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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新作品: 寻踪缘
《寻踪缘》精彩片段
光延十七年五月初四,沈定岚终其一生也忘不了的日子。那也是个榴花照眼的烂漫时节,他青葱般的年纪,一心只想着骑马踏青,射柳蹴鞠。然而父命难违,他依旧如往常一般随父亲到了蓟平卫衙门。母亲走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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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延十七年五月初四,沈定岚终其一生也忘不了的日子。
那也是个榴花照眼的烂漫时节,他青葱般的年纪,一心只想着骑马踏青,射柳蹴鞠。然而父命难违,他依旧如往常一般随父亲到了蓟平卫衙门。
母亲走得早,父亲为了便于随时教养,便干脆将他带在身边,好让他“所听所见即所学”。他便在这二堂前的院子里长大,旁人见了他,都要唤声“大公子”。
两名小吏从院子里经过,恭敬地和他打招呼。
“……什么大公子,还不就是爹爹的小跟班。”
定岚扎着哆里哆嗦的马步,朝那二人点点头。
汗水浸透了他的中衣,黏答答地贴在身上。他觉得自己就像块泡了水的木头,又沉又臭。
头顶上一只夏莺绕着杨树的枝条千鸣万啭,自在得很。鸟虫都有自由,他呢,他有什么?他练了一个多时辰了,脚下的那片树荫都跑没了。
今夜是端午前夜,厉城放烟火的日子,他耐着性子熬到了下午,正要和父亲辞行去厉城,谁知父亲竟突然要抽验他的拳脚。
“爹爹,歇会行不?”
一个高大的身影笼过来,他一脸讨好地看过去。
额上的汗珠一划,淌过他秀致的侧脸,纤长的脖颈上,又添了一道晶亮的汗迹。
沈望扫了一眼定岚绵软不堪的手臂。他今日照例是一身三品云纹补服。绯色炽烈,艳阳之下晃得定岚眯起了眼。
“练成这样还想歇着?腰挺直!用上些气力!”
定岚的脊背轻轻挨了一下,他一抬头,正看见父亲胸前的补子上那只蛰伏蓄势的猛虎。
父亲平日是慈爱的,只是逼他练功的时候有着十二分的威严。
“爹爹,您今日不忙么?师父来看着儿练就行了。”
“少打马虎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纵着你。我说劈一百下,到他那就给你减成五十了。我教了你那么多,可你老是这样稀松二五眼,何日才能练出来?”
“爹,儿就不是这块料,您干嘛老逼着儿练啊?”定岚哭丧着脸道。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蓟平卫是京师喉舌,你爹我干了这个指挥使的差事,暗里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你。你又是个……你没点功夫傍身,我哪放心得了。”
定岚腆着脸一笑:“爹,儿便不靠勇力了吧,真要是遇上什么事,以智取胜也未尝不可啊。这些年儿整日随着您,也学了不少东西。人家说虎父无犬子,您这么英明神武,那儿肯定也差不了,您说是不?”
趁说话的功夫,他偷偷直了直腿。再不直一直,待会都站不起来了。
“少拍马屁!你平日不是找这个投壶,就是找那个蹴鞠的,你把玩的时辰都用在练功夫上,早练出来了。”
沈望一个眼神过来,定岚又好好地蹲了回去。
“是是是,那您也别老盯着我呀!说到底,我练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有大用咯!等你日后……”
一名小将跑过来,沈望即刻住了声,朝那小将走过去。
那小将似乎向他禀报了什么,他听罢点了点头。
“再劈一百下,等会我来检查,要还练不好就再接着练。”
他边说边带着那小将往前面去了。
“哎爹,儿还有事呢!儿要去厉城。”定岚也不敢起身,扎着马步往前跳了两下。
“去厉城做什么,等练好了再说!我还有事跟你说。”声音从前院飘来,口气不容商量。
等练好了……那就是得练到父亲满意了,那得等到什么时辰?定岚差点哭出来,他还要去厉城看烟火,错过了就得等上元节了。
前院里,西厢房门口立着两个小兵。沈望和人议事的时候,便会找两个人在门口守着。
定岚进了院子,脚下不停,上了台阶就要去推门,不料那两个小兵竟抬手拦他。
“大公子,实在抱歉,将军在内堂议事,不让人进去。”二人挺客气。
“也包括我?”通常这种时候他都是坐在里面的。
“将军只说任何人不得入内,小的们也只好遵令,还望大公子体谅小的们。”那二人有些为难。沈将军治军极严,违令者,轻的也要领军棍。
定岚叹了口气,父亲大概以为他在练功夫,没想到他会来。其实自他十二岁起,但凡父亲和下属谈公事,他都可以旁听。
母亲辞世之时,他还只是个娃娃,父亲便干脆将他带在身边,方便随时教导。后来他懂事了,父亲觉得让他多听多见也是好的,所以不论营操、备御、屯田还是断军狱,都把他带在身边。
不过也是怪了,往年到了端午前,边境都太平的很,卫里也没什么大事,今日竟还要关起门来议事了。
他在廊下坐了好一会,也不见里面的人出来。内堂里说的话,他在廊下也听不到。此时日头已经朝西,他若再不出发,等到了厉城,怕是城门都要关了。
他心里急得很,一溜烟地跑到衙门的内宅去找师父。师父此时若在的话,他也好在走之前和师父打声招呼。
院门一开,师父的小厮小路出现在眼前,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小路眼皮一撩:“不在!”门就嘭地一声关上了。
定岚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下人怠慢了。
整个卫衙门上下谁对他不是客客气气的,见面行礼还要唤一声“大公子”,偏这个下人敢给他气受。他跟师父抱怨过好多次,让他换个小厮,师父总是笑笑便不提了。
说起来,这个小路最初来得挺突然。师父原先根本不用下人,有一日上了个街,就领回个小路来。小路长得瘦了吧唧,相貌普普通通,还不理人。即便是父亲这个衙门最大的人同他说话,他也常常当作没听见,真不明白师父看上他哪儿了。他这个样子,哪里是下人,不知道的以为他是谁家的少爷。
定岚今日无心跟一个下人计较,闷着气往外走,却见拐角处现出一个着绯色常服的人。
这人骨架平整,身量颀长,走起路来极为安静。一身武将的补服穿在身上,竟还显得温文尔雅。
“你这急匆匆的往哪儿去?”
一张清朗温润的面孔。
“师父,”定岚一喜,“徒儿要去厉城。劳烦您跟我爹爹说一声,他叫练的少林拳等徒儿从厉城回来再练给他看。”
吴炳西一愣,想了想道:“我看你还是当面跟他说吧,他应该还有事交代你。”
“爹爹方才确实说有事要告诉徒儿。您知道大概是什么事不?”
“他倒也没跟我说过什么,但若万一有要事呢。”
“……那想必也是家里的事,若是卫里的事您肯定知道了。徒儿后日一早便回来,到时再说也来得及。”
“还有,”定岚讨好地笑笑,“爹爹要是生气,您帮徒儿劝劝他啊!徒儿先走了!”
他笑嘻嘻地行了一礼,也不等师父答话,就像只小鹿似的脚步轻快地跑走了。
吴炳西略一犹豫,他人已经跑远了。
吴炳西的神色渐渐凝重。
小路早听见了他们说话,此时才开了门,一脸埋怨地看着吴炳西。
“事已至此,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不该管的你别管。”
吴炳西苦笑:“罢了……不说这个了。你吃了吗?我给你炒两个鸡蛋怎么样?”
小路叹了口气,也不回他,自顾自地走进去了。
厉城离蓟平卫不到两个时辰的路程,定岚本想直接骑马过去,跑到马厩才发现他自己的马很不对劲,头低着,耳朵耷拉着,两只大眼睛总好像睁不开似的,管马厩的老李头也说这马定是生了毛病,跑不得了。
他只好暂借了李佥事的马骑回家,然后换马车去厉城。
多年后,他每每想起这一日,总觉得老天是有意多番提醒他,叫他不要走,只是他当时贪玩,终还是走了,事后就只有追悔莫及。
定岚带着下人纤竹一起上了马车,紧赶慢赶终于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厉城。
厉城是定岚的姨母家所在,他幼时母亲便去了,姨母嫁到了厉城的官户刘家,他与姨母亲近,自小没少在刘家待着,刘家便也成了他半个家。他换了身衣裳下车敲门,侧门一开,一个小丫鬟笑眯眯地行礼:“表小姐,大小姐正等着您呢!”
第二日便是端午,厉城午后有庙会。定岚每年除了盼昨晚上的烟火,便是盼着逛庙会了。
边境民风比京师开放,端午前的庙会,即便是官户家的小姐,也是要出门看热闹的。定岚与表姐刘玉婵求得了姨母的允许便出门了。姨母怕她们被外人冲撞,让表哥刘知言陪着她们,还带了几个丫鬟。
定岚一身银红小衫,瀑布一样的乌发垂在身后,一直探到她窈窕的细腰,在她走路的时候一摆一摆的。
她忽然回过头来:“哥,你干嘛一直看我?”
知言的脸红了一片:“我何时看你了,是你瞧错了!”
母亲近日总是问他觉得定岚人如何,娶回来当媳妇如何。他哪注意过定岚呢,都当她是自个妹妹的。
不过她不穿男装的时候,倒还是挺好看的。
厉城是小地方,她们这几人生得俊秀,又穿得富贵体面,在街上显眼得很。还没走几步路,就被街边一个算命的拦住了。
这算命的是个小老头,看上去六十几岁年纪,生的干干巴巴,稀稀拉拉的灰白头发束成一个小攥。他给自己支了个摊儿,又靠墙立了根竹竿,挂一个大大的“解”字幡在上面。
“这位公子,要不要问问举业前程?不如老朽帮您卜上一卦?”这老头公鸭嗓子,怪难听的。
知言瞥了他一眼。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学的是孔孟之道,干什么信这些旁门左道的。他摆了摆手,脚下不停。
“这位公子已有功名在身,只是还想再得进益,老朽说得没错吧?”
知言脚步一顿,他确实是有秀才的功名,打算再考举人。他虽然是一表人才,一看就是聪敏有学问的,但有没有功名也是一眼能瞧出来的?
他认真打量这个算命的。小老头两颊深陷,两只小眼睛却晶晶亮亮地放光。莫非真有几分本事?
定岚一扯他袖子:“哥,他们这种走江湖的骗子,谁还没点查探人身份的伎俩,说不定他早知道你是谁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这种人,卫衙门一年不知处理多少,都不是什么大罪,抓起来打一顿再关些日子,出去了接着骗。
她声音虽低,却还是让那老头听见了。
“这位小姐若不信,老朽帮你卜一卦。老朽看你印堂发黑,近日怕是有血光之灾啊!三两银子,老朽教你化解,如何?”
他捻着几根老鼠须子,一对小眼睛贼贼地睨着定岚。
定岚差点气笑了,从蓟平到厉城,所有算命的都用一套词?若非她今日心情好,一定抓他去厉城所好好挨顿板子,让他再嘴贱。
她压了压火气,两手往那小台子上一撑,唤了句“纤竹”。
纤竹明白她的意思,巴掌大的铜牌往摊子上一拍。
那老头见明晃晃的,以为小丫头掏金子呢,定睛一看,才见那牌子上刻着几个字。
“蓟平卫衙门出入腰牌,以凭放行”
老头吓得一哆嗦,小须子差点拔掉两根。这小丫头竟跟卫衙门有关系!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定岚柳眉高挑,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角尽是迫人的气势。
“没什么没什么,老朽眼拙,老朽这就换地方。”
那老头把小台子、小凳子一收,又把小竿子往腋下一夹,拔腿就走。
定岚以为到此结束,却听他远远地骂了句:“小丫头片子你等着,你们家就是有血光之灾,不是你死就是你爹死!”
定岚猛地回头。
那小老头跑进了一条安静的小巷,已经离了有两丈多远。一把年纪的人,小短腿倒腾得飞快,还不时地回头瞟她。偷粮食得手的耗子恐怕也没他得意。
定岚气得牙痒痒,见那老头方才压台布的几块小石子被他扔在地上,便一股脑地划拉到手里,一颗一颗地朝老头的后脑勺丢去。
“叫你咒我!叫你骗人!”定岚一边骂一边丢,那老头虽已离了老远,还是一颗子都没躲过,全部结结实实地挨上了。可恨他抱着那些台子凳子的,都腾不出手来捂脑袋,哎呦哎呦叫唤了一路。
玉婵用帕子掩住嘴,咯咯地笑个不停。这老头可真惹错了人。即便是在军中,岚姐儿的骑射投壶也都是一流,谁能躲得开她丢的石子。
就在不远处,有个小茶棚,一个身着细布直裰、腰间佩玉的人被她们吸引了注意。
“还是这么有精神呐。”那人的嘴角微微扬起,眉宇间有种水墨画般的舒朗气韵。
“四爷,您认识那位姑娘?”坐在一旁的幕僚问道。
“唔,有过一面之缘。”那人将茶盏放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舒展开来。他中指的一节已有些变形,这是多年来执笔写字留下的痕迹,“这小姑娘可不是寻常人。”
一个月前,他在蓟平卫城外的驿馆设下陷阱,等着鱼儿自投罗网。那时这姑娘还扮作后生,也宿在那间驿馆,她似是察觉到周围的异常,非要拉着他逃命,全然不容拒绝。
这样的人,他还是头一回见,虽有些冲动鲁莽,但那般赤诚却令人见之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