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外的门铃声响起，兰姐打开门看到几个跟楚画穿着一样的校服的女孩，忙让了她们进来，“几位是楚小姐的朋友吗？快请进来。”
进门的女孩子们显出几分拘谨，毕竟去同学家是一回事，去同学未婚夫家里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们想探望楚画，她家里人说她在这里。”
“先进来坐，我上去通报一下。”
兰姐的脚步声很快出现在门外，敲了敲门道：“少爷，楚小姐，宣文女中的几位学生来探望楚小姐。”
泽澜侧目回道：“请几位稍后，我们很快就谈完了。”
他握着楚画的手不曾放开，见来了客人只得尽快把话说完：“楚画，其实你这次遭遇的事并不像是单纯因为秩序混乱引起的，应该是有人刻意把你们关在利用那块土地扭曲出的空间里。
我本想等你精神好一些再同你说，只是没想到你会一直钻在牛角尖里。”
楚画略略有些怔神，“有人，故意的？”
她的眼睛里缓缓迸发出一股愤怒，如果这件事是她引起的，那一切只是一场无可奈何的意外。但若是有人故意的，那姚瑶就是被人杀害的！
她多日来的惊慌和不安被这股愤怒遮盖，可恨的是自己却没有能力阻止这件事。她竟突然有些希望自己真的可以得到混沌的力量！
“楚画，”泽澜握紧了她的手，“虽然现在外出不安全，但我也不希望你只在屋里闷着。至少没有外邪可以进到家里来，你可以去院子走走。有其他想去的地方我和庭花也都可以陪你，不要让那些人把你的生活毁掉。”
楚画点了点头，笑得有点勉强。
这样的生活还不算被毁了吗？一日抓不到那些人她就要这样生活一日，一世抓不到泽澜和庭花就要陪着她一世吗？
只要她自己一个人，随时都可能再发生教会里的事，跟她在一起的人都会遇到危险。
虽然能感觉到这些话用处不大，泽澜一时却也无法再说什么，“我一会儿去跟楼探长见个面，你先好好跟朋友聊聊。”
楚画只能又努力地露出笑容，心里想：聊什么？
朋友是“楚画”的，她根本就没朋友。谁先来告诉她要跟她们聊什么？
女孩们被兰姐领着上楼，与泽澜擦身而过时他微笑着颔首说：“各位请随意。”
他的温润平和从来都不会让人感到不自在，几个女孩原本的拘谨也少了几分，很自然地还了礼。
待进了屋房门一关，最后的那点拘束也就不见了。
“楚画，那是你未婚夫？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对你怎么样啊？”
“楚画你这就住进未婚夫家里了？不会过几天就退学了吧？”
楚画立刻道：“不会，我肯定要毕业的。”
“那就好，我们学校好多女孩子订婚以后没几天就退学成亲去了呢。”
“对啊，隔壁班前几天才走了一个，本来她都不愿意的，学校出事以后硬被家里借着由头带回去了。”
楚画发现自己好像也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女孩子们凑在一起话题很自然就展开了，她抓了一把兰姐拿来的小零食在一边儿听着就行。
“对了楚画，你什么时候回去上课啊？”
“啊？”楚画突然发现自己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刚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毕业，却发现自己连何时能回去上课都不知道。
“你遇到这种事一定吓到了吧？我们也知道肯定很难，可是医务室的老师说早点回去上课对你恢复精神有好处。”
“是啊，老师也可担心你了，毕竟那天是他带队，一直嘱咐我们多来劝劝你。”
楚画倒是没想到医务室的老师这么关心她，那天说是他带队，也不过是因为他经常在教会的义诊帮忙才会跟学生一起过去。
教会里发生的事对外只是说她和姚瑶遇见了凶徒，J察局怕再次引起舆论，决议不肯将这次的事和绑架案扯在一起。所以表面上这一次不过是偶然事件，楚画没法说明她根本就不能回去上课。
这边强撑着笑脸送走了同学，兰姐又乐呵呵地来敲门，“楚小姐，看谁来了！”
她身后蹿出个脑袋，喊着：“姐！”
“小漠！你怎么来了？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见到楚漠，楚画才自然地露出笑容，迎过去揉了揉他的头，“这些天在家里怎么样？娘还有刁难你吗？”
楚漠在她面前无比乖巧，自己还把头往她的手心里钻了钻，摇头道：“没有了，从姐夫来家里说要出钱让我去教会学校，娘就没再打我了。我这几天就要走了，以后只有假期才能回来，所以姐夫接我过来，让我跟你道个别……”
楚漠这声“姐夫”叫的还有点别扭，但那是楚画自己选的人，他无论如何都要让自己接受。
楚画听完他的话才想起来，小漠的事本来应该她去处理的。结果她出了事，全靠泽澜一个人在忙。
她有些难过地放下手，“对不起啊小漠，姐都没陪着你。”
小漠慌忙道：“我没事的姐！我已经长大了，自己可以的！我可是个男孩子，怎么能光让姐来保护我呢，等我回来，就该让我保护姐姐了！”
楚画一把把他摁进怀里揉了揉，“你可真是姐的小棉袄！”
楚漠一张脸憋得通红，任搓任揉躏了半晌才嘟囔道：“等我放假回来的时候，你还会在这儿吗？我想一回来就能见到姐……”
他想见的姐姐就只有眼前这一个。
楚画揉着他的小脸蛋儿，“当然了，姐就在这儿……”
突然她头脑一阵恍惚，意识像是陷入一种熟悉的挤压感，片刻间回神时楚漠慌乱地喊着：“姐！姐你不舒服吗？”
“没事没事，昨晚没睡好，头有点晕……”
“可是刚刚我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我去找姐夫，告诉他你不舒服！”
“哎哎小漠——”
楚画根本连拦都拦不住，楚漠就直接冲了出去。
东方家宅子里一阵忙乱，司机开车去请了一位老中医来，检查下来依旧只是进补和静养，跟出院时的医嘱一般无二。
楚画不好意思又给泽澜添麻烦，坐在床上悄悄拉着他的衣角说了声：“抱歉。”
泽澜略显无奈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又道什么歉。”
他无奈楚画总把自己当外人，可实际上她又确实是外人。
“我先去送一下大夫，楚漠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吧。”
楚漠别扭地别开脸点点头，回家对着父母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他情愿留在这里多陪一会儿姐姐。
有楚漠在，楚画的精神看起来也好了许多。于是庭花和兰姐对楚漠显得格外热情，尤其庭花弟弟长弟弟短地拉着人家的小手给他夹菜，让这个不习惯亲切的孩子看起来有些不自在。
泽澜略清了清喉咙示意庭花收敛一点，转头对楚画问：“今天跟同学聊的怎么样？”
“好像还不错？她们好像也没有把我和另一个楚画分的那么清。”
楚画脸上透着一点没有掩藏住的开心，一直以来她似乎都过于跟“楚画”的朋友划清界限，放平了心态才发现别人对她的态度似乎也挺寻常的。
泽澜轻笑道：“你本来也就是她们的同学，放轻松就好。”
看到楚画能开始拥有和寻常女孩一样的生活和社交泽澜也很开心，他正要低下头去吃饭，却看到楚画拿着餐具的手顿住，她的眼睛在瞬间一片空白。
“楚画？”
泽澜下意识起身，手刚碰到楚画的肩膀，她的身体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在闭上双眼之前，泽澜看到的是一片宛若没有灵魂的空洞。
他一把将楚画抱起来，“庭花，去准备镇魂的东西！”
抱着楚画上楼安置好，楚漠也一脸惶惑地跟在一旁，“姐！我姐怎么了？”
他脸上的不安让人心疼，泽澜没忍心让他出去，按了一下他的肩道：“会没事的，我去拿点东西，你在这里守着她。”
楚漠重重点头，他不知道能做什么，只是紧紧握住楚画的手。
“姐，你能听到吗——”
泽澜离开之后楚画蓦地睁开眼睛，缓缓坐了起来。
“姐，你醒了？你哪里不舒服？”
楚漠眼中乍现的惊喜在楚画瞥向他时戛然而止，那双眼睛冷得像冰，像要把人血管里的血液都冻结住。
隔着那层冰，楚漠仿佛在那后面看到了滔滔的愤怒与憎恨。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听到楚画冷冷地说：“你，叫谁？”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姐姐，那仿佛不再是他的姐姐。
楚漠只能定定看着楚画伸手狠狠扯断自己手腕上的朱砂红线，结实的绳子勒进皮肉，在手腕和手指上割出两道血痕。
那只带着血珠的手随即便伸向他，伴随着一股让人窒息的恐怖感落在他的额头。
那只是一只白皙细嫩的十七岁女孩的手，却像一柄重锤直接锤进了脑子里，楚漠在下一刻就失去了意识。
楚画下床来到窗边，眼中冰冷的憎恨化成无尽的绝望，伸开双臂缓缓栽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