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恩堡宴会大厅的三座大壁炉熊熊燃烧,专门负责看火的侍从不断往壁炉投入木柴和特制香料,本该酒气冲天、肉香四溢的大厅里飘荡着一股令人沉醉的清新香气。
那香料定然是有使人兴奋的功效,在场宾客的情绪都是前所未有的高涨,扬声谈笑,推杯换盏,恨不得平日结仇的两个人都能在酒桌上化解怨气。
高台之上摆着两张宽而长的厚实餐桌,铺了绣着龙血树花纹的银绸桌布,擦得锃亮的银酒壶、银酒杯和银餐盘工整摆放,色香味俱全的满桌餐食只被吃掉了一些,葡萄酒倒是喝得很快。
两桌的坐客安排十分有趣却也非常合理。阿尔列自然是更靠近中心的位置,他端坐在左侧餐桌的最右边,与坐在右侧餐桌最左边的维鲁斯紧挨,就像子午线帝国的两位国王一样,给人一种地位平等,权利相当的感觉。
阿尔列身旁是一脸庄重的伊妮德公主,再往左去是不胜酒力,脸蛋红红的布兰提王子,年纪最小本就腼腆的布兰提得到了表哥班森的照顾,他们有说有笑,时而与侍从交头接耳,时而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满场宾客中的趣人趣事。
右侧那桌依次坐着维鲁斯、凯特公主、霍尔拓与辛妮丽娅,凯特公主本来被安排在最后一位,可她直接找辛妮丽娅撒娇乞求要来了这个离维鲁斯最近的位置。
宴会进行期间,凯特的眼珠子好似长在了维鲁斯身上,分秒不歇地盯着他看,笑嘻嘻地仿佛在欣赏什么可爱的稀世珍宝,凯特还不停邀维鲁斯喝酒,一会儿一句小梦倒酒,可把维鲁斯灌得够呛。
看到对面的几人融洽和谐,阿尔列心中起了怪意,在他看来,这不仅仅是座位,其中潜藏着更深层的含义——伯梅尔、星火和图耿,神地三国联合与子午线帝国对立。
“菲尔兰德!你这丫头只顾着向维鲁斯敬酒,出门前老派肯没有嘱咐你,最要尊敬的应该是我和伊妮德吗?”阿尔列忽然开口,语声不低,大厅前排的十几桌都能听清,有心之人还安静下来偷听。
凯特原本微笑的脸庞瞬间沉了下来,浅笑应对她的维鲁斯也立刻凝重。阿尔列又开始了,维鲁斯在心中暗付。
“你这是暗指我没家教?你才没有,我父亲是国王,他跟你又不熟,你别喊得那么亲!”凯特不悦地说。
阿尔列撇嘴冷笑道:“联盟议会时,你的国王父亲就和一条哈巴狗似的摇着尾巴围着我转,我想我们还算熟悉了。”
“当”的一声,凯特将银酒杯摔在桌上猛地站起,蓬起的金橘色卷发像是炸毛一样,气鼓鼓的脸蛋上因喝酒变红的双颊猝然刷白。
“你再对我父亲口出恶言试试!看我不把你的舌头切下来泡酒!”
阿尔列恼怒地冷哼一声,抓住腰间剑柄起身,“竟敢威胁我,我得给你这丫头一点颜色看看了。”他咬着牙说。
餐桌上的人全都慌了,各自劝说双方冷静,维鲁斯挡在满目敌意的凯特面前,越是要按着她坐下她越是站得笔直。
“阿尔列你喝多了吧!干嘛和一个小女孩较真呢,凯特出了名的暴脾气,她那可不是威胁,只是气话,开玩笑的开玩笑的。”班森王子绕过布兰提来到阿尔列身后,轻拍着他的肩膀劝解道。
“你别挡着我啊,他羞辱我父亲,我得给他点教训!”凯特扭开维鲁斯抓着她双臂的手还要将他推走,维鲁斯只觉得她个子不高,力气倒还挺大呢。
“这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我看……我们来场决斗给大家助助兴如何?”阿尔列说着拔.出佩剑,剑锋摩擦剑鞘的尖锐声响刺痒了维鲁斯的耳朵,他没回头,只是在心中暗想:绝不能让两国王子公主在他伯梅尔打起来……
“维鲁斯,她是你的未婚妻,你来代她出战。”阿尔列将他的话说完,所有人都彻底安静,这是他们从没想到过的转折。
这样也好,维鲁斯心想,阿尔列剑术不差,身材又那样结实高壮,娇小的凯特绝不是他的对手,由自己代替能避免凯特受伤。
阿尔列这是存心要压他一头,在他的即位大典上将他打败对阿尔列一定有更特别的意义,比如能够向大家证明,即便神地三国联合,也不过是子午线帝国的手下败将。是的,维鲁斯从他充满愤意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他的心思,他对阿尔列已经了解到了这个地步。
可我未必会输,维鲁斯又想,以鲜血供养龙血树的过程中,他的身体迅速生长,力量变得出奇的大,那些代替血液流进他体内的绿色液体改变了他,与奥克塔维欧练习剑术时他们便发现,他能抗住力大无比的海妖重击。
可我不能赢过阿尔列,维鲁斯再三思量后做了决定,不能激化他与阿尔列本就焦灼的关系,伯梅尔尚未稳定,维鲁斯怕把他惹恼后,他会吩咐自己做一些阻碍王国发展的事,比如向夏雅开战。
“维鲁斯,怎么?怕了?别怕啊,咱们只是切磋切磋,我向你保证,我只用三分力,给大家看个热闹嘛,神地四国难得聚这么齐。”阿尔列催促道,言语中的轻蔑真叫维鲁斯火大,他平静地转身,冲阿尔列点点头道:“你要说话算话,悠着点打哦,虽然我肯定会输给你,但今天是我的大日子,我喝得实在太醉,大家会理解我不取笑我的。”
大厅中响起拍桌声和笑声,人们齐声高呼着‘维鲁斯国王’表达自己的鼓励和支持。没心少肺的霍尔拓同大家一起震声欢呼,作为姐姐的辛妮丽娅却很担心。
“你小心点啊。”凯特拽着维鲁斯的胳膊叮嘱道,自知事端由她而起,脾性火爆的小猫一脸愧疚。
维鲁斯温柔地抿嘴一笑,拉回被她踢开的椅子让她坐好,这次她不再顶撞,乖乖照做。
侍从和宾客们一阵忙碌,将餐桌长凳全都挪开,为决斗让出一块四米见方的空地来。所有人握着酒杯站在桌后,一脸期待地目视阿尔列王储和维鲁斯国王提剑入场。
他们各站一侧,霍尔拓主动做起了裁判官,“先说好,点到为止,不要见血,这种好日子见血可不吉利!”霍尔拓强调道。
维鲁斯看向姐夫点头,阿尔列却盯着他发出阴森的冷笑,既然图耿王这么说了,那今天维鲁斯.格拉摩尔必须流点血不可。
“决斗……开始!”霍尔拓跺着脚喊道。
阿尔列举着剑疾步走向维鲁斯,径直朝他的胸膛挥去,维鲁斯退后一步闪身躲开,他看起来格外冷静,躲避的动作不紧不慢,却让在场宾客心惊肉跳。
剑锋交击,阿尔列并没有如他承诺的那样只出三分力,单纯的宾客们光顾着看热闹,高台上的王族,除了霍尔拓以外都很担心。
维鲁斯身形更瘦比较灵活,加上龙血树灵以血换‘血’转给他的力量,阿尔列的每一招进攻他都能轻松化解。
对战一会儿后,阿尔列额头冒汗,维鲁斯却并不觉得乏累,但他提醒自己,应该输给阿尔列。
两剑对撞,他稍微松开五指,佩剑脱手掉落在地,阿尔列冲他头部横劈,他马上往后闪躲,一个不稳摔坐在了地上。
众人的惊叹声是如此一致,他们体型悬殊,力量自然悬殊,就算维鲁斯输了也没人会责怪他,他们只是担心他。
阿尔列得意地哼笑着提剑指向坐在地上的维鲁斯,将剑尖留在他的双目之间。“你还得多练练啊维鲁斯,离开子午线这么久,我看你也没有什么进步嘛。”阿尔列话中有话,维鲁斯能懂,但他不准备回应。
突然,一柄精钢细剑拨开阿尔列的剑并迅速指向了他。
“你们这决斗不够精彩,还是我来吧!”凯特.菲尔兰德甜甜地说。
不知何时,她解开背后的大段束腰绳结脱下了绣着火焰的白色长裙,而她里头穿着雪白的绸面衬衫和长裤,裤腿塞在乳白色的及膝皮靴里,宽大腰封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拖起她微微挺着的胸脯。
英气又不失曼妙的身姿看得维鲁斯两眼发直,侍女小梦为她绑起了厚而乱的金发,给她戴上了防止手滑丢剑的耐磨皮手套,将她十岁生日时,她的哥哥图克斯王子送给她的细长钢剑送到了她手中。
被诺亚搀扶起来的维鲁斯仍在吃惊,他见过不少战斗力盖过男人的女孩,瑟雅、梅根和子午线那些女战士,可她们都比凯特高些壮些,年纪也更大些。
看一个小女孩摆着备战姿势站得有模有样,维鲁斯真不习惯。
“别闹了,跟我回座,我陪你喝酒。”维鲁斯对她小声说,凯特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你快躲开,糗死了,别跟我说话。”
维鲁斯可没想到自己会被奚落,她这一句埋怨,可比阿尔列的不屑还让自己心里不舒服。
“凯特……”
“那个谁!快把你家丢人的国王拉走!”凯特公主冲诺亚命令道,诺亚忍住笑意,维鲁斯却因被一个女孩嫌弃很是害羞,咬着嘴唇推开诺亚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这样的话,我得改出一分力了吧?”阿尔列撇着嘴说。
凯特将佩剑举到耳边,勾起唇角眯着双眼坏笑道:“我哥哥跟我说过一句话:傲慢不足以输掉比赛,但轻敌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