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追逐东方青冥的道路上，桑桑才是最大的阻碍。
可惜荆重玉就算明白了也有点晚。
第二轮比试结束，弟子们各自都回了自己的学院，除了偶尔在餐堂偶遇，互相也就没什么见面机会了。
荆重玉无语地看着眼前的桑桑，她独自一人撕着一只烧鸡。虽然玄师轩的伙食味道十分讲究很值得一吃，但也没有她这种吃法的。
可是荆重玉是来偶遇她的吗？东方青冥呢？
他问也没问便在桑桑对面款款落座，动作优雅流畅十足的名门风范。
桑桑只抬起眼皮子扫他一眼，便专心地啃着烧鸡。
荆重玉无语地看了一会儿，“别只顾自己吃的欢实，也不想着让东方青冥多吃点？”
他是真怀疑东方青冥那身量，日常就没吃饱饭。
桑桑啃得头也不抬，应一句：“青冥不喜欢油腻。”
“他怎么不来吃饭？”
“我会给他带。”
“……”
合着他想偶遇都偶遇不着呗？
荆重玉沉默地看着桑桑，果然她就是追逐东方青冥路上最大的障碍。可是现在不倚仗她，他便连人都见不着。
荆无孽直言道：“我想见东方青冥一面。”
桑桑又抬眼瞥他一眼，“青冥不想见你。”
“但你应该让我们见面。”
“为什么？”
在荆重玉本来的计划里，真的不该有桑桑这么大的阻碍存在。
以他和东方青冥的境界，完全可以自然而然地接近才对的。
但他是个聪明人，在两次失败之后他选择接受桑桑的存在，并让她自己主动让开。
“因为高处不胜寒。”
“越强大的人未来也越是曲高和寡，东方青冥总有一日要站在高峰，到那时能站在他身边的人也只有我了。
你不想他将来孤孤单单的吧？”
桑桑终于放下了手上的烧鸡，正正经经地抬起头来看他。
“原来你是想跟他交朋友。”
荆重玉微微一顿，总觉得这说法哪里不太对，试图纠正道：“不能这么说，我这是……”
“你就是想跟他交朋友。”
费那么大周章，又是要势均力敌又是要一争高下的，你费劲不费劲？
荆重玉松山雪鹤一般的人物，此时笑容有些僵硬。
为什么桑桑把这件事情说的这么幼稚？好像并肩携手站在玄门巅峰就跟找青冥一起撒尿和泥巴一样？
他很想表达一下对此的不满，桑桑却道：“我知道了。我会跟青冥转达，他愿意的话，会来见你。”
当然前提得是青冥愿意。
但荆重玉对此已经很意外了，没有想到桑桑这么轻易就让开了路。
他略略一想，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是在担心青冥，担心他以后真的会一个人。
荆重玉不知道桑桑跟青冥说了什么，但很意外地接到了青冥同意跟他见一面的消息。
他来到紫阳花开满的庭院，远远就能看到青冥脸色很臭。
他刚走近，青冥便板着张漠然的小脸先声夺人道：“我不跟你比试，也不跟你做朋友。”
荆重玉：“为什么？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其实有些奇怪，青冥不怎么喜欢搭理别人，连讨厌也懒得。
但好像从他第一次邀请青冥比试的时候，青冥便流露出了难得的恶意。
此时青冥毫不避讳地点点头，“我讨厌你。”
“？”荆无孽：“我应该没有得罪过你？”
青冥抬头看着他，似乎打算一次解决完这件事情以后就不用再见面。
“我讨厌你，因为你和外面的那些人一样，都只把我当做一个天才来看。”
“但你就是一个天才。”
“不是我想当天才。”
青冥知道外面的人都是用什么样的眼光在看他。
惊艳，羡慕，期待。
可是只有他自己和东方家的长辈们知道身为一个生来就能通阴阳的天才带给他的是什么。
从小到大，都是活过今天不知道明天。
他每天能做的全部事情就是活着。
只是活着就很疲累，每天被迫睡觉休息一步也不能踏出房间。
他吃不下东西，勉强吃下去不消化也会吐出来，全然不知道吃东西的乐趣。
时常又不知道会被什么东西缠上，一旦缠上便是大病一场拖累长辈。
东方家的长辈们很好，虽然东方家人口不多，关系也不亲密，但是他们会珍惜晚辈。
没有人对他带来的那些麻烦有什么抱怨。
他们也总是告诉他长大就好了，神魂安定就好了。
可是在那些年，他还是不知道活着有什么乐趣。
他能做的只是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没关系。
其实他有关系，他不喜欢。
但是没有办法。
他没法让荆重玉懂得这些。
或许在任何人看来，为了这份天资，吃些苦遭些累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如果可以选择，他情愿像乱华一样当一个天资聪颖的普通少年。
或者不那么聪颖，愚笨一些也没有关系。
他只记得那一天桑桑轻轻触摸着他额头的手指，轻声说：“原来你也不容易啊。”
那天他才觉得原来也有人会懂。
但绝不是玄门的这些人。
这些艳羡的目光。
青冥的情绪只在一瞬间短暂的松动，让荆重玉微微怔了怔。
但他很快调整了表情，如同没看到青冥眼中繁杂的情绪，如常笑道：“那作为唯一一个能让东方青冥讨厌的人，我是不是也挺特别的？”
青冥的情绪已经快速平静下来，恢复了一脸漠然。
情绪也是很消耗体力的。
作为一个不爱吃饭的孩子，他习惯最大限度地保存体力。
所以他无视掉荆重玉的问题，微微颔首：“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我回去了。”
荆重玉在萧瑟的小风里一怔。
可我还什么都没说？
他无奈轻笑，看来想再见到青冥，要等到第三轮比试了。
这时候的桑桑还未曾知晓，第三轮的比试正在五院老师们的争议中被决定下来。
……
第三轮的比试，按照惯例是以六人小队为单位进行。
比试的形式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正面对决，一种是狩猎妖魔。
但不管是哪一种，人多底气足，桑桑并未担心。就这么按部就班地打扫，上课，悠哉地过了半月之久。
直到某日东方阙来到课堂，目光如常地扫过众弟子道：“你们做一下远行的准备，近日便要动身前往第三轮比试的地点。”
大家立刻便明白第三轮比试定然是狩猎的形式了。
但是最近有什么妖魔成灾的地方吗？
狩猎妖魔不但要求妖魔数量众多，环境也要相对可控才能方便老师监管计数。
所以这种比试多半会在幻境中进行，实战的机会不多。
但既然是远行，那便是实战了。
是他们太孤陋寡闻，错过了什么大事件吗？
东方阙并未让他们疑惑太久，公布道：“三日后出发，前往桑园。”
饶是东方阙在场，课堂里也不禁一阵议论和唏嘘——
桑园是什么地方？
那是玄门的传奇！
若要追溯，只怕得追溯到连玄门都还不存在的上古妖魔横行的时代。
桑家的先祖中曾出了一位奇才，布下一个强大的阵法，名为困妖阵。
不论多强大的妖魔，踏进去，便出不来。
最不可思议的是，即便过了千百年，阵法依然没有失效，那些上古妖魔依然被困在其中。甚至千百年间阵法不断吸引着妖魔自行踏入，已然不知累积了多少妖魔困在其中。
虽然桑家人早已经离群索居与玄门少有来往，但只要困妖阵还在，他们在玄门就有着不可动摇的一席之地。
这种传奇的阵法，少年们如何不想亲眼瞧上一眼。
东方阙给了他们片刻去议论，去兴奋，目光沉稳地落向一脸凝滞的桑桑道：
“桑桑，既是去你家，就由你来招呼诸位同修吧。”
桑桑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脸上越发愕然呆愣。
课堂里一瞬安静，弟子们都顺着东方阙的目光看向桑桑——
桑桑是，桑家人？
桑园的那个桑？？
满堂弟子十分惊讶，但嘴巴张的最大的，却是东方乱华。
——桑桑是啥？
——桑家的小姐？？
——是人？？？
他之前对一个世家小姐做了什么？？！
对东方乱华来说，妖是妖，人是人。
他可以对一个妖做什么都不觉得有问题。
但是人，
他一个从小受过良好教育的世家公子，对一个虽然称不上名门，但着实传承已久的世家的小姐。
他做了什么？
他对桑桑做过的事如走马灯一般闪过脑海，瞬间石化了。
丁字小队的六个人：
青冥：毫无社交能力
桑桑：别人不屑跟她来往
澜音：不屑跟别人来往
巫滕：跟在澜音身后就完事儿了
乱华：爷用得着社交？
云之岫：唯一门面与公关交际担当
云之岫：好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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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