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席卷了这座城市,雷霆的轰鸣像是要给一切罪人降下神罚,却只是无能地怒吼着,因为这一切已经无法改变,这座城市的污垢已经无法洗净。
何竹烦躁地换了一只手握伞,因为另一只手已经有点酸了。他的头发已经湿透了,墨绿色的卷发被雨洗刷后看起来就像泡发了的一团裙带菜,他感到头发中渗出来的水滴将要流到眼睛里,只能用手擦去,却无法阻止更多的水滴正在顺着脸往下流。
“什么鬼天气啊……”他抱怨着,却只能接受。那把伞是他雨后才买的,在刚迈出家门后他赌了一把天气预报不准,于是没有回家拿伞,因此陷入如此狼狈的境地,他虽抱怨,却只能怪罪自己。
何竹长着一张娃娃脸,面部线条偏柔和,看起来如果消去了脸上部分棱角就很容易被错认成短头发的女性,一只耳朵挂着个十字架耳坠,因为打耳洞时候怕疼就没有打另一边。他的长相还算不错,似乎是因此同时谈了三个女朋友。
他总算看到了事务所的招牌,走入楼道收起了那把黑伞,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又抖了抖头发,莫名又有种掐个火决烤干衣服的想法,他可是道士啊,学那么久术法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但却又想到这会消耗运势,他平时就已经够倒霉了,况且万一被人看见或者录下来影响也不好,他想了想干脆作罢,而后缓缓走上楼梯。
事务所所在地方是闹市区,楼下是个零食店,楼上还是个舞蹈班,最初偶尔还能听到些音乐声,但之后罗牧给天花板做了隔音,所以如今只能通过偶尔音乐声开太大带来的震动来感受。
站在事务所门前,他又甩了甩头发上的雨水,还是决定坐会儿就去吹会儿头发,确认着身上没有异常,便推门而入。
事务所装修得很像民居,甚至入门口有点黑网吧的意味。一张茶几坐落在客厅中央,周围是半圈沙发靠着墙,客厅最北边开了扇窗户,采光没那么好,却独显一种宁静氛围。这里甚至有专门的餐桌,平日里何竹就在这里吃饭,由罗牧掌勺;餐厅和客厅之间用置物柜做了隔断,摆放着些稀奇古怪的工艺品,有些看起来毫无意义却只是看着就莫名能盯上很久,能看出收藏家的独特个性与审美。
何竹总算注意到沙发上正用笔记本电脑追剧的少女,有些疲惫地打了声招呼,便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
“这都快饭点了,你总算……扑哧……”少女抬头回应,却因为何竹此时的窘境没忍住笑出了声来。她带着一顶灰蓝色贝雷帽,后脑勺露出发簪的尾部,那是因为她将头发盘了起来;身上是一件牛角扣大衣,穿着一条宽松的裤子,看起来整个人都十分悠闲。她有一张温顺的脸,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唯独何竹最为清楚,那人的温顺之下潜藏着的残暴。
何竹环顾四周,终于发现少了些什么,开口问道:“罗牧人呢?总不能比我来得还晚吧?”
“他买菜去了啊。”唐烟樊将视线扫向事务所玄关处的雨篓,却发现除了何竹的伞之外还有一把伞,按说那是罗牧应该带去的,于是她又说:“他好像也没带伞?”
何竹顺着唐烟樊的目光看去也注意到了这一细节,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走到窗户边往下看去,楼下的招牌却刚好挡住了人行道,只能看到边缘的绿化带,他有些遗憾地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时间,又问道:“他啥时候出去的?”
“好像是我刚看这集的时候,呃……有半个小时了,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唐烟樊语气淡淡地,只是盯着电脑屏幕。
何竹有些难掩笑意,拿出手机来随手点卡个软件试图打发时间,注意力却始终集中在最上方的时间显示上。
大约五分钟后,事务所的门再次被推开,伴随着一个那对何竹来说无比熟悉的悠闲声音:“我靠,今天的雨怎么这么大?我伞差点被吹飞。”
推门而入的,是一位身形笔直穿着黑色风衣的青年,他的头发稍微有些杂乱,嘴角习惯性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眼睛也是稍微眯起显得细长,像总是在笑着,但眼中的眼白比例又比寻常人多上些许,因此如果只是单看眼睛,总有种半死不活的感觉。这位,便是罗牧了。
但是何竹在意的仅仅只是——那人身上居然没有多少水痕,只是有风将些许雨滴沾湿了衣角,因此并没有何竹那样狼狈,甚至听他所说居然还带了伞——他的伞不是放在伞篓里吗?
“你不是没带伞吗?”何竹有些疑惑,更多的却是没能幸灾乐祸的遗憾。
“你出门不带包吗?包里不会放把折叠伞吗?”罗牧没有理会何竹,将伞架起放在窗边以便风干,径直走向餐厅旁的厨房。
何竹只觉没劲,继续看起了手机,却又听到厨房里传出来一句:“你还要顶着那头裙带菜多久?来这么久不会吹一下头吗?还是说你准备拿来炖汤?”罗牧从厨房探出了头,说完又迅速缩了回去。
何竹顿感烦躁,他终于想起来进门前自己想做什么,却被这种事分散了注意。他分明知道,罗牧这人很少陷入窘境,就算有也只会是在他极度自信的时候疏漏了什么东西,所以没必要为觉得他下雨天没带伞这种小事就开始提前准备幸灾乐祸,最后的结果总是会这样。
他起身走向卫生间,却忽然发现一旁追剧的唐烟樊表情有些僵硬,额头还冒了些冷汗,手正颤抖地给笔记本插上耳机。
何竹疑惑地寻找着原因,却发现了餐桌上摆着的菜——那是两个苦瓜,且除了一把葱之外只有两个苦瓜。
这意味着,这顿午饭将只有苦瓜作为配菜。
他疑惑着这个季节吃苦瓜的合理性,分明都快入冬了,还清什么热解什么暑?
但现在实在不是什么吐槽的好时机,于是他只好走向卫生间。没错,这里甚至还有配了洗浴设施的卫生间,实际上还有两间卧室,以及一间原本是卧室的杂物间。
这里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民居,但确实是事务所没错。
“草泥马的罗牧,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你是小孩吗,还挑食上了?”
“呜……对啊……你……别挑食……”
“我靠你脸色都吃青了还在帮他说话?”
一位总是笑着也总是穿着黑色风衣的管理人,一位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是打手的少女,还有一位烫着绿色卷发一边耳朵带着个十字架吊坠的娃娃脸道士,这就是事务所的全部成员了。
在有些小摩擦的午饭过后,一切又归于闲暇。
午后,无疑是一天中最为悠闲的时光。因为刚吃饱,所以不用担心饥饿;因为下午的工作还没到了,所以还能再歇息一会儿;因为时间充足,甚至还能干脆睡一觉。
窗外的嘈杂并没有影响事务所内平静悠闲的气氛,三人各忙各的事打发时间,罗牧在看着手机,时不时发出声轻笑;唐烟樊仍然在追剧,好像那些偶像剧一辈子都看不完,但神奇的是一问情节和演员她居然一个都答不上来;而何竹,在忙着和他的三个女友聊天,半海王的生活也是忙碌的,但他偶尔也会疑惑,为什么那三位总是会在差不多的时间段找他聊天,像是生活在故意给他制造麻烦,让他不得不同时去应付三个人,但幸运的是她们三位从来不会在差不多的时间打电话给他,所以不用面对更加窘迫的局面。
就在这时候,事务所的门被敲响了。
所有人都收起了心思,他们知道,即使平时再怎么懒散,进行工作时却绝不能有丝毫懈怠。
“请进。”
委托人是一位中年男人,有些没剃干净的胡茬,梳着个侧分头,带着一副金丝眼睛,举止还算端庄,明显受过高等教育。
他将公文包放在茶几上,自己则是坐在了罗牧对面的沙发上,一只绷着那张有些铁青的脸,看起来像是在硬撑,多半是经历了什么。
“我的一位朋友被人杀了。”他咽了咽口水,能看出嘴角干裂,但他却又张开粘着风干唾液的嘴继续说:“他的尸体被烤成了焦炭,所有特征信息都烧没了……警方无法确认他的身份,现场又没有别的痕迹,所以他们只能用失踪人口排查,才总算找到……”
“社会关系呢?警方有没有查出他的社会关系有什么不对劲的?”罗牧看出对方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抛出话来让对方接下去。
“他们……也什么都没查到,他是个老师,平时课堂氛围很好,没有得罪什么人,在学校也算是有一定经验……”
何竹突然冷笑了一声,打断了委托人的发言。委托人有些疑惑地看向不知从何时起就一直用着一个本子记录着什么东西的何竹,皱了皱眉。
“别误会,我只是猜测了一些……这只是猜测,您,也是位教师吧?”何竹微笑着,却难以掩盖其中的自满来。
委托人点了点头。
“您在学校也算是有一定经验的老师吧?”
“嗯……”
“那么你和他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竞争关系,或者说最近有些小摩擦?”
“你怎么知道的?”
何竹满意地在本子上划了一勾,将其放在茶几上,慢慢讲道:“警方,是不是怀疑上你了?”
委托人又咽了口唾沫,缓缓点了点头。
“天元市最近你也知道……我是真的怕他们随随便便就给我定罪了……”
“理解理解,不过……这种事情其实应该交给私家侦探,如果这个职业还存在的话。”何竹半开玩笑道,然后迅速被罗牧抽了一下脑袋。
“别在意,小孩不懂事。既然您能来这里,那当然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吧?”
委托人低着头,从公文包中抽出一份档案袋来,将其递交给罗牧。
何竹和唐烟樊凑上来看着罗牧将档案袋打开,从中抽出几张纸来,最上边赫然标着一行加粗字:“天元市公安局物证鉴定所 法医病理鉴定书”
“这是我托人复印的,我是真的怕了……”
罗牧没有理会,只是阅读着这份验尸报告。
死者名叫刘嶂,46岁,身高173,根据特征判断死亡原因为心脏受到高温损伤导致的急性心脏骤停,腹腔内的器官全部碳化,体表大部分皮肤保存完好,面部完全烧毁无法辨认身份,臼齿全部碎裂,门牙有脱落迹象,推测是重物击打,但是头骨和下颚没有钝器击打痕迹。
罗牧忽然迅速瞟了一眼委托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惊愕,却很快恢复平静,没有人注意到了这点,他却暗自有些心跳加速。
罗牧将那几张纸塞回档案袋里,一把甩在桌子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您的委托,我们接了。”
说罢,他向委托人伸出了手,委托人识趣地站起身来与罗牧握手,似乎是有些激动。
“先生贵姓?”罗牧忽然问道。
“免贵,姓刘。”委托人回答。
何竹注意到,罗牧的嘴角忽然抽动了一下,像是在藏匿几乎压抑不住的笑意。
完全重写了第一章,目前准备把第一案全部重置,但大体剧情走向不变
说实话因为开头太烂导致我都不好自己宣传一下……之后第二卷中间部分也会适当重写一下,因为也不咋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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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起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