨夜，眼神自有些闪躲。
令瞧着一切人，心中了然。
“白日宣淫？”，婠婠笑着，甚至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也不是不行”。
“婠婠～”，脸不出意外的热了。
好在婠婠适度，收回了浅浅的探究，只是将手顺着师妃暄的胳膊滑下，然后顺势牵起那泛着些许寒意的指尖，“先去吃点热乎的”，便拉着人再度往门的方向走去。
任由牵着，师妃暄只是默默看着那只被牵住的手，随后又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的婠婠，不一会便有婠婠的声音传来。
“妃暄怎知我在此？”
“问的，有人瞧见你”
“笨，你该说是心有灵犀” ，笑说着，在师妃暄瞧不见的瞬间，婠婠有些烦躁于这些监视者，讨厌的虫子们。
“那便是心有灵犀”
师妃暄这时候找补，似乎迟了些许，以至于引来轻微的笑声，又好好的应和了她几声。
关于两人出门，只是随便乱逛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各方。
有人按兵不动，有人遣人继续跟着，亦有人在谋划着。
远离扬州的官道上，马车上穿着有些华贵的女子，正靠坐着，手中拿着一卷古籍，微弱的光透过马车帘子穿透进来，点点坠在她翻页的指上，原本白皙的指尖，透出隐隐的红润。
不一会，马车帘子便被掀开，一眨眼的功夫，来人便坐到了女子身侧，随意地一靠，抵在女子的肩上，女子似乎已经习惯，反而移动身子，让来人靠得更舒适些。
“方才停下，她借口走走，可便再没有回来，真不去追？”，靠定后，来人开口，眼睛下意识地瞟了眼女子手中展开的古籍，跟着看了几眼，直到女子将书缓缓放下，抵在腿上，这才收回视线，看向那透着光亮的帘子。
“我听说那日，有人在门外守了许久”，直到放下书的女子开口。
回想起听过的汇报，她点了点头，应了女子，“若非来信，想来是不会轻易离开。”
“其实错过便是错过，我所为，亦有考量”，女子说着，叹息缓缓在马车内响起，“可她瞧来并不开心，也许该让她自己选择。”
“她所去之处，可不平静，你当真想好了？”。
“我虽不喜那人，可她一直斡旋，保我本族安宁，此份情谊当不得假，况且东溟一事，账簿沸沸扬扬，她引火上身，亦解我心忧，不论我多不喜她，可于玉致来说，终是放不下，欠她的，总要还回去。”
靠着的人，听着她的话，不禁点头，话开始密集。
“说来也奇怪，要不是这些年的查探，李秀宁默默压制李家和宋家的对立，更是多次调和杨广与宋家之事，怕不会有人知晓，连李渊怕是都不会想到，这些事获利的最终是宋家，否则门阀势力冲突，势必难以安宁。”
“若非如此，这些年来，爹爹怎会允许玉致与李家来往，可李家的心，太大，这团火，迟早会烧起来，我们亦难幸免。”
“不行，我还是把她带回来的好”，越想，先前的决定反而开始受到冲击，最终造成反悔，还是被身旁人制止，才没有叫那马车调转。
最终，马车队伍继续往前，往前。
抬手示意，将人遣走，红拂双手端起茶壶，微微躬下身，“这几日，婠婠姑娘四处闲逛，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说着的同时，默默将桌案前空了的茶杯倒了半满，将茶壶放下，这才站直身子，随后眼神便落在坐着的李秀宁身上，便再无移动。
轻抿一口水，润了润有些干涸的喉咙，不久前与李密的会面，让她废了不少口水，总觉得嗓子干得有些厉害，像是随时会撕裂开，以至于方才，一直都未有言语。
轻咳一声，觉得舒适些，放下杯子，李秀宁这才开口：许是她的乐趣”，狡黠的乐趣。
“乐趣倒是不像，我看有些像带着我们绕圈子”，红拂并没有听出李秀宁言语中的那抹心知肚明，说出自己看法。
“就是绕圈子的乐趣”，李秀宁听完，便索性肯定过红拂的话，“凭我们那点手段，逃不过她的眼睛，以她的能力，要想甩开这些尾巴，轻而易举，既然什么都没做，想来就是想耍耍我们”
这话听来平静，李秀宁瞧来也不似动怒的样子，意识到一直一来，对婠婠姑娘，小姐似乎有种过度的容忍度。
“小姐难道不气？”，这令让她在意。
“有什么可气？况且被耍的，可不只我们”，李秀宁不在意，或者说，她本就没有真的妄想因此而图谋到什么。
“小姐是说双龙？”
李秀宁摇头，“虽有李密为倚靠，但他们依然不足为惧，我更在意是沈落雁和云玉真。”
“好在遇上婠婠，她们倒也捞不到什么好果子，既然都是被耍，那便无需在意”，李秀宁继续解释。
“既如此，何不将人抽出来”，若知晓最终是一场空，想来也不必去浪费人力”，红拂给出提议。
“戏还是要做，你我要是抽身，可难向家中解释”，自从账簿一事之后，在李家，李秀宁自需考量立场。
“不过，沈落雁和云玉真想来也不会真如李密他们那般老实，我们的人，只需要照原定计划，好好盯着她们，至于婠婠，就等着看她打算何时甩掉我们。”
李秀宁既有安排，红拂向来不会多言，只不过既然提到沈落雁，她便想起一件事。
“小姐先前让我们去查那位沈姑娘，倒是有些线索传来”
“哦～”，李秀宁来了些许兴趣，“说说。”
“正如小姐所想，她确实与曾经卷入贪污的沈家关系匪浅，后因缘巧合结识李密，得其赏识，这是瓦岗人尽皆知的事，李密多次大胜，脱不开她的暗中指导。”
而这几日相处，李秀宁早对李密下了论断，此人谨慎多疑却又自负，更是急于求成，以此人的性子，若非有人暗中指导，绝非翟让之敌。
“既是人尽皆知的事，于我又有何用？”
“不过，我们调查到，她曾出现在长安，而且多次派人到长安寻人”
“寻人？”，开始有意思，李秀宁在意起来。
“此事隐秘，我们只查到是寻一位女子，而且说来奇怪，那位飞马牧场的商场主，似乎也在寻人，她们瞧着也有些亲密。”
“这还是真是巧，红拂，你可以知道东溟夫人这些年与我李家合作，究竟是何目的？”
想了想，红拂道：“利益所驱”
“如此浅薄倒是最好不过，可惜偏偏不是”，听到的那刻，李秀宁便觉得这一切绝非偶然，那是一种她基于自身感觉的判断。
“她之所以与我们合作，也是因为要寻一个失踪已久的人。”
“又是寻人？”，红拂难免惊讶。
“是啊，这可真是巧得很”，既如此，李秀宁便有了些许主意，东溟对她们也算是仁至义尽，当出点力才好。
“如此说来，我得再去见见那位沈军师了”，暗暗的，李秀宁落下心思。
话音还未彻底落下，李世民的声音便闯入进来。
“秀宁，爹来长安了。”
言语中难掩急切，着实令人有些不安。
站在屋子中间，正前方坐着的男人，瞧着有些慈眉善目，甚至有一种来自于长者的宽厚，只可惜一开口，便有些虚伪，更别提坐在旁侧，与李秀宁有几分像的两位锦衣公子。
“秀宁，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好，爹更是不远万里，风尘仆仆，生怕你受到伤害，那东溟账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跟大哥说实话，到底是不是真烧了”，其中有一位看着年长些的公子开了口。
“大哥若要问，自然是真烧了，秀宁这些年，一直为李家而谋划，难道大哥觉得秀宁会以此为谎？”
李秀宁看向男子，心里却觉得冷，尤其是看向那位从小养大她的父亲时，更觉得悲哀，“难道爹爹也觉得秀宁会欺瞒李家，欺瞒家人？”
“爹爹从未怀疑过你”，李渊被问得有些羞愧，脸上终究是有些挂不住的热。
“既然如此，秀宁为何要站在这里，接受大哥，三哥的质询？”
“你两位哥哥只是担心你，秀宁，你要知道，建成和元吉亦是哥哥，他们不会害你。”
“自然，一家人当不会害一家人”，李秀宁说着，语言毫无起伏，她早已习惯这样的话。
“秀宁，大哥他是真的担心你，作为长子，大哥关心着我们每一个人，三哥知道你和世民关系更好，可大哥才是我们李家的长子，凡事还是得互相商量为好。”
“东溟账簿只会引火烧身，秀宁早早便将其焚毁，若爹爹，大哥和三哥不信，大可随时来搜，秀宁绝不阻拦。”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话似乎有些触到李渊的逆鳞，尽管宠爱，但李秀宁的冷淡，令他察觉到，愧疚的心反而生出不满，“你两位哥哥是担心你，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
“爹爹，您别生气，秀宁还小，自小又一直跟着世民行军，多是习了些野性”，彼时，自从一开始说过话便再也无言的李建成终于再度开口，竟还是为李秀宁“着想”。
“既为女子，你便该离远些，世民是有些过于放纵你了”，李渊当真赞同了这话。
“爹爹放心，等秀宁入了柴家，女子嫁了人，性子是会软下来的”，偏巧李建成的下一句，便扯到柴家。
仅仅只是听到，李秀宁便意识到是有人等不及想动她，心里只觉得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