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休惊被连舟雪盯住时,几乎是那瞬间,福至心灵,就猜想到后者在想什么。
应休惊:“……”
无语是真无语。
他现在甚至有点想要打开连舟雪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着的都是什么东西。
于是很快,连舟雪就收到了身边的人翻来的白眼。
这白眼,让连舟雪立马意识到应休惊是看懂了自己刚才那眼神。
连舟雪:“……”
忽然就有了那么点心虚。
就在连舟雪有点纠结是不是要开口解释一下的时候,忽然应休惊就走在了她前面,然后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将剑柄那一头递到连舟雪跟前。
连舟雪:“嗯?”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疑惑的声音。
应休惊:“不是怕?”
连舟雪反应了两秒钟,随后忍不住失笑,然后抓住了应休惊递来的剑柄。
是有点心里觉得毛毛的。
荒园里没有住人,自然也没有点灯,里面黑黢黢的一片,看起来像是一张吃人的怪兽的大嘴。
“看那边。”连舟雪走在应休惊身后,忽然出声,伸手朝着墙角的地方指了指。
这边可能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人过来,路上都积满了灰尘,但现在连舟雪手指指向的位置,能清楚地看见有一条被人走出来的小路。
那鞋印,看起来都还算是比较清晰。
应休惊走过去,转过墙角,便看见了在这偏厅里面的一个破旧的火盆。
连舟雪率先蹲下身,拿着从地上随意捡起来的一根枯枝在火盆里翻了翻,确定是“金元宝”的余烬。
金元宝是当下比较寻常的一种祭奠死者用的普通符纸。
“这看起来应该是不久前烧的金元宝。”连舟雪抬头,眼睛有些发亮,看着应休惊开口道。
应休惊抱臂,站在原地,挡在了偏厅的风口处。
还真是。
被连舟雪说中了。
“你确定是她在你姐姐的祭日来烧的吗?”应休惊问。
连舟雪伸手在地上出现的那看起来还很清晰的脚印上一量,“这是绣鞋的长度,我先前观察过程骊珠,应该是她的鞋。这金元宝已经烧了有一段时间,如果我们先前的估算没错的话,这应该是连画楼祭日的时候,她过来烧的。”
应休惊:“你别弄错就好。”
连舟雪:“回头我会再试试她。”
毕竟现在也只是猜测。
第二天,连舟雪又去了湖心亭喂鱼。
她就是守株待兔,等着程骊珠。
程骊珠可能也没有想到连舟雪居然会这么“孜孜不倦”地来“点卯”,她刚走到小路尽头,就看见亭子里有人。
程骊珠下意识地不想跟连舟雪有太多接触,转身就想离开。
奈何连舟雪耳力卓绝,当程骊珠带着身边的丫鬟桃曲出现的时候,连舟雪已经在亭子里站起身,冲着程骊珠的方向挥了挥手,“二少奶奶。”
被叫了名字的程骊珠脚步不由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懊恼,随后抬头。
“连姑娘。”程骊珠在走进了亭子里后,这才开口主动跟连舟雪打招呼。
连舟雪像是没看出来对方刚才是有想要离开的想法似的,笑盈盈道:“好巧啊,二少奶奶。”
程骊珠:“……”
站在她身后的桃曲瘪了瘪嘴,她可不觉得巧合,昨日她家奶奶话都已经说到了那个份上,一般人都不会来自讨没趣的吧?
连舟雪将昨日在街上采买的一些零嘴从身后拿出来,递给程骊珠,“我今日过来的时候都还在想着,如果没有遇见二少奶奶,到时候我就让下面的人给你送过去。”
程骊珠对于眼前忽然出现的零嘴,感到惊讶。
她还没来得及问连舟雪这是什么意思,就听见连舟雪的声音再一次传进她的耳朵里。
“昨日听二奶奶说从前你还没有嫁人的时候,就经常跟姐妹们出去逛街,推荐了这些糕点铺子。我昨日去陆家吃酒,正好去外面逛了逛,找到了二奶奶你说的这些铺面,买了些回来,希望你嫁了人,也能过得逍遥快活。”连舟雪开口说。
她的声音并不像是江南水乡的女儿那般柔嫩温和,也不娇,也不嗲,而是带着一股子洒脱,像是有几分随意,但又像是带上了几分故作的正经。
反正,让人听了会觉得连舟雪的这番话很是真心实意。
程骊珠脸上露出一抹惊讶,随后眼里有些不太自在。
她昨日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但是没想到连舟雪竟然放在了心上。
看着眼前这张有些熟悉的脸,程骊珠别过脸。
要说连舟雪跟连画楼有多相似,其实也不尽然。
但是在某些时候,这俩姐妹似乎都很难让人不想靠近。
“多谢连姑娘。”程骊珠收拾好脸上的神色后,转头看着连舟雪,开口认真道。
“没事,都是顺路的事而已。”连舟雪说。
“昨天,你跟你师兄都去了隔壁吗?”程骊珠问。
她没想到连舟雪会去凑这个热闹。
毕竟,眼前的人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喜欢凑热闹的性子。
连舟雪点头,“对呢,好多人,只不过我跟我师兄都是没有收到请柬的人,只能在外面坐一坐。”
说话间,连舟雪露出了有些可惜的神色。
程骊珠见状,像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些时日我在外面,听人说陆府的宅院布置得很是雅致,一般寻常人家都比不上。”连舟雪有些遗憾道:“如果能去看两眼就好了。”
程骊珠:“那园子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外头的人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夸大其词。所以,连姑娘不用觉得遗憾。”
程骊珠说起这话时,语气淡淡的,甚至还颇为有些嫌弃。
连舟雪:“嗯?这样吗?”
程骊珠能沉得住气,但是在她身边的大丫鬟桃曲却有些沉不住气。
“当然!现在陆家的园子,看不就是霸占的我们家老爷家的祖宅?要奴婢说,这金陵城最好看的园子,定然是从前程家的园子,可不是现在被陆家霸占的园子!”
“桃曲!住嘴!”程骊珠没想到身边的丫鬟竟然在尤家的客人面前大放厥词,皱眉厉喝。
桃曲瘪嘴,在对上自家主子的目光后,不敢造次,只好低头退下。
“连姑娘别听这丫头胡说,虽然从前我们程家也住在杏花胡同里,但当初陆家的老爷从我爹娘手中买走了老宅,不是霸占。”程骊珠说,“桃曲是我的陪嫁丫鬟,从前就一直跟着我在程家,说话时难免有些偏颇。”
连舟雪点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但她却注意到程骊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怎么平静。
就连刚才桃曲刚出声时,她也不曾立马阻拦。
大户人家的姑娘奉行的便是谨言慎行,能出这样大的纰漏,连舟雪只能想到可能桃曲这个丫鬟的话,就是程骊珠心里想说而不能说的话。
哪怕现在她就只听着丫鬟说一说,也能心里感到舒坦一点。
连舟雪按住心头的想法,“不过被桃曲姑娘这么一说,我倒是更有些好奇了。”
程骊珠皱眉,她不知道连舟雪是个这么“不听劝”的人。
她还想继续劝说两句,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陆家的人看见连舟雪这张脸。
可程骊珠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劝说的话,就听见连舟雪有些无奈道:“这一趟我是非去不可,昨日我在陆府外面,似乎有感觉到长姐的气息,说不定,长姐就在陆府。”
程骊珠大惊,这一次,她没能掩饰住脸上的神色。
连舟雪挑眉,“怎么?二奶奶知道连画楼的下落吗?”
程骊珠只觉得心头一时间砰砰直跳得离开,心脏都像是要跳出来了一般。
“没,没,怎么可能呢,我都不认识你长姐……”
连舟雪盯着她的眼睛,让程骊珠忍不住想要避让。
“可是,连画楼曾经与我写信,在书信里,提到过二奶奶。”连舟雪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程骊珠转过去的方向,不给对方任何回避自己的机会,“差不多是一年前的时候吧,她在信件里跟我说,在金陵遇见了一位娘子,很是对她眼缘,姓程。”
程骊珠几乎是在这瞬间,面色变得仓皇。
她没有看连舟雪,却下意识地朝着四周看了去。
在确定周围都没有旁的路过的人时,程骊珠像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等到她再注意到连舟雪的时候,程骊珠就知道这一切都晚了。
她分明可以在连舟雪开口的第一时间里,说姓程的姑娘那么多,又不是什么稀罕的姓氏,也不一定是自己。
但是她过错了。
在那一瞬间,她更多表现出来的是慌乱。
从后者的神色看来,她可能再说什么不认识连画楼,都不会相信。
程骊珠叹了一口气。
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连舟雪随着程骊珠进了思园。
“想喝点什么?”程骊珠将连舟雪带进了自己的院子后,就让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连舟雪看着自己现在身上穿着的丫鬟的衣服,挑了挑眉,“白水吧。”她说。
程骊珠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连姑娘别介意,今日我若是大喇喇地将你带进院子里,不到午膳时分,可能大嫂就要差人来问我,找你做什么。”
她坐在了连舟雪对面,脸上的神色看起来还算是平静,“所以,我在这个家里,也不是你看到的那么自由,无拘无束。”
“是因为我的到来,才这样吗?”连舟雪一眼找出关节所在。
“嗯,算是吧。”程骊珠说。
因为的确是连舟雪的到来,让尤家的人暗中警惕了起来。
像是她们这些做媳妇的,也早就被警告,不要跟连舟雪有过多的接触,尤其是她。
“先前多有隐瞒,还望连姑娘见谅。”程骊珠道。
连舟雪:“所以,去年这时候,连画楼是来过尤府的,对吗?”
程骊珠点头,没有否认。
“她送完消息后,跟你相识。不过我有些好奇,连画楼并不是一个喜欢交朋友的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甚至,她还要主动帮你的忙?”连舟雪没有跟程骊珠绕圈子,直接开口问。
她太知道连画楼的性格,后者并不是什么热衷于帮助别人解决麻烦的人。何况,这里面还牵扯到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