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之门代表着钢铁般的秩序,是黑暗与光明的结界,是生与死的分割线,是控制一切鬼怪邪祟不去凡间作恶的樊篱,阻止黑暗生物给人类带去混乱与危险的铁幕。
“神弃者”是打开这道门的唯一钥匙,而知晓这一秘密的寥寥无几。男巫将阿奇带走后,试图回到人间,回到黑夜的莉莉丝开始寻找打开地狱之门的方法。
她必须去往炼狱,去向色.欲魔神阿斯莫德“借用”他的儿子,那个她所目睹的打开过地狱之门的家伙。这说明她必须通过虚无,通过死神。
“绝不可能。”死神果断拒绝了她,她的亲自拜访令死神十分不悦,虚无之湖的两汪湖面震.动不止,那是死神大人的愤怒。
“我的儿子会掌管这里,而我将回到属于我的地方,我会叮嘱他接受你的建议,做他的导师吧,就像你于路西法那样。”莉莉丝淡然微笑道。
“克雷尔无法成为地狱的统领,他没有那种能力。”死神冷漠地说,不难从他平和的慈眉善目中看出一丝轻蔑。
“这里本就一团糟,蝇营狗苟,蛆虫鼠辈集结之地……”
“正因为他们如此不堪,而路西法是唯一能够管理他们的,你或许厌恶他,我也许比你更甚,但我们必须承认,在他的本质中,他是个出色的领袖,无论在天国还是地狱。”死神踱步到莉莉丝身前,隔着黑纱抚住了她冰冷的手道:“克雷尔是你们共同创造的错误,他是你最爱的孩子,但也是你最糟糕的孩子,如果你继续纵容他,我会毁灭他。”
“你不会这样对待我,你见过最落魄的我,最疯狂的我,你拯救过我,也指导过我,你就像我真正的父亲。”莉莉丝回握住死神苍老修长的手指,目露乞怜。
和蔼的老者低头俯视着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女人,只需一个神情他就能猜透的女人。那张苍白而瘦削的脸庞忽然阴暗下去,皮肤之下闪过一瞬盈盈发光的白色骷髅。
“谁都不得破坏我的地狱,即便是你,我也无法原谅。”死神沉声说道,强大而阴郁的压迫令莉莉丝撤下了脸上的虚假微笑,她极不自然地冷下脸色说:“请不要逼我再次背弃一位父亲。”
“那么释放他。”死神说道。
莉莉丝眯起双眼思量了一阵,随后她意味深长地莞尔一笑,提起暗夜般的裙摆转身离去,将虚无之湖的水面撩动到波纹荡漾不止。
骷髅战马将杰森与阿奇载到了他们的温泉石洞附近,杰森搀扶着阿奇进入了山洞。
阿奇虚弱极了,全身黑衣和头发都被汗水浸湿,尽管他痛苦且无力,却还是不愿让自己整个人压在杰森瘦弱的肩头。
“丽维因!守在这里。”进入山洞后杰森发出命令,丽维因法杖便立刻定在了洞口外。
将阿奇平稳地放在石岩边,阿奇仰靠着墙壁几乎要滑倒,他马上捧起阿奇沉重的头颅,近距离观察他颈项间的伤口。
那处已被黑火烧焦的割伤太深太深,伤口附近的肌肤都呈青黑色。而阿奇启合双唇不知想嘀咕什么,抬不起的眼皮努力睁开一条缝隙,试图用浑浊的目光捕捉到在他眼前忙碌的小家伙。
“我能治愈你。”杰森说,更像是在通知自己,命令自己,安慰自己。
他将右手完全放在阿奇的脖子上,轻轻握住长约四寸的黑色割痕,随着他闭目发力,掌心越来越热,渊黑的能量从指缝间泄流,指尖很快被染成了乌黑。
阿奇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但因没多少力气只是揪住了他的衣袖,杰森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他温柔地笑笑说:“别担心,我不会不舒服,也不会再晕倒,我们……我们已经说好了。”
阿奇紧皱的眉心显示出了他的困惑,这一次死亡并复活后的杰森又发生了什么变化?他摆脱‘无名者’了吗?他终于可以回家了吗?他和诅咒之神又达成了什么新的契约吗……
“我强大,祂崛起,而我就会更强,我们是相连的。”杰森解释道,他神情悲重,语气和眼神中尽是无奈,阿奇知道厄里斯对他的操控不仅未减,反而增多了。
治愈术仍在进行,而杰森的确没有表现出以往施法时的难受,阿奇松了口气,与此同时,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正被修复。
压在胸腔的闷重逐渐消失,仿佛被堵住的血管和气管都被清理了个干干净净,所有淤血和积液全被抽走了一般。当他张开嘴巴吸进一口空气,凉爽的气流钻入口中,滋润了干燥且腥涩的咽喉。
杰森的手指指尖被墨色气息环绕,他松开阿奇,皮肤完好无损看不出一丝痕迹,凸起的喉结因吞咽口水鼓动了两下,修长的脖颈沾满汗水,黑色衣领贴在锁骨上。
杰森抻着衣袖为他抹去了胸前的汗水与血污,他浅浅笑着与恢复了一些气力总算睁大眼睛的阿奇对上了视线,然后他笑得更加灿烂,阿奇也面露欣然。
阿奇想告诉他,他有多么想念他,深爱他,多么不愿意和他分开。
“……”
可阿奇张嘴说话,却没能发出声音。
男巫没能完全治愈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二人反应出奇的一致,惊诧与失落,几秒之后,见男巫双眸湿润,阿奇勾起唇角微笑着冲他摇了摇头,试图告诉他不要哭,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他的治愈术能让断肢生出新的,能让一切血肉的伤口和碎裂的骨骼复原,甚至能祛除渗透进血管中的毒素,那么为何他无法令阿奇再度发出声音,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不明白。
“莉莉丝。”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思量后,杰森咕哝了句,“我不知道她如何做到,但一定是她,她拿走了你的声音,难怪她会这样轻易放我们离开。”
阿奇察觉到他想去做什么,他想叫骷髅战马带他再去一次地狱,去向莉莉丝讨要自己的声音,一定是这样。
在杰森准备起身时阿奇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与以往不同的是,杰森竟甩开了他的手,这对阿奇来说是非常新奇的。
脸上挂着几颗泪珠,愤然难以遏制的男巫转身就往洞门走去,阿奇挽留的手仍悬在空中,发不出声音的他也使不出魔力将杰森拉回。
杰森.温伯尼突然停住了脚步,似是感觉到阿奇在呼唤他,他回身,见阿奇举着手,他又跑去了他身边,一头扎进了阿奇怀里。
“我要找回你的声音,让我去吧,祂在帮助我,没人可以阻止我。”杰森的呢喃伴随着温热的呼息扑落在阿奇的胸膛,他揉着松软的红发把他环抱的更紧了些。
他们最终在阿奇的比划和杰森的不断提问中达成了共识,先各自回家向久别的家人们报个平安再聚头。
阿奇将他放在了温伯尼庄园的大门外便回到了惊骇山庄,他先回自己的卧房中用纸笔写下了他无法出声的前因后果,并特意备注他一定能够恢复。
温伯尼庄园,前来应门的吉米抬手挡住刺眼的落日余晖,看清敲门者是自己久久未归的小主人后,他激动地上蹿下跳,语无伦次地跑向庄园别墅呼喊盖文。
杰森淡淡一笑,这就是每每回家他都想从大门进入的原因,他知道他们都在等他,他的归家能给他们带来多么大的幸福与快乐,那些迎接他的笑脸是世上最美好最珍贵的东西。
等待之际,他不经意地偏头看向菲尔比的方向,一柱柱通天的白烟遍布整座城镇。
“快进来!快进来!”鬓角霜白的盖文向大门跑来,年轻但瘸腿的吉米根本追不上他。
盖文的脸上惊慌大于喜悦,他飞快打开门闩将杰森拉进了院子里,左右张望十分谨慎。
“盖文,发生了什么?”杰森问道。
咔嚓一声,大门关闭锁紧,盖文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庄园别墅疾行。
“有谁来过吗?一个黑衣女人?你在害怕什么?大家都去哪儿了?”杰森的提问如连珠炮般,但盖文并不急着回答。
不明所以的杰森看向紧随其后的吉米,吉米皱皱眉低下头,杰森还是看清他红了眼睛。
“先停下!”杰森扯回手臂,三人停在了庭院中央。“庄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问。
“不是庄园,是菲尔比,是拜索,整个拜索!”盖文沉重地说:“拜索正面临有史以来最严峻的一场瘟疫。”
瘟疫——兰多.维斯劳德。
杰森心头一沉,他猜想这是兰多在罗斯伍德镇创造的第一场疫疾的扩散,而拜索王国有可能不是唯一的受灾地区,兰多一定是利用某种方法将瘟疫送去了各处。
吉米的哽咽声从他身后传来,盖文轻声咳嗽,似是在提醒吉米,杰森抬脸看着盖文,他不敢提问,只是眼都不眨地盯着盖文。
“是伊莱莎……”盖文为难地说:“她提出要去瘟疫重灾区帮忙,你了解她的,她懂些医术,还是个热心的姑娘……”
“她死了?”杰森失魂落魄地问。
盖文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离开了将近一个月,我托人打听,有人说她没多久便被传染……”
吉米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大哭起来。他一直都将庄园里年纪相仿的三个小女仆当做自己的妹妹般,而如今只剩下斯黛勒一个。
随着瘟疫传播的永远不仅仅是死亡,痛苦、绝望与悲伤往往会在生者之间扩散蔓延,悄无声息且毫不留情的将整座王国的每个角落,每寸土地淹没。
“我要去拯救他们。”杰森越过庄园围墙眺望着象征着死亡的一丛丛白色烟柱低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