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最后的平静

“人罴啊,人罴。”

罗牧看着瓶中摇晃的透明液体,只是轻笑了一声。

“够用吗?”莫喻靠在一旁的墙边,还是摆着那一如既往的冷漠表情。

说起来,他的表情似乎除了疲惫就只有这副冷漠脸了,除此之外再也没摆出过别的。

“那么多匹就只榨出这点?”

“你这说得好像这玩意就只要把那东西丢榨汁机里打成汁就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它们造了覆盖整整一栋楼的幻局以至于消耗也多,能有这些就差不多了。

“我知道我知道……总之,够用,回头我把钱转你。算上情报费和加工费吧。”罗牧将手中的瓶子塞入包中,缓缓站起了身。

“不用了,请我喝酒吧。”莫喻叹了口气,将重心从墙上重新转移到双腿上。

罗牧扫视了一番正等待他回答的莫喻,他正穿着一件和自己款式相近的黑色大衣,站姿十分端正,由于本身的气质问题莫名给人一种霸总的既视感。

“怎么你也……得了,走吧。”

两人离开了事务所的工作间,很快便坐上了罗牧停在楼下的那辆车。

“老地方?”

“老地方。”莫喻看向了远方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不自觉又点上了一根烟。

“再他妈在我车上抽烟我现在就把你丢半道上。”只是点燃的一瞬间,罗牧便以一种极快的语速说出了这句话,像是已经成为了习惯。

莫喻轻声咂了咂舌,没顾及疼痛直接用手指将烟掐灭,然后将其塞回了烟盒中。

不知为何,好像坐在罗牧车上的时候天色总是这样昏沉,总是这样让人不自觉感到疲惫。

“说起来,你那边死俩人了?”

“是。”莫喻的语气没有参杂任何情感,只是机械地回答着。

“也就是加上你就剩仨了?”

“是”

罗牧用反光镜撇了撇一脸疲惫的莫喻,只是不自觉叹了口气。

“你们还能再招人吗?”

“我告诉你一个情报吧——最近的年轻术士,好像都在往天元大厦钻。”莫喻看向了窗外,此时车辆正好从一栋建筑的荫蔽下驶出,能看到远方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

“啧……猪耳朵买少了,应该多备点的。”

“别猪耳朵了,你这辆车没有。”

“这样啊,那群**的企业家在想什么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他们偏偏又要整这出……”罗牧直视前方的双眼逐渐掩盖不住烦躁,但只是叹了口气便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他们要插手我们的邻域……多半是察觉到了吧,最近是不是到百分之三了?”

“还差点……应该?到260了吧?好吧最近管事少了,再加上那群□□又闹起来了,多半还能加个五六十左右,那应该差不多。”

莫喻的目光扫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是难免又叹了口气。

“那就没办法了……总该发现的。”

“管他呢,要找肯定能找到正常队友的,上次我和个天元集团收了的一玩意打了个照面,好家伙又是蛊虫又是降灾的,鬼知道他们招的都是什么人。”

“这样啊,”莫喻看了看窗外的繁华,只是将重心全部放在身后的靠背上:“那还是小心点为好,万一窜出来个大的呢?”

“也是……好了到地方了,准备下车吧。”罗牧将车停在了路边,迅速下了车径直走向了那家人流拥挤生意火爆的烧烤店。

夕阳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没入地平线,天边只剩下一抹白色,而其余部分都被暗蓝色覆盖。

记得头回来的时候,老板还不是这一个,生意也还没这么火爆。

但天色,意外的和现在差不多。

那已经是八年前了。

刚步入大学生活的罗牧,在寝室中初识了莫喻,当时两人对对方都没有任何深入交集的兴趣。只是如其他舍友一样,没事聊聊天打打游戏,时不时一起跟着其他人去吃点东西,偶尔死皮赖脸地要求对方帮忙点到。

那时候的罗牧,因为行为习惯严重受到朱镇影响变得过于随性,以至于经常被骂“不会看场合说话”“做事不过脑子”。但又因为性格更偏向张扬,加上那张还算不错的脸,便还算积攒了一些人气,结识了很多人,还受到了两三次表白——虽然他每次都拒绝得非常干脆,但同样每次都会在事后小小的后悔一下。

而那时的莫喻,意外的是个有些怯懦的人。不敢主动交流,不敢大声说话,更别说解决麻烦了,这也导致他常常被一些麻烦的人找事,很多情况下明明知道自己没有错但还是不敢试图反驳。但神奇的是——没有一次矛盾是会真的升级为“霸凌”等事件的,每次都刚好停在了肢体冲突上。

而罗牧和莫喻的第一次交集,来自于与现在差不多寒冷的一个时节。

通常,夏季是恐怖传说流传的高峰期,但这个初冬寝室楼中却出现了一个流传极广的恐怖传说——夜晚关门前最后一个回到寝室的人,将会被某种东西替代掉。

准确来说,是除了“已经被替代掉的人”之外,最后一个回到寝室的人,将会被替代掉。

因此,留意那些在天黑时潜藏在背后的脚步声。

原本很多人认为只是与其他传说一样只是用于当作饭后闲谈的故事,却没想到“证据”正在不断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首先,是校园论坛中突然出现了很多匿名帖表述自己的朋友最近行为很不正常,明明一切和以前一样但就是感觉他们变得一板一眼的特别诡异。

然后,有人拍到一个学生回到宿舍楼时背后有十来个人悄摸摸跟着,当进入摄像头死角处时,那些潜藏的阴影便一拥而上,然后彻底没了动静。

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外来领导查看宿舍环境时的一句“这里为什么这么臭啊”的抱怨。

之后学校勒令整改,却始终没有人找到那股味道的来源——直到某位感官更加敏锐又恰巧遇上过凶案现场的学生请了一次病假回来后发现,那股味道与尸臭几乎完全相同。

终于,酝酿中的一切开始爆发,一时间人心惶惶,很多人试着结伴出行,还出现了许多分辨正常人与被替代掉的人的方法,甚至有一部分人直接躲在了宿舍里不肯出去。

原本,罗牧认为这只是一场闹剧,很快就会平息,只是成为了少数一如既往生活着的学生中的一员,但直到朱镇打电话问了一句话。

“我听说你们学校……最近在闹人罴啊?”

罗牧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但却是第一次感受到那种冷汗浸湿后背的惊恐。

人罴,单从名字上来看可能会被误认为成熊类,但却和熊几乎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因为,他们都能或多或少展现出些“人”的特征。

古代术士发现了一种特殊的生物,或者叫做“邪祟”,他们习性诡异行为特殊,专门以捕杀人类为生。而因为会披上人皮伪装成人类的特点,再加上其极为恐怖的力量,被当时的术士命名为“人罴”。

而它们一路伴随着人类的发展,演变至今。

它们会模仿语言,品尝记忆,制造幻局,却只是由本能驱动一切行为,属于货真价实的“人类的天敌”。

而恰好是它们身上能够轻易“制造幻局”的毒囊,成为了它们稀缺的原因——对幻术师来说,那种东西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幻术道具。因此,它们曾多次遭到幻术师大范围捕杀。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普通人视野之外进行的。

但是直到现代,它们仍然没有被赶尽杀绝,仍然顽强地存活者,仍然藏在角落中虎视眈眈地准备捕杀人类。

恰好,术士这一特殊身份随着时代的发展逐渐变得稀缺了起来,也就越来越没多少人能够加以管控。

而现在这一局面如果没有人出手的话,恐怕整座学校都将沦为人罴的捕食场,但并没有多少术士愿意待在这种难以修行且人多眼杂的大城市,因此没有人能够去加以管控。

朱镇的这通电话,是用于通知罗牧赶紧离开的。

罗牧没有直接做出决定,而是选择挂断了电话,接下来一切听天由命。

因为某些特殊的情感,他暂时不愿意离开这所学校。

于是,大约是三天后的晚上。

他因为一些事情比较晚才准备回寝室,而在路上稍微缓过神来时,便发现已经有十来个人影在身后跟着自己了。

于是,他在宿舍楼刚好看不到的花坛中央,正准备好迎接一场将会以一方压倒性胜利但另一方将会拼死抵抗的战斗。

格斗技只是略微学过一点,不足以面对正面应对任何一匹人罴,而不需要提前准备的那种幻术虽然能够迷惑人罴但是无法同时控制这么多人,因此这场战斗必败无疑。

他是这样想着,看向缓缓朝自己靠近的陌生面孔,从怀里掏出了这几天常备在身上的一把弹簧刀。

就在这时,一个特殊的黑影以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速度从那些人身边掠过,随之,它们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迅速倒在了地上。

然后,那个黑影停在了罗牧眼前。

那是莫喻,他满脸是血地站在倒下的人群中央。

该说罗牧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吗?

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各自离开了。

突然有十多名学生失踪这种事学校不可能不去追查,但却始终没有查到什么东西,最终只能联系上最近流传的怪谈以害怕传言组团逃学这种理由敷衍了过去。

该说,这种时期恰好能用来掩盖很多事情吗?

没错,同一时间,校内还爆发出了多起犯罪事件。

有人半夜蹲守在宿舍门口不远处,装成怪谈中“替代他人”的那种存在,开始乘机勒索敛财。

有人因为怀疑友人被替代,便抄起美工刀刺穿了对方的眼睛,但幸好被人即使拦下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悲剧。

甚至还有人浑水摸鱼开始真的在半夜绑架其他学生以此满足私欲,记得第二天似乎有人看到有位被绑架了的女学生身上只披着一条毯子颤颤巍巍地回到了宿舍,眼角哭得红肿。

而其中最为严重的,便是厕所分尸案了。

有人在上厕所时,突然发现冲出来的水是血红色的,于是出于好奇打开了一旁的水箱盖。

然后,他发现里边有一只苍白的人手浸泡在水中,由于暂时没有发霉的痕迹,似乎只是不久之前塞进去的。

之后警方彻查了整栋教学楼,甚至还在化粪池中打捞多日,却始终没有发现其他任何残肢断臂遗留。

而这也成为了那所学校的一大悬案,“似乎”迄今为止都没有被破解。

但这都是题外话了。

要说罗牧和莫喻的第一次正式交流,就那晚大约一周后的事情了。

罗牧半夜从寝室床上莫名睁开了眼,本想继续睡去,却发现床帘外有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双眼将那双眼睛的主人催眠了,迅速拉开了窗帘,却发现那是隔着一个床和他关系不错的室友。

而恰好今晚,那位室友请假出去了。

他掏出了枕头下的刀,心脏在不断跳动,本能告诉他那个身影绝非人类,而是……“人罴”。

但是,他却无法对那个身影挥出刀。

意识在颤动,手上的刀也在止不住地摇晃着。罗牧知道如果现在不下手,很有可能他自己的命都无法保住,但对于向这种与人类完全相同的东西挥刀,他还是无法克服本能的反感。

那夜的月光恰好透过窗帘间的缝隙,照在了地板上,让刀尖反射出些许寒芒。

随着呼吸越发急促,他迅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暂时地停下了呼吸,那团气像是卡在了嗓子眼里,四周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固,却好像又有某种东西在不断沸腾,像是随时要迸射出火花。

“喝啊啊啊!”

大约两秒过后,罗牧将那团气彻底从喉咙中排出,气流震颤着声带,发出了用于掩盖恐惧的叫喊声。

也是同时,他抓住了那位伪装成室友的“人罴”的头发,一刀刺入了它的喉咙。

那只“人罴”的皮囊像是独立的生物一样“扭动着”,打个比方就像是一条蛇在不断的扭动,但那条蛇并非是一条线的形状,而是一块平面。

另一位舍友被叫喊声惊醒,却只是瞪大了眼看着发生的一切。

在手中的生物彻底失去动静之后,罗牧才终于放开了手。那东西掉在了地上,脖子上的伤口刚好暴露在光亮,血红的伤口反射着皎洁的月光,像是随着血液一同缓缓流淌。

“你……你还好吧?陈哥他……这不是陈哥吧……”

罗牧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表情麻木地看着地板上缓缓流动的血液。

大约两分钟后,他抬头看向了蜷缩在床上的舍友,迅速使用眼睛让其继续沉睡,同时也抹去了他的这一部分记忆。

之后根据莫喻的描述看来,那是他的眼睛第一次被人观测到发出金色光芒。

也是同时,黑夜在他眼中变得无比清晰。

莫喻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已经换好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

“你是幻术师吗?”那是莫喻主动向罗牧说的第一句话。

“我倒要问问你是啥术士,你那些招我没见过。”

“我……不方便说,抱歉。但你能帮我一下吗?”

罗牧疲惫地靠在贴着床的墙上,只是皱了皱眉头。

“还有什么事?”

“那个……你没听到吗?就是……外面很不对劲啊……”莫喻正拼凑着词语试图表达出想法,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同学,大半夜吵什么吵,把你……”

罗牧看向了紧闭的宿舍门,有看了看莫喻,只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然后披上了衣服,下了床割开了那只“人罴”的胸腔,从中取出一个带着些许液体的囊状物。

莫喻抿了抿嘴,眼神逐渐阴沉,缓缓走到了宿舍门口。

没错,他们都感受到了那股由走廊传来的十分浓郁的……“尸臭味”。

今夜,注定漫长。

大约是第二天,他们都翘掉了一整天的课,只用于休息。

昨晚,“没有人”发现有什么异常。

罗牧因为之前险些丧命的那晚中得到了教训,提前准备好了关于能够“隔绝声音”的幻术以及“群体致盲”的幻术,因此对于很多人来说,那只是一个很平静的夜晚。

虽然失踪了不少人就是的了。

虽然也有几个人亲眼见证了室友被“人罴”吃掉的场面就是的了。

但至少表面上,一切趋于平静。

这段时间内,罗牧开始狩猎起人罴来。原因是他发现其他幻术师对人罴的致幻毒液报价意外地高。也是因此,这所学校的怪谈逐渐平息了下来。代价是将近百人的“失踪”。

虽说交易都是朱镇进行的就是的了。

大约是两年后他才知道当时朱镇私吞了至少五分之四的钱,甚至似乎随便一单的报价就能轻松承担罗牧这些年来的各种花费。

而这段时间的莫喻,也在暗中行动着,时不时帮罗牧搭把手……虽说是搭把手,但实际上只要有莫喻在场事情都解决得过于轻松就是的了。

之后两人商量着,干脆往后都一起行动,顺带没事也查查学校内的案子过过侦探瘾。

而不久后的傍晚,罗牧向莫喻问出了一个问题。

“今晚吃啥?”

“那个……我听说附近有家还不错的烧烤店。”

于是,一直到了现在。

“这地方味道不如以前了啊。”罗牧咬下竹签上的牛肉,皱着眉头嚼了起来。

“至少酒还这个味。”莫喻猛喝了几口冰啤酒,然后哈了口气,不自觉揉了揉太阳穴。

“废话,你自己买瓶放冰箱里冻几个小时也这个味。”

“你不喝?”

“你自己动动猪脑想想是谁载你过来的,魔法飞毯吗?”

“这样啊。”莫喻咬下一串五花肉,然后又抿了口酒。

罗牧拿起酒瓶往自己杯子里也倒了点,轻轻笑了笑:“最近我干了个很有乐子的事,你要听听吗?”

“你不是要开车吗?”

“大不了喊代驾呗。”

……

罗牧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是因为宿醉还有些头疼,依稀记得昨晚回家时唐烟樊以一种很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而现在,他一觉睡到了中午,而唐烟樊坐在沙发上,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却一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那种眼神让罗牧莫名熟悉,却有在其他人身上找不到对应,思考半天才想出了答案——那和自己平常的眼神几乎相同。

“呃……”

“扑哧……酒鬼。”

不对,认错了,那只是她憋笑憋出来的扑克脸。

“好好好,你……算了管你哪位,自己好好玩着,我还有点事。”

由于昨晚发酒疯一路是走了回来,以至于他的车还在十公里之外的烧烤摊旁,现在无法使用,以至于他只能久违的坐了趟地铁,由于各种因素,比平常晚了半个小时才到达那家咖啡馆,平时喜欢坐的位置已经有人了,以至于他不得不找了个角落坐着。

今天,仍然只是相当平静的一天。

但今晚就不一样了。罗牧不自觉扬了扬嘴角。

要处理的只是些剩余工作,无非也就是之前的一些案件的部分遗留问题,所以其实还有相当一部分空余时间。

实际上,罗牧相当享受坐在咖啡厅听着小曲儿办公的悠闲感觉……虽说他也知道绝对是受不了天天干的,因此这种“偶尔”才显得格外珍贵。

就在这时候,他遇到了比在咖啡馆办公的“偶尔”更加“偶然”的事情。

一个面色俊朗西装笔挺身形端正的青年小伙走进了咖啡厅,然后走向了自己平时坐的那个位置。

那里原先坐着的是两名女性和一位年龄和那位青年差不多的男性,似乎都是在那里等他。

这其实没什么好注意的,只不过是朋友碰头而已,这里每天都能见到很多次类似场景,根本不需要特别注意。

如果那个来者不是惊蛰的话。

罗牧只能埋头工作,假装没有看到他们,也祈祷着对方没有看到自己。

所幸的是,他们大约十分钟后就离开了,这让罗牧长舒了一口气。

大约两小时后,他结束了工作,将电脑合上塞进了包里,径直走向了门口。

他正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却没有发现门外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慌张赶来。

没错,那又是惊蛰。

又是恰好,他们的肩膀稍微碰了一下。

那位文质彬彬的青年下意识停下脚步低头向罗牧道歉,却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不对劲,缓缓抬起了头,看到了罗牧的脸。

他的表情凝固了,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存在,只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又掐了掐脸。

“嗨?”罗牧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缓缓抬起了手朝他打了个招呼。

“啊……”惊蛰明显像是被吓到了,只是呆滞在原地没能动弹,嘴中无意识地发出些许类似声响。

罗牧忍不住笑意,大笑着转头离去。

身后,是仍然呆滞地看着他背影的惊蛰。

“哎,怎么了?你不是要……”似乎与他同行的几位也追上了他,但罗牧知道这一切无关紧要。

接下来,只要静静等待夜幕降临……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口袋中的手机正在不断震动着,那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喂,请问是罗牧吗?这里是天元市公安局……”

好吧,静不了一点了。

……

“我再问一次,这确定不是你本人?”

那位年轻警官指着监控中用匕首刺穿柯墨清的身影,一副铁证如山的表情审视着罗牧。

“你……第一次来这地方吗?”

“别给我扯东扯西的,我在问你话。”

“我不知道怎么给你解释……叫你们局长来……”罗牧一脸无奈地扶着额头。

“还有保护伞是吧?今天局长来了也没用!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

“那个……你先别激动……”

“还我别激动,你这……”

“啪嗒——”罗牧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迅速打了个响指,那位警官便迅速冷静了下来坐在了座位上。

“这样,我不说别的,你往后看看,看看后边来的是谁。”罗牧揉了揉太阳穴,不自觉叹了口气

“你改监控了……或者这只是录像错误,不能证明什么。”

“接下来这个问题你好好回答我好吗,就当我求你了……你是外地来的吗?”

“是又怎么样?你不也外地的?多呆几年就以为自己是元爷了不起了?”

“我就这么告诉你吧……你在这座城市听到的恐怖传说大概一半都是真实发生的,而那一半中还有一半是完全未经过夸大化甚至因为传播人觉得离谱刻意改过的。”

“还是神棍是吧?我头回见到你这种……”

“你先不要打断我说话。想知道自己翻档案去。你说我是神棍也好邪教头子也罢,我只能告诉你,这座城市是真的出鬼了,还不是一般的鬼。”

“胡说八道……唯物主义读到哪去了?你还是……”

“你要知道如果鬼是真的,那相信鬼也是唯物主义,只是我们目前没能理解那是怎么做到的而已。”

那位警官的额头不自觉冒出了些许冷汗,但还是以坚定的双眼看向了罗牧:“装神弄鬼……不给你带到审讯室你是不会说人话了是吗?”

罗牧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只是叹了口气。

到底还要扯多久啊!为什么动不动就会遇到这种情况啊?!为什么这回局长还没来啊!

大约两小时后,那位警官面带歉意地将罗牧送至公安局门口。

“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原来真的有……”

“不怪你,其实真的有遇到过很多这种情况……讲道理这种事应该你一来就有人告诉你的。”

“但是……非常感谢你所作出的贡献,要不是你这种特殊职业……”

“你是个好警察。”罗牧回头看向了那位警官:“是……姓吴吧,吴警官,这座城市……虽然我好像没什么资格说,但这座城市需要你这种人的存在,希望你能一直保持初心。”

……

入夜,正值三更。

但这座城市的狂欢从未结束。

罗牧将车停在那栋酒店楼下,然后正对着大门双手交叉靠在车旁,而唐烟樊也有样学样地半坐在了引擎盖上。

“啊啊啊……死骡子我草泥马!死骡子我草泥马……”就在此时,衣衫不整的何竹无视了酒店的工作人员,气势汹汹地径直朝着罗牧走来。

他手上提着一顶假发,头发乱糟糟的,嘴边还有像是先是涂上了口红后被手动抹掉的口红印,左眼上挂着半拉假睫毛,脸上像是妆花了一样脏兮兮的,身上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外套。

他将手中的女款假发甩给了罗牧,然后迅速拉开了车门,罗牧和唐烟樊也随之上了车。

“啊啊啊啊!你他妈知道吗?老子差点被……卧槽我想想就恶心……”

“怎么了这是?不都说了发现事情不对就摘假发吗?”

“不是,你不知道……你他妈不知道!”何竹歇斯底里地抓着头发:“你他妈假发沾这么紧,老子头皮都要拔下来了……”

“那你怎么摘下来的?”

“我草泥马还能怎么摘?硬拔啊……结果老子以为得救了,朝那逼喊了一身‘哈哈!没想到吧!老子是男的!’结果你知道吗?他……他妈的他来了一句‘男的也不是不行’就他妈开始脱裤子啊!他妈的他他妈的是他妈的男同啊!你知道老子有多无助吗?卧槽我为了套最后一个情报手被绑床上,最多够得着个假发,你知道那逼有多恶心吗?卧槽差点给老子脸上舔一口,呕……”

罗牧没有说话,只是摆着一副扑克脸看着前方,嘴角时不时抽动一下。

“那……扑哧……咳咳…那你怎么逃出来的?”

“还能怎么逃?老子脚又没被绑着,一脚踹他命根子上,手上掐个决烧断了绳子然后揍了他一顿……但是他妈的恶心啊!他妈的老子揍他他还在笑……他还他妈的以为我在和他玩**……下回你自己去好不好?啊?这种任务你自己敢去吗?你他妈告诉我女装潜入什么□□内部打探情报也没告诉我还得遭这罪啊!”

“我敢的话还要你干嘛?啊等等你疯了别抢方向盘……烟樊,勒他!”

何竹回头看向唐烟樊,同时罗牧也通过反光镜看向了后座的情况。此时的唐烟樊已经笑得失声,只是紧紧抱住肚子,侧躺在后座上扭动着。

“你……扑哧……你别一个人笑啊……我现在在开车不太好笑啊…卧槽你别抢方向盘!你真不要命了!”

……

被城市的灯光染成绯色的云雾缓缓散开,那深蓝的夜空中正有一轮圆月高悬。

不知不觉,又是十五的月圆

纵有万家灯火,也总有没能被灯光覆盖的地方。

深扎在住宅区中央的凯瑟私立高中被月光照亮,显得格外寂静。

曾经,这里似乎发生过许多事,但现在至少还算安宁。

也是这份安宁,让那原本隔了如此之远的钢琴声,在此刻也变得格外明显。

那是三楼的音乐教室。门仍然紧锁着,但其中却传出来激昂的钢琴声,若是离远了便会微弱得听不清细节,但只要待在附近便能感受到琴声中浓烈的情感,像是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愁思,只闻其声似乎就能看见演奏者紧锁的眉头。

稍微懂点音乐的人就能听出来,那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

若是走进那间教室,便能听出来除了琴声之外的一些东西——呼吸声。

杂乱的呼吸声始终伴随着琴声,仿佛随时都要被激昂的琴声掩盖,但只要想听却又随时都能够感受到。

但昏暗的教室,仍然无法看清任何东西——直到月光随时间缓缓移动。

很快,一曲终,那呼吸声也像是忽然停止了。

而月光已然到达那架三角钢琴旁。

琴声不知何时再次响起,但反应过来已然沉浸其中。

这回,是德彪西的《月光》。

温柔的琴声像是那紧锁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像只是单纯的用音符拼凑出些许月光,以给予心中的狂躁些许慰藉。

月光移动,缓缓照亮了演奏者的那双踩在踏板上的皮鞋,然后是白色的裤脚。

由于这架钢琴就摆在窗边,以至于月光上升得格外的快。

在黑暗中,似乎有什么脚步声缓缓响起,正朝着那琴声来源处走去,却又只是停留在一旁,没有继续前进。

不知不觉中,那琴声中夹杂了一声错音,似乎是演奏者因为来着感到错愕,但仍然只是自顾自弹奏着。

此时的月光,已经照亮了那身白色西服与内衬的黑色衬衫,也能清楚地看到那双在琴键上移动的手,以及摆放在闭合的顶盖上的一双白色手套。

那在黑暗中移动的脚步声也缓缓走至窗前,将半闭的窗帘拉开。

“泊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穿着一身黑色西服,配色正好与那位演奏者相反,只是没有手套。

那被称为“泊淮”的演奏者缓缓结束了弹奏,由于窗帘被拉开,他的脸也终于被月光照亮。

“也就半个月吧……”

“所以这半个月你一直在这弹琴?”

“可以说是。”那演奏者缓缓戴上了一直放在顶盖上的手套。

“那……回去吧,也该差不多了。”她用手将头发向一旁甩动,然后叉着腰看着缓缓起身的演奏者。

“吕怜……”那演奏者眉头一低,始终没有看向对方的脸,像是在逃避着些什么。

“怎么了?呃……秦泊淮?”吕怜刻意加重了念对方名字的音,还一字一顿的,像是在疑惑对方叫自己全名。

“没什么,总之……我回来了。”秦泊淮站起了身,看向了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吕怜。

久违地写了章长的,接下来就该好好走剧情了……但在此之前还是敬请期待下一章的《李卯的平静一天》吧,这章由于出场人物过多以至于能预想到会卡很久的文

但接下来直接走剧情该卡文还是卡文就是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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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最后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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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荒唐
连载中专业绵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