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斯想留宿在季辞家中，哪怕是守在床前的愿望被驳回。
季辞还无法完全接受这么大只的幼崽盯着自己睡觉。
好在埃尔斯长大后，也不像小时候那么执拗，十分听话地离去。
季辞躺在床上默默松了口气，如果这房间他藏起来的秘密被埃尔斯发现了，那么他“威严的”养父形象就要一落千丈变成变态跟踪狂了。
唉，原主你真是把我害惨了。
失血的后遗症很快就到了，季辞比平常要更困更累，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
而在窗外，一只黑漆漆的小蝙蝠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倒立外面默默注视着里面。
……
庄园的主人又再次回来了，只是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变化。
不顾亲眷们惊恐或是不可置信的目光，埃尔斯亲自将季辞请到了餐桌的主位上。
这就足够表明他的态度和立场。
季辞原本对他只是疏离又客气的同事们，一下子变成了恭恭敬敬，对待他的和对待亲王本人无疑。
餐桌上摆满一道道看起来满是西方特色的食物。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季辞小脸止不住的发红，有些不适应地扯埃尔斯的袖子。
埃尔斯站在他的旁边弯腰，声音很轻：“父神？”
季辞小小声：“埃尔斯，有人的时候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埃尔斯看了他半响，眼神里的光明明暗暗，没有说同意也没有拒绝，看向桌上的牛排询问：“不喜欢吃吗？”
他们的饮食习惯不同，他幼时也很少见到养父用餐，对于季辞本人的口味完全不清楚。
牛排是按照吸血鬼口味制作的，顶多只有三分熟，上面的肉还带着新鲜的肌红蛋白，血淋淋的混合着酱料。
季辞的肠胃弱，不太想吃半生不熟的食物，犹豫着摇摇头：“我想吃中餐。”
埃尔斯一个眼神扫向亲眷。
不到半个小时。
附近几家出名大餐厅的主厨都被抓到了庄园里。
几个人挤作一团，吓得冷汗直出，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个血族的领主。
就在他们吓得连遗嘱要怎么写都想好的时候，一张合同出现在他们面前。
艾尔对他们露出“和善”的笑容：“来做个交易吧，各位人类。”
一个小时后，一道道有利于补血补身的中餐被端上桌。
季辞在埃尔斯寸步不离的视线下吃了一点。
“好吃吗？”
季辞忍不住在心中对比起家里田螺姑娘给他做过的两次饭。
这些中餐各具特色，有种厨师拼劲力气炫技的感觉，好吃是很好吃，但比起田螺姑娘给他准备的饭菜比起来，少了几分合他胃口的调味。
后者好似完全就是按照他的味蕾制作而成的饭菜。
不过这么想实在有些过于自恋了。
那个人大概是认识原主的，也许是原主和他的口味恰好的吻合了。
这些他通通藏在心底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擦着嘴巴乖乖点头：“嗯，好吃。”
在季辞看不到的地方，厨师们纷纷松了口气。
季辞看向埃尔斯：“你需要进食吗？”
埃尔斯站在他旁边，嗅闻着空气中传来的甜腻香味：“父神，我只要您和小时候一样，一个月提供我一些血液就足够了。”
他深知人类身体的脆弱性，尽管内心有再多贪婪无厌，最终都会被压下。
当然还有，只要能够一直看着父神，那股折磨他上百年的空虚感都会得到莫大的安抚，这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吃完了饭，就该谈谈正事了。
季辞板起严肃的小脸：“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一直在制造那些杂血种了？”
有些生气的样子，好像炸毛的小白兔。
埃尔斯手指摩挲了一下，忍住了上前摸一下的冲动：“是，那个杂血种是曼德拉送来的，那个老家伙大概以为我死定了，完全不掩饰。”
曼德拉的想法其实并不是异想天开，他确实是有阅历的一只老吸血鬼，计算好了他厌血症发作最虚弱的时期。
如果不是父神出现，又一次如同幼时那般降临在他身边拯救了他，大概他现在已经……
季辞看着埃尔斯有些散漫的样子，忍不住皱起眉，伸出手啪啪拍了下桌子：“你可是差点被他害死了。”
现在像一只跺脚的小兔子。
可爱得让人想吞掉。
埃尔斯红眸中闪过一丝病态的笑意，脸上的表情餍足：“您在担心我。”
季辞一脸莫名看着他：“我当然担心你，既然你认识那个人，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吧。”
他猛地站起来，露出自认为十分凶狠的表情，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是一个自己孩子在学校受了欺负，打算找上门的家长。
只不过这个“孩子”有点大了。
比他还高出一个头，并且肌肉线条看起来可以轻轻松松单手拎起两个他。
埃尔斯在身后一脸宠溺看着：“是。”
……
闯入曼德拉公爵家里的时候，他正在举办一场盛大又糜烂的宴会。
泳池里不知道丢入了什么，一片血红如同血池，到处都是他的直系子女或是受邀而来的靓男靓女，一个个长相明艳漂亮，使出浑身解数就为了勾引到一位吸血鬼初拥他们，改变平凡的种族。
季辞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眼前一片白花花闪过，而后就被埃尔斯遮住了眼睛。
埃尔斯用手挡着自己不谐世事的养父，动作十分轻柔，看向他们的眼神却宛如在看一群死人，充满毒蛇的粘液。
艾尔艾斯跟着身后入场，面对这种混乱的场景早就习惯，动作粗暴地开始清场。
尖叫声顿时四处响起。
作为曼德拉的子女，他们的血统艾尔艾斯面前就要被天然的等级制度压制，毫无抵抗能力。
只能狼狈着逃跑。
季辞：？？？
他不满地伸出手扒拉：“为什么不让我看？”
埃尔斯却难得强硬了一些，直到泳池里不穿衣服的人都被清空，他才放下手。
曼德拉也想趁乱逃跑，却被血脉等级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只能拖着沉重的身躯眼睁睁看着死亡的阴霾朝自己逼近。
感受到这股新生强劲的王族力量，曼德拉惊恐得瞪大眼睛。
这根本不是长期没有饮血的血族该有气势。
难道他的厌血症都是假的？
“你、你没死！？你怎么可能……”
他的话到一半，埃尔斯就一脚踢了上去。
带着鲜血的一颗獠牙掉落在地上，对于吸血鬼来说是第二生命的獠牙就这样像垃圾般被踩在脚下。
埃尔斯眼神嫌恶到极致：“制造出这么多杂血种，脏死了。”
季辞看着毫无反手之力很快奄奄一息的曼德拉，心中一紧：“埃尔斯！”
埃尔斯转过头，脸上表情顿时露出体面的笑容：“怎么了父神？”
曼德拉拼尽全力抬起头，看见季辞的那一刻瞳孔不甘心地睁大：“人类？你居然认一个人类为父？”
从来只有吸血鬼将人类变成自己的子女，怎么到了这里就反了。
又是一脚袭来，这次他另一颗吸血用的獠牙也掉了，痛苦让他只能在地上不断翻滚，狼狈得像是一滩肥肉。
季辞：“不要打死他，我们要把他送去异端处理局。”
埃尔斯对他微微一笑：“好的，父神。”
他蹲下来，用只有曼德拉才能听见的声音慢条斯理开口：“我的小养父十分善良，但我不是。”
“如果你再用这种不敬的眼神看他一次，我就将你的双眼剐下来，哦差点忘了，你也拥有再生能力，那我就剐到你再也长不出新的眼球。”
轻松的语气好似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
曼德拉两眼一翻，最后终于不知道是被吓晕了还是痛昏了，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们在曼德拉家里的地下室发现了许多他制造杂血种的证据，昏暗腥臭的地下室之中有无数干枯的血液。
混杂着吸血鬼和人类的血液。
正常的初拥仪式必须经过繁琐虔诚的契约签订，双方互相吸食对方的血液，初拥的血族必须提供大量自己的鲜血给予被初拥者。
若是鲜血量过于稀少导致初拥仪式失败，就会导致被初拥对象成为半人半鬼的杂血种，身上一半留着人类的血液一半是吸血鬼，无法保留自己的意志。
同时他们还在地下室发现了一位只穿了下半身衣物的男孩，他哭着说自己是被骗来的，曼德拉根本没有想初拥他，只是把他当做宠物。
他原想抱着埃尔斯的大腿求饶，却被他的身上泛着寒气的气场吓到，只能将目光转向看起来更好说话的季辞身上。
季辞心软了软，他脱掉自己的薄外套递给他：“你先穿上衣服吧。”
男生颤巍巍接过：“谢、谢谢你。”
警笛声响起，很快异端处理局的人收到季辞的举报派人前往。
乌泱泱来了许多人。
季辞忍不住往后看了看，没有看到顾队长的身影，心中有遗憾一闪而过。
地下室的证据确凿，很快曼德拉就因为破坏种族和平共处原则被逮捕，吴小炜走到埃尔斯面前，愣头青的脸上脸色有些羞愧，敢作敢当闭上眼大喊：“对不起，确实之前是我们判断失误。”
埃尔斯冷淡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他甚至不记得这个人类的脸。
又被傲慢的血族忽视了，吴小炜摸了摸鼻子，不太在意。
他现在心中满满都只有破案的激动。
他又冲到季辞面前，刚想握住他的手，就感觉有道冰冷的视线刺了过来，吓得他收了回去。
季辞没有注意到他突兀的动作：“刚刚那个男孩呢？”
吴小炜转为挠头：“确定他只是个受害者，我们先让他回去，等他冷静些再来配合我们。”
那自己的外套也被他带走了。
季辞没想太多，点点头：“哦。”
……
另外一边，被释放的男孩吓得头也不敢回往家里跑。
负责送他回去的工作人员还想嘱咐点什么，一转头就发现他不见了。
陈烟还穿着季辞给他的外套，柔软的布料是他许久未曾接触过的，上面似乎还有些独特的香味，像是刚刚那个年轻人给当然的感觉一样温暖。
随着他往家里跑，隔音极差的老小区顿时传来东西被打碎的声音和吵架声。
陈烟缩了缩脖子，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打开了门：“爸，妈 ，我回来了。”
正高高举着个酒瓶的男人回过头，看到他的那一刻脸色就变了，愤怒地上前揪住他的衣领：“这么多天没回家也不往家里寄钱，跑去哪里了！？”
女人缩到角落，抬起带着淤青的脸，一脸希冀看着陈烟：“小烟，你不是说去打工了吗，是不是赚到钱了？”
男人闻言立马更加用力拉扯陈烟：“钱呢！？”
陈烟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没有，我被骗了，差点命都没了。”
“放屁！”他名义上的父亲愤怒瞪眼，“我看你这衣服还是新的呢！”
绝望涌上心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陈烟突然有了力气一下子推开他，而后摔门出去。
背后再次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和男人的大吼大叫。
陈烟不管不顾朝前跑，脑海中突然再次浮现出季辞的样子，有股说不出来的情绪涌上来。
他看起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同样是选择了附庸于血族，运气却比自己好。
那看起来高大英俊的血族，没有将他当做玩具或是食物，反而对他极好的样子。
眼眶顿时变得酸涩，陈烟感到一阵胸闷，不等他往深处想，突然鼻尖一痛，撞在了别人身上。
陈烟抬起头，脸上表情顿时变得惊恐：“对不起。”
狼、狼人。
撞到谁不好，偏偏撞到了以暴脾气出名的狼族。
陈烟绝望地闭上眼，往后一摔坐到了地上。
被撞的狼人低头看着这个弱小的人类，有些疑惑：“碰瓷啊？”
走在最前面的沈景喧回头：“嗯？”
男人一张原本俊俏的脸，因为右眼上一道五厘米左右疤痕硬生生破坏了这张脸，转而增添了暴戾气息的匪气。
左右眼的颜色不一致，仔细看就能发现右边蓝色的是义眼，另外一边则是如同幽远深山的绿色。
陈烟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
沈景喧突然做出轻轻嗅闻的动作，脸上表情变得疑惑：“人类，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刚刚被撞的狼人小弟惊恐瞪大眼睛，指着男人的身后，结结巴巴大喊：“老、老大！！你的尾巴！！！”
活像是大白天见了鬼。
沈景喧暴躁地看了他一眼，刚想让他不要大惊小怪，突然感到小腿一痛。
转头一看，顿时沉默了，沉沉的煞气从脸上蔓延而开。
他那从未表达过情绪的狼人尾巴，此时正像闻到主人气息的小狗，欢快地、不知廉耻地摇了起来，啪啪啪拍着自己的腿。
小狼崽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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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善良的小养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