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色幽凉,天光未现,睡醒却喊不来侍从伺候自己穿衣洗漱的扎克亚斯国王勃然大怒,当即调派许多卫兵搜寻侍从吉恩的下落。守夜执勤的卫兵都说没有看见他离开过居室,也没有人进去,窗口对着的地面是草坪跟石板小径,没发现任何足迹或血迹。
“他总不能是飞走的吧?你们连个侍从都看不住,有刺客要来杀我岂不是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扎克亚斯坐在床边怒问,面前的两个卫兵低着头不敢言语。
国王可是一分钟都离不开侍从,虽然吉恩不如沃林.韦德森那般合他心意,万事不等他开口就能未卜先知做好准备,但时间一久扎克亚斯也已经习惯了吉恩的伺候。
扎克亚斯叫闻讯而来的索菲亚立刻去圣狮营给他挑一个新兵来,要手脚麻利,看着机灵些,会点武技更好,最重要的是得心甘情愿伺候国王,若是更愿意做个好兵那就不要强求。
索菲亚和西瑞妮来到圣狮营的校场时,剑士们正两两一组,老剑士操练新人,各自手持木剑对打,一些年纪更轻的小伙子聚在实心石台旁清理武器,擦拭盾牌,弓箭手们在校场外缘用稻草靶子练习射击。
亚尔曼将军四下走动,指正他们的姿势和出剑速度,督促那些年轻小兵别光顾着看热闹懈怠了手里的活计,还会拔下靶子上的箭矢放回箭筒里,省得那些弓箭手自己来回折腾。
“公主殿下。”巴泽尔.赫德作为亚尔曼将军的副手,如今全权负责操演士兵剑术,他是第一个看到公主过来的人,等他单膝跪地给公主行礼,其他卫兵和新兵也纷纷照做。
“平身吧。”索菲亚说着望向亚尔曼将军,他分明看见自己,却仍在箭筒边磨蹭,待所有人起身他才转过来冲索菲亚欠身点头,表情严肃极了。
将军这是又在避嫌呢,索菲亚心想,她也没多给他眼色,直接看向巴泽尔。“我替我父亲来问,有没有新兵愿意做他的贴身侍从。”
巴泽尔欠身说:“好,请殿下稍事等待。”说完他就转向大伙喊了几嗓子把公主的来意说明。
有两个新兵举起了手,一个是擦武器的少年,另一个是练习剑术的年纪稍长些的小伙,他扔掉木剑比那小年轻先两步跑到了公主面前。
“名字、年龄。”索菲亚看着他俩问。
“尼森.道蒙,十六岁,殿下。”黑发棕眼的少年身形瘦小,说话轻声细语。
“拉尔休.科斯塔,二十七岁,让我去吧,殿下。”年长些的小伙金色短发,碧蓝眼眸,浓眉薄唇,样貌颇为英俊,眉眼间居然和安东尼王子有些相似。
“你不想受训成为一名剑士么?我看你刚才打得挺好呀。”索菲亚问。
“想是想,但我更想待在国王陛下的身边。”
“噢?为什么?”
“如果陛下遇到危险,我可以第一时间保护他,像韦德森大人那样。”拉尔休回道。
“你认识沃林。”
“只是听说了他的事迹,他用生命守住国王的安全,是真正的英雄。”拉尔休满脸热忱。
索菲亚听罢莞尔一笑。“国王侍从并没有那么危险的,但你能有这份心意很难得。”说罢她看向少年尼森,“那么你呢?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那孩子看着十分沉静老实,他将手背在身后低头说:“既然拉尔休这么想去,我就算了,平时他也总念叨,如果能待在陛下身边多好,如果能给陛下做御前守卫多好。”
“是吗?”索菲亚虽然听得开心,却也有些困惑,她了解她的父亲,脾气暴躁爱骂人的名声在外,竟还能有个如此惦记着靠近他的人。
拉尔休回头冲尼森笑笑,他笑起来也好像安东尼啊,蓝中带绿的眼瞳闪着水花一样透亮,索菲亚看他笑时不禁思绪恍惚。
“那好吧,拉尔休.科斯塔,你跟我来。”索菲亚说,临走前她偷偷瞄向亚尔曼将军,他竟已躲到武器石台那边去。
索菲亚领着拉尔休来到国王寝殿,扎克亚斯已经穿戴整齐,见女儿领人进门很是满意。“我女儿的办事效率可比那些连个侍从都找不到的卫兵高多了。”他笑着说。
“父亲,这是拉尔休,还有个更年轻的孩子,但是他有些腼腆,恐怕你脾气大得时候能把他吓哭。”索菲亚打趣道,她让拉尔休上前两步给父亲过目。
扎克亚斯看到他时紧紧皱眉,神色沉重,想必也和索菲亚一样想到了安东尼。
“姓什么呢?”扎克亚斯问。
“回禀陛下,科斯塔。”拉尔休回答后便一直盯着国王,似是等待他的反应。
“以前伺候过人么?知道国王侍从该做什么吗?”
“陛下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拉尔休吞吞口水回道,“有危险时要挡在您的身前,就算会变成石头也不能退缩。”他笃定地说。
扎克亚斯哈哈大笑起来,“你想必听说过沃林.韦德森那家伙吧?”
拉尔休使劲点头,索菲亚抿嘴笑了,愿意用生命守护国王的侍从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侍从,她知道父亲一定会满意。
“不能拿弓拿剑也没问题吗?我看你体格健壮,练好了去打仗肯定也是一把好手。”
“要是陛下看不上我,我就回去练兵,反正都能为您效力,但我觉得能侍奉好您的日常起居,让您能安心处理国政,这荣誉不比上战场轻。”拉尔休回道,扎克亚斯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家里还有亲人吗?”
“只有母亲,陛下。”拉尔休道,“一直都只有母亲。”
“噢,父亲过世了?”
拉尔休摇头盯着扎克亚斯说:“还活着,但是他身份显贵,不方便和我相认,我从小就和母亲在外公家长大。”
扎克亚斯听罢怒哼了声,“有多显贵?自己的亲儿子不认?把你父亲的名字告诉我,我给你们母子做主。”
拉尔休听罢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多谢陛下好意,但是请原谅我不能告诉您,我母亲要我保证过。”他为难地说。
“为什么呢?他地位再高还能比我父亲高不成?”索菲亚问。
拉尔休低着头不敢说话,扎克亚斯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既然他母亲不准说,那我就不问了。”
“那么父亲,你要留着他?还是我再去给你物色别人?”
“就他吧,让斯温带他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回来。”
“这是西瑞妮!”
“我是西瑞妮,陛下。”
公主和她的侍女异口同声,扎克亚斯没当回事,摆摆手叫他们退下。西瑞妮领着拉尔休离开后,扎克亚斯眯起眼睛似是在琢磨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他和我哥哥长得有些像呀?”索菲亚问。
“你也觉得?”扎克亚斯神情局促地坐在椅子上砸着嘴说:“科斯塔,科斯塔,有点耳熟。”
索菲亚见他想不起来什么便令起了个话题,“吉恩怎么办啊?会不会遇到危险了?”
“他就住在国王的隔壁,门外有守卫,能有什么危险?指不定爬墙逃走了,兴许还在城堡某处藏着,伺机离开。”
“你干什么了?怎么把人都使唤跑了?是不是天天骂他?”
“骂倒是经常骂,都是他自找的,笨得要命,唉,真希望沃林还活着,没有一个侍从能比得上他。”扎克亚斯又是思念起儿子,又是缅怀起他年少时一起长大的侍从和挚友,顿时愁眉不展。
索菲亚来到他身边捧起他的手拍了拍,“这回你可有点耐心,别动不动就骂人了,我喜欢这个拉尔休,他真像我哥哥,但是你以前也总骂我哥。”
“别像吉恩那么怠慢蠢钝就不会挨骂。”扎克亚斯横着眼睛说。
西瑞妮等待拉尔休沐浴更衣时,拉尔休跟她问了许多王族侍从需要做的和注意的事情,西瑞妮将自己伺候公主的经验一一传授给了他。
拉尔休换上了国王侍从穿的衣服,象牙白色的衣裤上有淡金滚边,小高领的修身上衣,腰带是钉了一圈浅色金珠子的上好棕牛皮,王族侍从的服饰可一点不输平庸贵族。
“你这一打扮,还挺像个贵族少爷的嘛。”西瑞妮见他第一眼便挪不开视线。
拉尔休害羞地笑了笑,跟着西瑞妮走仆役通道回国王寝殿去,一路上又主动问了不少问题。
上三楼的楼梯时,他们与正从四层下来的埃利欧特公爵和奥林登撞了个正着。
“这是谁啊?”埃利欧特公爵眼前一亮。
西瑞妮欠身后赶紧给拉尔休介绍。“这是夏雅王国的埃利欧特公爵大人,咱们拜索的贵客,快行礼。”
拉尔休急忙深深鞠了一躬,西瑞妮又说:“回公爵大人,这是陛下的新侍从。”
“哦,新侍从?原来那个呢?”埃利欧特公爵假作困惑问道。
“不见了,陛下叫人找了一早上也没找到。”
“那可怪了,昨天还好好的呀。”
“说的就是,不过现在这个陛下也很喜欢,公爵大人还有话吩咐吗?没有的话我就带他去找陛下了。”西瑞妮问,埃利欧特公爵摇了摇头,眼盯着拉尔休朝他浅浅一笑。
拉尔休跟着西瑞妮向公爵欠身行礼,两人离去,埃利欧特公爵望着拉尔休的背影看得两眼发直。
“看来不止国王喜欢新侍从。”奥林登酸酸地说,埃利欧特公爵立刻收回了视线,“我是在想,陛下没有怀疑到咱们头上就好,小奥,你可绝不能再对国王侍从下手了。”
“你不对国王侍从‘下手’,我就不会。”奥林登冷冷地说。
埃利欧特公爵叹了口气笑道:“这个一看就对我没兴趣呀。”
“把正常男人掀翻算是你的特殊技能,别小看自己。”奥林登语气辛辣,埃利欧特公爵眯起眼睛盯着他说:“我从来不认为你是正常男人。”
“但我是。”
“你要坚持这么说我就没办法啦。”埃利欧特公爵洋洋得意地笑着往奥林登身上靠了靠。
安置完拉尔休后索菲亚便与西瑞妮离开了国王寝殿,回月厅的路上索菲亚又确认了西瑞妮的看法,就连她都觉得拉尔休.科斯塔和安东尼长得像。
索菲亚被父亲的卫兵早早叫醒,如今还有困意,她斜躺在靠榻上任西瑞妮给她修磨指甲,一脸不悦。
“殿下是不是又在琢磨将军啊?”西瑞妮一眼看穿了公主的心思。
“刚才咱们去校场,你都看到了吧?我还不知道他这么会装模作样呢。”
西瑞妮忍住笑意说:“将军都是为你着想,公爵大人和你的婚期将近,可不能传出闲话来。”
“可是我们那天晚上……”索菲亚实在羞于说出口,那天晚上亚尔曼将军对她似火般热情,虽说有喝了酒的缘故,加上她的主动撩拨,但那之后维格森.亚尔曼变得比以前还要冷淡严肃,她接受不了。
“你得使法子让他对你欲.罢不能,将军再正直也是个男人。”西瑞妮神秘兮兮的样子好像她懂什么索菲亚不懂的技巧一样。
“什么法子?你怎么知道?”
“我能接触到的男人比你多啊,去给你送洗衣物和取餐的时候能听到那种东西,只是没法跟你说。”
“什么东西没法跟我说?”索菲亚故作平静地问。西瑞妮抿嘴一笑,将手挡在公主耳边,给她说了几条闺房密语,索菲亚听着听着满脸通红。
“殿下贵为公主没必要学这些,这都是厨房那些臭男人去风月场合亲身经历回来的,但也可能是在扯谎吹牛。”
索菲亚琢磨了一会儿犹豫着问:“还有别的吗?”
西瑞妮盯着她,把她盯得脸更红了,索菲亚坐起身理直气壮地问:“快说啊!还有别的吗?”
西瑞妮点点头,扒着她的耳朵又嘀咕了好长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