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质问

维鲁斯四处奔波时,一直都是诺亚·柯利弗与杰夫·科诺特共同负责整备远征军。这天傍晚,忙碌进行到尾声的诺亚被国王寝殿守卫叫去,而他也正惦记着他那远赴夏雅又去了子午线帝国的年轻国王。

诺亚进门时,维鲁斯正端坐在躺椅上,漆成白色的橡木椅裹着银线织就的坐垫,一对填满羽毛的雪白靠枕叠在椅背角落,旁边坐着同样一身雪白的维鲁斯。

“陛下,忙活半天很辛苦吧,我与科诺特队长也已如期完成你的谕旨,明日一早我们便可出发。”诺亚语气欢快地说。

维鲁斯淡淡一笑,仰着脸看向距他几米远的诺亚。“此次征战,你得留下。”

“为什么?陛下,昨日你还说过我也要同去的。”诺亚满脸的笑意陡然消失,“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你得带上我,我要照顾你的日常起居,行军扎营本就难受,我是最了解你需求和习惯的人,我必须在你左右。”

维鲁斯抬起手掌,示意诺亚不要再说,“让你留下是有别的任务,非常重要的任务,你是我最相信的人,这件事只能交给你。”维鲁斯娓娓说道。

听到维鲁斯将自己称为他最相信的人,诺亚心里乐开了花,但表情却很淡定,扬起的嘴角就和不受控一样,诺亚紧抿着嘴,想先听听是什么样的重量级任务只能由他完成,而别人不行。

“陛下请说。”

“纳什经营的妓·院如今风生水起,不止引来各路嫖·客、显贵人士,甚至还有许多外地游商,同样的,好些个日子没有出路的女人也都往他那儿跑,找他谋一份生计。”维鲁斯说,诺亚听得迷糊。

“我要你去他那里给我物色几个乖巧听话、聪明伶俐的姑娘,等我归来,我会在她们中挑选出一个。”

“选来做什么的?陛下?”诺亚蹙眉,警觉地问。

维鲁斯一脸“你该心知肚明”的神情回道:“阿娜失败了,可我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如今我向夏雅公爵承诺,可以放心将梵尼兰公主嫁给阿尔列·诺森伯兰,因为他命不久矣,可他健康得很。我向人承诺了一个病入膏肓的未婚夫,就不能给人家一个活蹦乱跳的未婚夫,不是吗?如此,埃利欧特·杜尔塞才会信任我。”

听维鲁斯说起阿娜,这个他已久久没有提过的名字,和那个让坏王储消失的计划,诺亚顿时心底一凉。

自从他暗中安排阿娜将那绝症传染给阿尔列,阿尔列返回子午线帝国后,他便在静寂堡中安插了许多双“眼睛”。那些“眼睛”观察着王储的一举一动,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见过多少人、有无身体抱恙……自然而然,当性情张扬总爱往外跑找乐子的年轻王储突然卧床不起,又有多名医生进出他的寝宫,这一讯息也都在第一时间传回了南方的伯梅尔,隔空监视着他的诺亚·柯利弗耳中。

阿娜的死是由他一手促成,如今阿尔列显露病症,诺亚终日抱着纠结万分的心情陪伴在维鲁斯身边,如果将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给国王,维鲁斯必定无比愉悦,可他也会发现自己曾在背后操纵的一切,他一定会暴怒,为了阿娜的死,为了受到隐瞒和欺骗。

“你走神了,诺亚。”维鲁斯见诺亚半晌不说话,只是盯着鞋面发呆,提醒了他。

诺亚清清嗓子,淡然一笑,“如果是这件事,我今晚就能办好。陛下,还是让我随你出征吧,这一仗凶险严峻,我无法安心待在伯梅尔。”

“这可不是什么着急的差事,今晚办好?阿尔列品味不低,我需要的是样貌超绝,还得勇敢、灵敏的女孩,你确定这么快就能挑中吗?”维鲁斯语调松弛,尾音轻飘飘的,诺亚不知怎的,在他的神情与话语中感受到了一丝讥讽。

“那我这就去办,如果我带来的姑娘你不满意,我……我就留下,在你凯旋之前,将此事办妥。”诺亚作出保证。

维鲁斯婉然地笑笑,朝诺亚招手,诺亚便几步踱到了他面前,维鲁斯又示意他放低身体,诺亚便立刻单膝跪在了地毯上。

“我当然希望把你带在身边,你是那么了解我,又对我无微不至,发自真心地关怀体贴。有些时候我会想:如果尤恩还活着,跟我一起长大成人,那我身边的人就是他,他肯定也会和你一样那样关心我,爱护我,可能还要比你更甚。”

“不可能,陛下,没有人会比我更加……爱你。”诺亚直言不讳,同时在他心中,维鲁斯的这个假定让他有些愤怒,那位一命换一命,用自己的人头守住维鲁斯性命的尤恩·科尼哪有他在维鲁斯身上花的心思多?没错,尤恩的确为他死去,可就算他没死,自己也会竭尽全力把他从陛下身边挤走。

“这我相信。”维鲁斯抬手抚住诺亚的脸颊,这一触让他心跳加快,维鲁斯在不喝醉时,还从来没有主动与他这般亲近。

“你爱着我,所以你不会愿意看到我的周围存在任何让我喜爱的人,凯特作为公主,地位使她免于一难,尤恩早已死去,也不必再死一次,但是阿娜……”维鲁斯偏着头,极致的寒冷袭上他的眉眼与嘴角,抚摸诺亚脸庞的手突然划到颈间,五指化为暗红藤枝缠绕并扼住了他的喉咙。

“还要将谎言继续下去吗?诺亚·柯利弗,自以为你的虚假面具多么完美,而又笃定我是个蠢货。”维鲁斯一转话锋,语带控诉地问。

诺亚在一瞬间便明白了,才从子午线帝国回来的维鲁斯,大概是听说了阿尔列的现状,再联想起无端消失的阿娜,因而搞清了当初发生过的一切。

他自然是最为可疑的,只有他知道维鲁斯培养阿娜的打算,也只有他狠得下心处理掉那个受国王宠爱的妓·女。他察觉到维鲁斯在与阿娜一天天的相处中逐日愧疚与心软,在是否该由她去完成这件事上动摇且犹疑不定。

诺亚静静承受着维鲁斯颇为使力的扼喉,脸上的血色散去,眼球憋得血红,见他闭紧双唇没有为自己辩驳的打算,维鲁斯松开了他。诺亚身体一软,跪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说话。”维鲁斯严声命令。

诺亚吸了口气,抬起眼皮仰视着他,一脸忿忿不平,“陛下想听什么?”他语调酸酸地问。

“我可以告诉你我心狠无情,瞅准时机背着你做好一切,为你省去了可能长达数年的拉扯。”诺亚紧接着说,声量越来越重,“我也可以告诉你,这是我私人的复仇,阿尔列·诺森伯兰曾在我退出血尸团时命我自·杀,我憎恨他,所以利用陛下的‘饵’加害他。”

维鲁斯听到这两种回答,撇着嘴角冷笑起来,诺亚忽然跪直身体往前一挪,胸膛靠上维鲁斯的双膝,两手压住了他按在身侧的手上。

“或者你想听的,是我出于嫉妒,迫不及待送她去死。”诺亚强势地说。

维鲁斯紧锁他的双眼,四目相望,仿佛他们都要通过眼睛看清彼此的深暗内心。

“哪种解释能让你心里好受一些,然后说服自己马上原谅我,那我就是哪种。怎么样?陛下,我可以表现得冷绝忠诚,也可以痛哭流涕,你会喜欢我的哪一种表演呢?”诺亚显然没有丝毫悔意,将脸凑近维鲁斯,维鲁斯往后躲避,但被诺亚紧紧扯住手腕,背脊抵在了躺椅柔软的靠背上。

“我命令你立刻放开我。”维鲁斯因为气愤,身体微微颤抖,就连声音也有些虚弱。

“我所作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因为我爱你,我逼迫她并向阿尔列透露她是有意接近,导致她的惨死,这对我来说一举两得,既为了你,也为我自己。”

“那么阿尔列很有可能意识到是谁把疾病传给了他……”

“不,他不会,回到子午线之后他去过三次潘蒂罗斯妓·院,两次馥香花所,五回都是不同的女人。”

诺亚的回答无疑又让维鲁斯震惊不已,他竟连阿尔列的秘密出行记录也都一一掌握,这是一个多么缜密而可怕的人。

“你在颤抖,陛下,为什么呢?我的触碰让你不安,还是你在生我的气?”诺亚的右手顺着维鲁斯的手臂一路摩挲至肩膀,最后落在耳根,指腹揉过纤细的脖颈,往前压的胸膛分开了维鲁斯的双腿,他忽然站起,弯着前身,整个人把维鲁斯圈在了躺椅上。

“每一个你出于仁慈不敢狠下的心,我都会无怨无悔替你完成,每一个你梦寐以求想要达成的愿景,我都会倾尽所有助你实现,你瞧,我的爱如此直白纯粹,并且不需要你回报什么,你既然不会对我像对阿娜那样心存愧念,那也不要记恨我好了,把我当做完完全全的工具即可,我心甘情愿,这也公平。”诺亚像是没有情感的机械一样念出了他的要求,维鲁斯一时间真不知该怎样反驳。

“但因为是你,我亲爱的陛下,如果你高兴,也可以惩罚我,赏我几刀也没什么,反正我不会痛。”诺亚有些狂妄地炫耀着他血尸团出身所带来的优点,维鲁斯忍着怒意,挣开了他的左手,并要将他推开。

诺亚及时钳住他的手腕,挡住了他压向自己胸前的力量,“或许等你惩罚完我,你也会对我愧疚,再给我一个亲吻作为安慰。”诺亚说着贴向维鲁斯,朝着他的嘴唇靠近。

“你得适可而止了,诺亚·柯利弗!”维鲁斯运用树灵之力的强硬,将诺亚推翻在地,诺亚坐在他脚边,弓起一条腿十分悠闲地看着他笑。

维鲁斯起身,整理衣领和前襟,抬腿便要远离这个疯掉一样的诺亚,一双手突然环抱住他的右腿,拖着他无法抬步。

维鲁斯低下头看,诺亚正紧搂他的大腿,一脸乞求地望着他。

“陛下,无论你去哪里,都必须带上我,好吗?”诺亚以一种卑微到极点的口吻诉道,不等维鲁斯回应,他拍拍锁骨处说:“其实,我并未丢掉那瓶毒药,如果你把我扔下,如果我对你不再有价值,那依旧是我最终的归宿。”

这是一份极有把握的威胁,维鲁斯攥紧双拳,使力想要躲开诺亚的纠缠,可诺亚抱得太紧,仰视着他的眼神似烈火滚烫。

维鲁斯扭过头去,无奈地闭起双眼,默默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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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烬之冠[西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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