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战中受挫的阿奇没占一点上风,黑熊翁卡不断向他冲撞,两爪如重达千斤的巨刃,它的牙齿亦是如此。有那么几次,它以铺天盖地的气势飞跃而来,险些啃到阿奇的脸、肩膀和大腿,咬合时发出的脆响听起来可以将任何骨头轻易碾碎,哪怕是一头健壮的公牛。
瑟杰德与阿奇配合作战,与黑熊翁卡及其背上的女妖对峙。阿冬娜斯温柔地搓着熊背,枯黄的眼仁中心竖着一条黑线,像是窥伺时机的蛇瞳。
黑熊翁卡朝他们咆哮着撞来时,卷起的飞石狂沙形成一片尘雾,他们警惕注视着前方,各自做好挥出武器的准备。阿奇的巨镰由双手紧握,横在身侧,倘若那野兽朝他直直扑来,他定能给它致命一击。
伴随着利爪撕破金属的响音和痛苦的闷哼,瑟杰德被撞飞到镇口的百年老树下,黑熊翁卡一掌踩断了他的长柄锲,并拾起后半截狠狠掷向瑟杰德。受创的瑟杰德还处在晕眩中,以至于左肩被断柄扎穿时的疼痛都没能反应那么及时,直到他想起身重回战场,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固定在了树干上。他哀声呻·吟,握紧断柄使出全力,可并没有什么效果。
黑熊翁卡继续攻击阿奇,挡住他想去查看同伴的路,它一边怒吼,一边朝阿奇扑袭,阿奇左闪右躲,在那野兽又要抬爪时挥起巨镰划破了它的腹侧,同时割伤了女妖雪白的腿。
阿冬娜斯哀叫了声,而这激发了黑熊翁卡的狂暴能力,它就像发了疯般冲阿奇突进、飞撞,它的吼叫犹如雷鸣,且一声比一声响彻。
斯诺瑞芬醒来时,逐渐清晰的视线中,阿奇正与那头狂兽近身厮杀,黑熊翁卡的头顶和胸膛被泯灭之火灼烧,难闻的焦糊气味钻进嗅觉敏锐的狼兽人鼻腔中。
远近的民房居舍有不少着了火,人们的呼叫声已经离他们很远。趁着月色,斯诺瑞芬在身边摸索到了他的锤矛,他迅速爬起,目视战场,寻找一个适合背刺女妖的最佳角度。
阿冬娜斯浑然不知他已醒来,正声嘶力竭地教唆她的情郎再凶猛些,再残忍些。斯诺瑞芬悄然靠近,阿奇正用镰刃别住黑熊翁卡的双爪,而女妖抬起双手,浑浊的气流环绕在她的手心,她正准备用那东西攻击阿奇。
斯诺瑞芬跃起,扑向女妖,锤矛击中女妖的后脑,紧接着,斯诺瑞芬将她推下熊背,拉着她坠向地面。不等女妖动手,斯诺瑞芬用膝盖压住了她的腰,死死按下她的脑袋,往松软的沙土中按。
斯诺瑞芬一丝不敢松懈,完全不给女妖呼吸的机会。他不记得过了多久,女妖停止挣扎,双手陷进土里,全身不再动弹,斯诺瑞芬大喘粗气,试探着抬起了手。
接下来就是帮助阿奇一同制服黑熊翁卡。他在夜色下的土地上寻找锤矛,阿冬娜斯猛然起身,等他回头查看,女妖将抓在手里的一把沙子扬向狼兽人的脸,斯诺瑞芬抬臂格挡,躲过了这龌龊的诈死反击。
他立刻起身去捡锤矛,阿冬娜斯则跳到了他的背上,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双腿盘上他的后腰。狡诡女妖的坠地长发像是有生命般活动起来,一缕缕缠绕住它们的主人和挣动的狼兽人,使得他们犹如蜘蛛裹住食物般被黑色发丝捆了一圈又一圈。
黑熊翁卡被阿奇的巨镰与黑火弄得遍体鳞伤,体力也呈颓势,它不再奋力苦攻,而是开始来回踱步,试图在冷静且强大的敌人身上寻出弱点。
阿奇同样疲惫,握着镰柄的手于黑暗中颤抖,猩红的眼睛似是血月的碎片。当他看到斯诺瑞芬被女妖困住,他抬手朝女妖释放黑焰,女妖的长发起了火,斯诺瑞芬将她摔在地上,她便左右翻滚想要将背后的黑火熄灭。
但那是泯灭之火,魔性强悍,并不像凡间火焰那般脆弱。阿冬娜斯尖叫着呼唤黑熊翁卡,吃过这魔火苦头的野兽立刻跑到她身边,用宽厚的熊掌压在燃烧的发端。等黑火被它扑熄,阿冬娜斯美丽的长发已十分凌乱且短至肩头。
趁他们忙碌之际,阿奇与斯诺瑞芬解救了困在老树旁的瑟杰德,瑟杰德非常虚弱,汗水打湿头发,浑身散发着浅黑的轻烟,那代表着他的灵魂正在瓦解,而灵魂正是恶魔的本体,这就意味着作为恶魔的他正在死去。
“他得在地狱待着,否则我们将失去他。”阿奇语气沉重地说。
斯诺瑞芬害怕地哭起来,让瑟杰德靠在自己怀中,没等他说什么,黑烟之门吞没了他们,他们便原地消失了。
阿奇将他们送回了地狱,在那里,瑟杰德的伤势会慢慢恢复,碎散的灵魂也能停止凋零。
阿奇拖着巨镰朝女妖与黑熊走去,指尖的黑火顺着镰柄延伸至镰刃。他告诉自己,必须尽快解决这两个麻烦。他的愤怒已燃烧到顶峰,两个同伴负伤,杰森离开许久仍未归来令他焦急不已,瓦莱镇被嗜血的怪物填满……这一切促使他进入了“狂暴”的模式。
女妖重回熊背,黑熊翁卡也做好了再次战斗的准备,但他们都被黑火吓出了阴影,当阿奇挥舞巨镰在半空甩出一道黑焰的圆弧,黑熊翁卡的脚步和眼神都变得犹豫不决。
又战了一会儿,阿奇利用恶魔瞬间移位的优势出现在朝他扑撞的敌人身后,巨镰尖利的长勾穿透女妖的身体刺进了黑熊的后背,两声哀嚎,女妖与黑熊倒地,连带着巨镰摔向民居围墙。围墙倾倒,石砖砸在他们身上,阿奇走向黑色火光,他确定他们必死无疑。
在乱石堆中,阿奇拾回了他的武器,猩红的恶魔之眼能够看清黑暗,顺着血流拖出的痕迹,他缓步循行,在石造民房的墙角找到了他们。
黑熊翁卡变幻了模样——一个赤·裸身子,生着蓬乱黑发与胡须的健壮男人。
他满身伤痕,有利器所致也有灼烧和擦伤,胸膛的伤口最为严重,大量鲜血涌出,淋撒在被他紧拥在怀里的女妖雪白的**上。而他的身体也正如不久前的瑟杰德那样,正浮起淡淡的黑烟。
“你是恶魔。”阿奇口气冷峻地说。
翁卡没有回应,抱着已死的阿冬娜斯低声哭泣,轻轻呼唤着“吾爱,醒来”。
阿奇的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愤怒、憎恶或战胜的喜悦,不见丝毫,他看着他们的样子就如俯视蝼蚁。换作善良的斯诺瑞芬或者杰森,恐怕是会为这对情侣产生些许怜悯的。
黑火降临在翁卡与阿冬娜斯身上,痴情的恶魔怀抱着他的爱人,他绝望地哭嚎,但挚爱已逝,他不再有求生的念头,任由残酷的泯灭之火将他们一同烧成灰烬。
阿奇来到镇口,从长街尽头往前步行,倒在附近的镇民尸体偶有“复活”之人,闪着幽蓝的眼睛冲向阿奇,被他抬手以黑火炸碎脑袋,倒在他的身后。
此时的瓦莱镇恐怕已有半数镇民遭殃,而刚结束了一·战的阿奇怒意未消,一团无名之火在他的胸膛里烈烈燃烧。
“让‘秩序’见鬼去吧。”他低吟一声,将巨镰收回身后,朝着长街的另一端疾行而去。
保罗·克朗奇遵守兰多的指令在马车旁照看双胞胎。当他听见车厢内异响不断,窗帘又都闭阖,他立刻下马,拽开厢门,见双胞胎老老实实地躺在座椅之间的摇篮中熟睡,保罗·克朗奇松了口气。
但没过几秒他便想起,那蒙着眼罩的魅魔大人哪儿去了?这会儿就剩他自己和两个安静的小家伙,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奇怪的是,就连那些爱在夜晚鸣唱的鸟虫都没了动静。
“克雷尔大人?”保罗·克朗奇向周围呼唤,声音很虚。
他四下环顾,可周遭只有漫长空旷的大道、死寂幽静的树林和远处惨遭肆虐的瓦莱镇。魅魔克雷尔竟凭空不见了踪影,保罗·克朗奇再次检查车厢,才看到他的黑绸眼罩丢在了角落里。
保罗·克朗奇又谨慎地来到车队最末端的一辆马车旁,很明显,这是用来押解囚犯的车厢,拇指粗细的铁链将门窗全部捆紧。
保罗·克朗奇将木窗推开一些,顺着窗缝往里瞄了一眼,“哟,他还活着呢?你的忍耐力真是令人惊叹。”他对所见之景嘲弄道。
亏得身体纤细,跑到树林深处的杰森能够躲在年份稍久的栾树后藏身。他屏住呼吸,背贴大树,就连丽维因法杖都熄灭了顶端宝石的荧光。附近不断有人靠近又跑远,头顶飞过一个个黑色影子,直到确定不会再有人追来,他这才舒了一口气。
当他准备原路返回,从栾树后现身时,一个身形高大,着装考究,黑色卷发梳成优雅绅士模样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他面前,修剪整齐的一字胡下嘴角飞扬。
杰森将丽维因法杖竖在身前,宝石闪烁起碧绿的微光。长夜的林间树影斑驳,血族的暗蓝眼瞳亮起,一双接着一双,从四面八方悄然靠近,向孤立的男巫聚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