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炤进了后厨，几个膘肥的辽国大汉正流着汗在烟熏雾缭里忙得热火朝天，赤身**，露出古铜色的肚腩来，江炤下意识掩上口鼻，刚恢复不久的他还是被呛得直咳嗽。
辽国人喜欢辛辣的食物，所以做菜会放上大把胡椒，口味尤其重，烟气让江炤无法正常呼吸。
一个后脑勺编着小辫的辽国汉子瞥见了江炤，朝一旁正在举着大刀“咚咚”看着牛腿的汉子说了一句胡语，而后放肆地笑了起来，江炤轻轻地抬眼看了他们一眼，注意到角落灶台上放着的青菜，便默默拿起走了。
锦衣玉食的太子下庖厨，真是稀奇事，耶律木狄刻意为难这位大隗的太子殿下，对方尽然忍气吞声，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早来无事，这位尊贵的王子尽然跑到了辽内苑溜达。
“殿下，这太子居然真的跑去和内苑那帮糙汉在一起做菜，真是搁得下面子啊……”小玖跟着耶律木狄后头道，比起她的姐姐，这位辽室贵族倒是刻薄很多，考虑事情也远不及姐姐周到。
“这么看来是本王为难他了……”耶律木狄搂过眼前穿着露脐装，身枝曼妙的美人道。
小柒和小玖比起来，还是小玖放得开得多，不会日日督促他为王理政，性情也是辽国胡女特有的爽辣，更重要的是，小柒在耶律木狄眼里是姐姐，小玖可不一样……
耶律木狄先是皱着眉头进了烟熏火燎的厨房，没寻到江炤身影，正怪异着，便见辽内苑的小河旁，太子殿下正半蹲着身子，瘦削的身影看着弱不禁风，冻得发红的手正洗着青菜。
那青菜被捋得茎叶分明，在水的润泽下像极了玉雕，每一根都被细细地洗过，导致江炤的手冻得微微颤抖。
耶律木狄有些发笑，果然大隗宫里人都那么讲究么……而后看着江炤单薄的背影，有不知心里高兴不起来了，于是走了过去。
江炤没有抬头，还在用心洗他的青菜，虽然已经洗了将近一个时辰了，可惜这位公子爷就是看不惯一丝杂尘。
“小白脸，王子来了，还不起来拜见？”小玖皱着眉头在一旁帮腔道，语气中嘲讽戏谑意味十足。
江炤手上顿了下，抬起眼眸淡淡地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耶律木狄，而后将菜放进篓子，缓缓站起身行了一礼。
耶律木狄漫不经心地拿起他放在一旁的青菜，道：“不错，难得本王子可以吃到太子殿下亲手洗的青菜……”
江炤微微皱了下眉，似乎不满他又将他洗的菜弄脏了。
耶律木狄见他袖子撸起，瓷玉色的手臂还沾着水，挑了下眉，道：“太子殿下第一天工作，可还习惯？”
“王子殿下这是刻意为难我么。”江炤瞥了一眼耶律木狄手里胡乱把玩的青菜。
耶律木狄笑了笑，然后不知受什么驱使，看着江炤不卑不亢的模样有些恼火，于是刚刚的怜悯之心烟消云散，冷眼道：“本王可不吃这东西，不过还是麻烦太子殿下再洗一遍做好给本王，别让本王看见一点杂物。”
江炤没有答话，又蹲了下去，身体还有些踉跄，将刚刚耶律木狄弄乱的菜叶又拿了回去。
为何会有人明明烂到尘埃里还那么孰若无事，高高在上的样子真是叫人讨厌……
耶律木狄不明的恼火发不出，搂着小玖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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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国师自然要到各处转悠解决些事情，于是慕北雪带着她的小跟班在辽城的巷子里巡逻，以防妖魔作祟。
辽国的巷子两旁皆是石头，房子顶端亮着一种奇怪的灯，状似野兽牙齿，内中放置着夜明珠似的发出光亮的珠子，不仅起到照明作用，还有一个重要的功能，警示妖魔。
那珠子不是一般的宝石，是辽先王炼成的，当时为了防止鬼邪溢出修炼场所，只要附近有妖魔，珠子便会从明月色泽变成腥红的血色，像是野兽的心脏。以前此灯不常亮，而今亮着已是寻常。
妖魔一般在晚间作祟，此时太阳还没落山，还算平静，街上三三两两有些行人，也不算太冷清。
慕北雪带着阿南穿梭晃悠，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熟悉这里。
毕竟现在身为辽国国师，还是得尽其责。
记得淮南还没有堕入魔道之前，人间还是她的守护之地，她爱这里，就像所有的地仙那样，这里有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们，还有盛世繁华的美景，更有专属于人世间的一花一木。况且她作为掌管人间事务的仙官，她比所有人都企盼太平长安。
所以或许是回到人间，还守着本心吧，她更希望看见幼时掌门抱着的小女孩眼中看见的，人间的一切：熙熙攘攘的集市，集市口的糖葫芦，雪天家家点起热气腾腾的暖炉……
或许当时的人间并没有记忆里那么美好，抑或是她一厢情愿地痴心妄想，但她知道，人间本可以是这样的。
不过是因为那么几个眼中尽是权益利弊的人，为了可笑的权力无所不为，才导致了人事的恶。
那便除掉他们好了……阿南想。
辽城人稀，巷子两边只有那么三两家，住在偌大的石头房里。
阿南就这么逛着，突然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灵脉。
自从灵魂归体后，灵脉便源源不断地注回阿南的手臂里，虽然一开始有些不适，好在慕北雪帮她度入了大多数灵流，这才使得灵流可以正常地运转，如同血液一般。
“怎么了，不舒服？”慕北雪看见她盯着自己的灵脉，问道。
阿南摇了摇头。
“姐姐，为何我控制不了这些灵流啊……”阿南盯着看着强大旺盛的灵流，眼巴巴有些委屈地道。
慕北雪微哂，拉过她的手道：“那是因为你忘了……”
“嗯？”
慕北雪顿了顿，低头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道：“你不是都记起来了么？”
“梦里模模糊糊的，哪里能都记那么清楚啊……”阿南皱皱眉，瘪着嘴，而后瞥了一眼慕北雪道，“而且又不能好好睡觉，不然还能再做几回梦……”
“……”
“我教你。”慕北雪良久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