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欺瞒贵客,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掌柜的陪着笑,他觑了一眼岑照夕,虽然不能从外表推断年龄,但想必对方不是很大,所以不曾听说过那件事。
酒坊小二送来可供品尝的‘十方春’,盛在漆黑的酒器里,想想闻到了一股清冽的酒香。她不敢多尝,小小的抿了一口,发现这酒醇厚绵柔?,令她回味无穷。
掌柜的道:“那场要了二十万坛‘十方春’的喜宴,已经过了四五十年了。当年,神圣的魔尊大人还在位,祂的弟子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喜宴。当时,小店把全年的酒都拿了出来,都不够,还从分店收了三万坛。啧啧,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喜宴上出了事,好多坛‘十方春’都被打碎了,虽说我们已经卖出去了,但那也是我们酒坊辛辛苦苦酿制的。”回忆起很多年前的事,掌柜的还很惋惜,“后来有一个月,全城都是‘十方春’的味道。”
岑照夕道:“魔尊大人的哪位弟子,跟谁成婚?”
“嗐,这种事情,我们普通魔族怎么知道呢?我只听人说,成婚对象是一个人族剑客,当时很多魔族都议论纷纷,觉得会给我们带来灾难。果不其然,那事没多久,神圣的魔尊大人就陨落了。”
他知道的只有这些,之后,岑照夕又问了几个细节,掌柜的都摇头。
岑照夕与想想对视一眼,“这酒如何?”
“再试试别家酒坊。”想想立刻道。
看到他们起身,掌柜的很失望,但还是开门恭送贵客。忽然,他看到贵客放在桌上的黑色魔晶,数了一数有十多个。这些魔晶,已经够买一千坛‘十方春’了。
……
想想与岑照夕沿着街巷的石板路往前走,消化着之前得到的消息。
“大祭司是一个怎样的人?”想想忽然问。
结合十方城大祭司、酒坊掌柜所说的话,想想越发怀疑,当年那一场婚宴,新郎官就是祖师爷司青笙,新娘子就是十方城大祭司。
祖师爷原本出自问天剑宗,也许就是爱上了魔域女子,才不得不离开山门,自创巫山剑宗。喜宴上,可能出了一场变故,比如说成焱老狗横刀夺爱……
不对,那老狗欺师叛祖,爱他的师父,所以横刀夺爱的,也有可能是老狗的另一个弟子,岑照夕的祖父。他在喜宴上看到师妹另嫁他人,于是掀了桌子,引发一场混乱。
她看岑照夕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复杂。
岑照夕还在寻思怎样形容大祭司王奶奶,就留意到想想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他刚想出声询问,就看到前面拐角处,走出一名女子。
那美艳女子画着浓妆,梳着飞天髻,脸上的绯红鳞片轻轻点了几点金色,绘成一朵盛开的牡丹。她扭着腰肢,看着他惊愕的眼神,朝他丢了个媚眼,款款走了过来。
“照夕哥哥——你走了这么久,怎么才会来呀?”
王奶奶扯住岑照夕的衣袖,嗲声嗲气道。
想想石化在一旁。
岑照夕想推开她,但是大祭司扭了上来,他废了好大力气,才将她摆脱。他急忙回眸,想想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淡定。
“我……”
想想很平静:“这也是剧本的一部分吗?”
他一愣,想到自己之前说的‘报复’。他黑着脸解释:“这位就是大祭司!”
大祭司扶了一下发髻,笑眯眯地看向想想。
想想瞪大眼睛,看向十方城的大祭司。这……他们?
岑照夕又郑重地唤了一声:“王奶奶,您就不要逗我们了,您怎么在这里?”
奶奶?
想想发现,大祭司和岑照夕爷爷的关系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不过,既然是亲奶奶,为什么还加了个姓?
大祭司主动向她打了个招呼:“我是王小梅,从小,哎,也不算,从他十多岁的时候看着他长大,这是第一次见他带姑娘来十方城……”
想想:“你见到每一个姑娘都这么说吗?”
大祭司愣了一下,咯咯笑了,“不是哦,难道我这么不让人信任吗?刚刚只是逗你玩呢。小姑娘,第一次见面,作为长辈,我也该给你一个见面礼……”
想想摇头,大祭司还在只顾地从身上摸东西。现在不需要岑照夕介绍,她也知道大祭司是怎样的一个魔族了。
看来她的猜测是真的。
只不过,大祭司不一定是岑照夕的亲奶奶,很有可能,当年喜宴婚变后,大祭司并没有嫁给师兄,师兄令娶他人,后来过了很多年,师兄妹又重归于好,在一起了。
可怜的沧海派祖师爷。
师父到底为什么离开呢?
“呐,这个金鸳鸯给你,寓意比翼双飞,极好。”大祭司终于从身上摸到了一个金佩,不由分说地塞给了想想,“这还是故人赠予我,这么些年,我也没舍得佩戴。”
这个金鸳鸯很重,点着翠,款式很俗气。想想正在推脱,她还要解释自己跟岑照夕的关系不像大祭司想得那样,但是大祭司还在往她的怀里塞,口中念叨:“等你们订亲了还有更多金子……”
“我真的不要!我和他……”
想想的额头沁出汗珠,她的身后就是黑石墙,无路可退。忽然间,一只毛茸茸的爪子穿透墙壁,电光石火间,将想想抓了进去。
岑照夕神色骤变,扑向黑石墙,石墙在他的撞击下轰隆一声塌陷了大半,后面是一家酒坊的后院,但是并没有想想的踪迹。
“妖族潜入了十方城?”岑照夕御剑飞到了半空中,俯瞰街巷,全然没有想想的踪迹。他不再犹豫,准备去几个城门处,让城门即刻关闭,不放任何人、妖、魔离开。
十方城有大阵,如果不通过城门,无论是飞天,还是遁地,都不能离开。
大祭司也飘到了半空中,出声道:“照夕,等等。”
“您发现了什么吗?”
“这姑娘是巫山剑宗的人吗?”大祭司的神情有些严肃。
岑照夕:“不是。”
他说完,转身又要走。
“小子,你不要走,她拿了我的金鸳鸯佩,上面还有我的气息,我能追踪到。”大祭司朝十方城的西南方望了一眼,古怪地笑了,“宿命啊!巫山剑宗的人来救她了。”
“王奶奶……”
“我知道,你怕我伤她,所以故意不肯承认。”大祭司笑道:“哼,巫山剑宗的人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认识。你别急,我早晚让那个小狐狸露出狐狸尾巴来!”
……
想想躲在一个地窖里,旁边是一只毛茸茸的大狐狸,正拿着金鸳鸯佩,嗅来嗅去。
她被抓了后很惊慌,但很快认出了这是廖师叔,就安心了。他们很快传送到这个地窖里,斜上方的小孔照入一缕日光,想想看到了几个漆黑的大坛子堆在角落里,中央摆着一个风干架子,上面有一排风干鸡。
廖师叔随手抓起一只风干鸡,放在嘴里嚼。
“呸。太柴了,盐也放多了。这群魔族不嫌齁得慌么?”
想想道:“那您怎么还继续吃?”
“因为师叔我饿了。为了等你,我在十方城蹲了一天一夜了。”廖师叔理直气壮道。沧海派离这里可不近,他收到消息后,连夜赶了过来。
想想顿时感到很惭愧:“师叔您继续吃,我去给您打点酒。”
“等等!你给我回来!”廖师叔丢下鸡架,一下子蹦到她身前,叉腰看着想想:“干啥去?师叔我可是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了啊!”
想想指着角落里的大坛子:“我真的去给你打酒。”
她在旁边架子上放了一串钱,算是给风干鸡的。
“唉,算了,现在还不是喝酒的时候。”廖师叔叹了一声,想捏碎那个金鸳鸯佩,但又没动手。他给金鸳鸯佩加了一层禁制,然后化作了人形。
廖师叔道:“菩心门的寇凤泽来了一封信,说明了你的情况。听说你被十方城的少主掳走了,就是刚刚在你身边那人?”
“对,就是他。”想想点头。
“他叫什么名字?”
“岑照夕。”想想有些好奇,师叔为什么问的这么仔细。
“啊,叫这个,名字取得跟夕阳残念似的,咋没有一点好的寓意呢?”廖师叔碎碎念了一句,又抬眸看了看师侄,“你跟他是怎么碰上的?”
想想没敢说沧海派后山石林的事情,只说自己遇到‘魂浪’,落入海中,被岑照夕救了出来。之后,俩人因琐事发生矛盾,所以岑照夕将她掳走,到了十方城。
“哼,子不教,爷之过。”廖师叔听完,气愤地嘟囔了一声。
“师叔,你说什么?”
“没什么。”廖师叔又问:“那个穿绯红衣裳的人又是干什么的?”
“她叫王小梅,是十方城的大祭司。”想想发现廖师叔没认出她,这与她的猜测不符,不过,这也很有可能是廖师叔伪装出来的。
“哦,要小心魔族啊,咱们沧海派和十方城可是有血海深仇的。不过你之前不知道他的身份,不怪你。”廖师叔边说边把金鸳鸯佩揣入怀里。
想想看着他,心中忽然有一个奇怪的猜测,“师叔,你成过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