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虽有诸多仙禽异兽，但这龙侄委实可爱。脸圆圆的，眼睛又睁得大大，哭唧唧地看着人，心都要被它萌化了。
韦护将它带了回来，便爱不释手。
龙侄生着火红的头发，身子是红到白的渐变色，九条小尾巴全白。毛发柔顺光滑，身上还散发出异香，并不像一些兽类会臭臭的。
“哟，”韦护看着它，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它的小脸，“你委屈什么？嗯？”
“瞧你一身毛茸茸的，便唤你毛团吧。”
毛团见韦护伸手在自己面前，粉红的小舌头伸出来舔了舔他的手指，哈，韦护忍不住笑了出来。越发觉得它可爱。
“你是公的还是母的？”韦护要掀开它的尾巴看看公母，毛团却不干了，尾巴把那处捂得紧紧。还“凶狠”地叫了一声，听在韦护耳里就跟婴儿叫一样，一点不凶。
“好了，好了，不看你了。”
韦护心情愉悦地放过了它。毛团幽怨的双眸望过来，韦护触碰到它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另一双眼睛。心突的一下。原本愉悦的心情又沉到了海底。
外面那个杨戬，给他造成了不少的心理压力。尽管他不进来，但他的存在，于他而言就是压力。
为什么要出现呢？还说什么找了他几百年，难道他最后没有和孔宣在一起吗？
这几百年来，韦护窝在紫微宫潜心修行，不去关注外界的事，也听不到杨戬的消息。
杨戬根本不知道韦护想要什么，以前是，现在也是。他从来都不懂他。
一想到杨戬，那些前尘往事潮水一般涌来，他的心又开始密密麻麻地疼。
韦护笑了下，“这算什么呢？”
毛团：？
哪吒还是自作主张把杨戬给留下了，留在华盖星君府。夜晚敖丙去当值，哪吒和杨戬在院里喝酒。
喝开了之后，彼此之间也侃侃而谈，诉说封神之后三百年来各自的见闻经历。
哪吒敬杨戬酒，“想不到啊想不到，丞相身边的大红人，竟然如此的淡泊名利，令人佩服。”
杨戬笑了一下，仰头饮尽杯中酒，这才道：“你不用太抬举我，我若早知他在天上，断不会如此淡泊名利。”
“是嘛！”哪吒哈哈一笑，“说起来，咱们也算难兄难弟了。想想从前咱们打仗时是何等的快意恩仇，不服就干。生死看淡。那时真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杨戬自己斟着酒，道：“现在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哪吒道：“现在知道了。能不知道吗？我在乾元山金光洞我师傅那儿背了三百年的经文。都背麻木了。死心了。”
杨戬道：“我在凡间找人也找麻木了。但是还未死心。”
哪吒道：“说起来也是缘分，还得多亏了老子告诉你韦护在天上，要不然你还在下面找呢。”
“嗯，多谢你。”杨戬又和他碰了杯。
“不用客气，以前也多亏你提携。只是那时年轻气盛，不领你的情。关于你和韦护那件事，我好像没有跟你道过歉。兄弟，对不住啦。”哪吒喝得有些醺醺然了。
杨戬喝起酒来，脸不红心不跳，端坐在那里，仍是谦谦君子风范，“没关系，也许我和他，命里合该有这一劫。”
“人找到就好啦，”哪吒两眼迷离地给他支招，“兄弟，我告诉你，好男，也怕缠郎。你只要缠住他，天长日久的，天宫又寂寞，他必定会重新接纳你。何况你们，从前还有一段，只要勾起了那一缕情丝，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杨戬道：“我是要缠住他的，就怕他烦我。”
哪吒道：“他烦你，说明他在意你，他要是不在意你，只会无视你。”
杨戬道：“你喝醉了，都开始说胡话了。我希望他在意我，当然是因为喜欢我，而不是讨厌我。”
哪吒嗤笑了一声，“没错，我也经历过被讨厌的时候。总归是要慢慢哄得人回心转意的。”
杨戬道：“不错，是得哄着。”
杨戬心里想知道韦护心里还有没有他，但是表面很平静。
哪吒叹了口气，站了起身，向杨戬道：“我去睡了。你自便吧。”说着踉踉跄跄地回屋去了。
杨戬看着他离去，此刻不醉也不困，清醒得很。他就坐在那里，看着一个酒壶，对影自酌。
夜深了，才起身进客房去睡了。
等杨戬再次醒来，只觉头痛欲裂。他已经许久不曾喝酒了。这三百年饱受生离死别之苦，他从不用酒来麻痹自己，他知道喝酒无用。
杨戬起来正是白天，见到哪吒，问：“我睡了多久？”
哪吒道：“半个月。”
杨戬道：……
杨戬与哪吒喝酒的记忆仿佛还在昨天，“你没有开玩笑吧？怎么会睡了半个月？”
哪吒道：“我骗你做什么，我三番几次去叫你，你都睡得跟死猪一样。后来我就懒得管你了，等你自己睡醒。反正死不了。”
杨戬从未喝过如此多的酒，也从未晓得这酒的厉害。这天庭的玉露琼浆，初时入喉甘美，回味无穷，并不觉得什么，不曾想后劲如此之大。竟让人昏睡半个月。
这天上半个月，在凡间都过了十五年了。真是要命。
好在杨戬在凡间也是挂职，并没有什么公务非得他处理。
杨戬口干舌燥，喝了一壶水才觉得好些。
杨戬看着哪吒游手好闲的样子，忍不住道：“你看起来很闲。”
哪吒道：“我嘛，还行，每天去点个卯，报个到，就回来了。如今天庭无大事，是挺闲的。要不你犯点事，咱俩打一架？”
杨戬道：“我先告辞了。”
哪吒道：“你去哪儿？”
杨戬道：“去找韦护。”
哪吒告诉他：“你不用去紫微宫了，韦护下凡去了。”
杨戬看向他，“下凡做什么？”
哪吒耸了耸肩，“公干吧，谁知道。我跟他又不是一个部门。”
“好吧，多谢。”杨戬抬脚走了。
杨戬在下界找到了韦护，韦护脸上淡淡，看起来不太开心。杨戬走上前去，韦护抬起头来，不期然看到杨戬出现在一条长街的璀璨灯火之中，那么一个俊秀青年，直直撞进他心里来。
韦护呼吸一窒，愣愣地看着人越走越近。周围的人和物快速退去，只容得这一个人出现在他的眼里。
“韦护，还在生我的气么？”
韦护愣怔了半天，才回神，撇开了头，淡淡地道：“没有。”
“一起走走么？”
韦护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这一条长街灯火辉煌，热闹非凡，百姓安居乐业，个个喜笑颜开。
杨戬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美好的景象了，他一直过得兵荒马乱，内心悲苦，自然看到的也都不是什么好景。
两人并肩走着，杨戬没话找话，“你下界来做什么？又有什么凶兽需要收服么？”
韦护并不答话，杨戬自顾自地道：“这次只有你一个人？雷震子不跟你一起来么？”
韦护仍是不答，杨戬扫了他一眼，看向前方，自顾自又道：“那日我叫你等我，你却不等。我从西天回来找你，却找不见了。”
“从前是我太年轻，不懂自己的心，见到好看的就想要占有。却不知，那并不属于我。”
“我才到半路就后悔了，想回头找你，要是那时我回头就好了。说不定就不会生生错过了。可是我倔啊，非得到了西天确认自己不喜欢孔宣，才回来找你。韦护，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呢？”
韦护开口道：“过去的就过去了吧。”
杨戬道：“可是我过不去。”
韦护道：“那是你还未了悟。”
杨戬道：“那你呢，你了悟了么？”
韦护道：“自然。”
正说着，忽然一个人撞了韦护一下，韦护身体不由往杨戬这边倒，杨戬适时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身，“小心。”
韦护努力想维持镇定，但是砰砰乱跳的心出卖了他。他不敢看杨戬，怕杨戬从他眼里看出端倪。
杨戬听到了他的心跳声，说了一句：“你心跳得好快，是为我而跳吗？”
韦护站稳后，推开了人，“你想多了。”
“是么？”杨戬望着人，“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韦护并不答言，两人漫无目的地逛。多是杨戬在说，韦护在听。
杨戬道：“从前你说愿意和我一起归隐山林的话，还作数吗？”
韦护道：“不作数了。”
杨戬笑了下，“我想也是。”顿了顿，又道：“从前我被凡尘俗事所累，如今掉换过来了，换你舍不得天庭的俗务了。”
韦护听了，没有反驳。
杨戬道：“韦护，若世上有后悔药，我也想吃上一吃。”
韦护道：“算了吧。”
杨戬道：“我很羡慕哪吒，他圆满了。”
杨戬道：“对不起，是我把你弄丢了，你曾经那么爱我。”
韦护想起曾经的心如死灰，心空荡荡如一片荒野。
杨戬看着韦护道：“你还会爱我吗？”
韦护道：“不会了。”
杨戬道：“你可以爱世人，却独独不能爱我，是么？”
韦护道：“是的。”
杨戬道：“这么说，你是不爱我了。可我还爱着你。”
韦护道：“算了吧。”
杨戬并不理会这一句，只是平静地陈述往事：“我从西天回来就想全心全意和你在一起。我发现自己一点都不爱孔宣。当我听到孔宣说，他也不爱我的时候。我是那么的开心。我想立刻飞到你面前，告诉你，我知道自己到底爱谁了。我回来的时候，在脑中幻想着，和你归隐山林，过自由自在的日子，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当我回头找不见你的时候，其实我并不很担心，我想我有天眼，一定可以找到你，只不过要多花点时间罢了。”
“当时我真的太自负了，”杨戬说起来，不由觉得好笑，“天眼也有看不见的地方，它不是万能的。”
“我遍寻你不见，还去了你师父的道场金庭山。我想着你会不会回金庭山去呢，结果到了那里，他们告诉我，你没有回过金庭山。”
“我只得继续大海捞针地找，一日又一日，后来变成一年又一年。”
“我还是后悔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后悔当日没有坚定地选择你。让你从我身边离开。明明幸福就在眼前，我却错过了。”
“韦护，你到底是藏在了我看不见的地方了。”
韦护道：“我只是了悟了而已，而你还在执迷不悟。”
杨戬道：“了悟吗？那你告诉我，怎么了悟呢？我愿洗耳恭听。”
韦护道：“我能度己，却不能度人。你找别人吧。”
杨戬道：“哪吒说，他在凡间三百年，背了十多万册书，把脑袋背得木了，心也死了，才得飞升。是如此么？”
韦护道：“那叫了悟。”
杨戬道：“是么？如此说来，你飞升之时，心也是死的么？”
韦护平静地道：“只是悟了罢了。”
“原来如此。”杨戬笑了下，“那你不如将我看做试炼你道心是否坚固的一个劫。若你当真心坚如铁，定然不怕我试你。”
韦护道：“杨戬，我知你聪明绝顶，也知自己绝不是你的对手。求你放过我吧。”
杨戬道：“我放过你，可是谁来放过我呢？当初是你招惹的我。”
韦护道：“这件事是哪吒做的。你去找他。”
杨戬道：“我不找他，我找你。”
韦护道：“或许，你也可以去找找月老，是不是你身上的姻缘出了什么差错。”
杨戬道：“的确，我也该去找找月老了。看看我的姻缘线，到底绑在谁那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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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