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之前随便录的音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夏天天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充满嫉妒扭曲的笑容，这才伸手推门走入。
房间内什么灯都没有，厚重的窗帘挡着外面的阳光，明明还是白天，却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一排排比人高的书架，像迷宫式的让人感到头晕目眩。
放在平常，夏天天一定会因为看不清而到处碰撞，现在体内多了非人的血统后，居然在黑暗中也能像平常一样视物。
顺着声音他走向书房深处的中间位置，那里的摆设不再是只有书架，反而空荡许多。
夏天天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仰头看着画像的高大男人。
埃尔斯沉默起来的时候，那过于苍白的脸色搭配上偏欧洲深邃的五官，显得整个人颓靡又带着贵族的俊气，仿佛要比平常更好接近。
夏天天脸上忍不住浮现出几分红晕，眼中流露出爱慕。
如果不是埃尔斯的性格过于阴晴不定，这样的长相完全就是天菜级别。
他心中又冒出了不合时宜的遐想。
万一他能被看中，自己还有机会摆脱现在恶心的半鬼半人的身份。
埃尔斯到现在还没有过自己的后裔，他从未吸食过人类血液，自然也没有举办过初拥仪式。
若是能成为他第一个初拥的人，他的血统也会变得十分高贵，成为亲王唯一的继承者。
夏天天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凝固，就感觉到一股冰冷从脚底窜起一直到头顶，让他汗毛直立。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埃尔斯收回了落在画像上的视线，黯淡的眸光转向了来者，紧紧盯着没有发出声音，仿佛暗夜中寂静窥伺的蝙蝠。
若是换成亲眷站在这里，一定能看出此时他的不对劲。
这种无自主意识的样子才是最恐怖的。
夏天天原地站立了一会，发现自己没有受到攻击或是呵斥后，顿时恶从胆边生往前走近，直到两人的距离缩到很短，埃尔斯依旧一动不动只是盯着他。
夏天天心中发毛的感觉散了不少，眼神中流露出景仰：“亲王大人……”
他伸出手，轻轻搭在埃尔斯露在外面的巨大黑色翅膀。
没有得到回应反而在这种时候成为了一种鼓励，夏天天再次扯开嘴角，声音蛊惑：“您需要我吗？”
埃尔斯淬了冰似的眸子看着他，可内里的空洞却像是在越过他，看向不存在的人。
夏天天皱起眉，换了个办法想引起注意，他一边手摩挲着翅膀一边看向刚刚男人一直注意的画像：“这画里的是您的故人？”
一声细微利器入骨的声音传来，夏天天感到自己放在翅膀上的手一痛，看过去的时候一道匕首正正好穿透他整个手掌。
他猛地扭头看去，刚刚还一脸死寂的男人此刻脸上终于有了除冰冷以外的其他情绪，只不过是浓烈的恨意。
“谁允许你看他的？”埃尔斯直接单手掐住夏天天的脖子，力气大到可以将一个人类脆弱的脖颈活生生弄断。
“你在玷污父神？”
死亡的阴霾铺天盖地笼罩下来，夏天天这下彻底怕了，无法呼吸的痛苦围绕着他，瞳孔无限涣散后求生的本能将他从人性再次激出杂血种的特征，青灰的皮肤上血管接连爆起，乌黑的血迹不要钱似的撒了一地。
他颤抖着另一只还能半活动的手，僵硬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由银制作成的小瓶子，用尽全力朝埃尔斯的脸上洒去。
与此同时，透过夏天天身上的针孔摄像头窥伺着这一切的曼德拉露出了自己的一口带着腥气的牙，激动得浑身上下的肥肉都在抖：“死了！你终于要死了！！”
发黄的獠牙往外露出，曼德拉眼中全是对权势的向往：“血族新的天空要出现了，我们根本不需要一个连血液都无法吸收的废物领主！”
在他脚边趴着一个浑身**的人类，一脸顺从却难掩惊恐地靠着他，跟着露出违心的假笑。
……
凄厉的惨叫从楼上响起，同时还有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
艾尔和艾斯顿时站起来，一脸警惕看向楼上。
季辞同样跟着一起，手上偷偷捏着101的力气不自觉大了几分，把系统当做解压小玩具了。
蓝色章鱼被捏得嘴巴扁扁，电子音也变了形：【数珠……素夏舔舔滴深银。】
距离他们约定的一个小时才过去了一半，半路却杀出程咬金。
艾斯表情冷漠：“没救了，不用管他。”
经常有这种愚蠢的人类，以为自己可以成为最特殊的那一个被初拥。
不过这个运气差了些，看样子能不能留住一条命都难说。
季辞松手将101放下，眼神逐渐从犹豫变成坚定：“我要上去看看。”
他的心脏砰砰在跳，强烈的直觉促使着他往前走，睁眼闭眼都是小蝙蝠当初看向自己的第一眼。
那是一种早已放任自己坠入深渊的眼神。
他花了那么多时间，才让那双眼睛重新出现温度，哪怕只是一种可能性，他也无法继续放任不理。
艾尔立马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可他和艾斯谁都劝不住季辞。
季辞看似柔软的外表下有颗比任何人都坚定的内心，顶着所有人反对的目光，他还是朝着书房的方向快速走去。
有血族下属露出淡淡的惋惜：“真是可惜了，又有一个人类要死了，我还挺喜欢他的。”
其他人刚想点头，就被艾尔艾斯警告的眼神扫了一遍，只能将心中所想掩藏起来。
季辞还不知道自己在他们心中也等同于画上了死亡的等号，当他看到不知为何开着一条缝隙的书房时，心中那股不安也随时扩大了。
书房里传来一股刺鼻的味道，腻得让人想发吐，仔细闻还能发现深埋其中的臭味，有些像是那天遇到杂血种的气味。
书房里怎么会有杂血种出现……
季辞不再犹豫，耳边还充斥着系统劝阻的声音，大步迈入了书房里。
里面早已是一片狼藉，仿佛被龙卷风侵袭一般到处都是残渣，书架都倒了，一切在黑暗中乱作一团。
如果不是凭借漂浮在空中微微散发蓝色光芒的系统，他差点进来就要摔倒。
系统漂浮到被砸到书架上引起轰塌后的夏天天旁边：【宿主！夏天天在这里！】
夏天天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类最后一丝意识，完全变成一滩只知道渴求新鲜血肉的杂血种，浑身冰凉朝着眼前出现的人类发出贪婪的嘶吼。
可他的四肢全都被蛮力摧毁，扭曲着的关节无法自愈，只能在原地大吼大叫。
季辞往后缩了缩，眉心不由得微微蹙起。
系统差点以为他害怕了，正想安慰就发现他低头开始寻找些什么。
最后季辞在地上捡了一本比转头还厚的古书，一把塞入了夏天天的嘴里，獠牙穿透厚厚数百层的书页，嘴巴彻底无法闭拢也发不出那嘶哑难听的声音了。
耳根子一下子恢复安静了。
系统：【……】
季辞转身开始在书房里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没了书架的干扰顿时变得空旷的房间本应该马上就能看清楚，可他却转了一圈都没看到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人站着。
那个巨大的画像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季辞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感觉画像上的那个人穿着服饰十分眼熟。
发愣之间，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季辞立马抬起头，和一双黑溜溜宛如大葡萄的狗狗眼对视而上。
只有巴掌大的小蝙蝠正悬挂在他正上方，盯着他不知道多久，被发现后张开嘴发出威胁的怒吼：“……吱吱吱！！”
小蝙蝠意识已经被痛苦虚无的饥饿折磨得不清了，记忆全都褪色，可本能还是促使着他张开翅膀，一个俯冲过来猛地扑向季辞，张大嘴巴露出——几颗米粒大小的尖牙。
系统让宿主快跑的尖叫也戛然而止，直接宕机了。
季辞不躲不避，突然伸出手正正好接住了朝他扑过来的小蝙蝠，这是曾经无数次玩闹后留下的默契，不偏也不倚。
小蝙蝠在他掌心里刚好是可以被半包着的大小，和刚出生几天的狗崽一个大小，挣扎着怒目圆睁：“吱吱吱！”
冒犯的人类，我要杀了你，将你撕碎献祭这片黑夜！
杀掉杀掉通通杀掉！
他再次张大嘴巴，凶狠地即将咬下。
季辞盯着小蝙蝠头顶上一撮最独特的小卷毛几秒，呼吸停顿片刻后，毫无预备地笑了。
“找到你了，埃尔斯……”
这是他第二次在这里叫出这个名字。
小蝙蝠停下了，圆溜溜和小狗一样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黑色的小鼻子不断在空气中耸动着：“吱？”
新出现人类气味压住了所有让他感到焦躁痛苦的一切，只剩下甜滋滋的味道。
“对不起。”
季辞温柔漂亮的眼眸里流转着更深刻的情感，里面有一种名为心疼的特殊情绪，揪紧了一颗心。
小蝙蝠盯着季辞仿佛被雾气遮住的眼睛许久，米粒一样的尖牙收了回去，小翅膀像抱着一样裹住他的大拇指，而后偷偷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季辞的手指。
别伤心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