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利欧特.杜尔塞在国王城堡住得很是惬意。扎克亚斯带他到炎厅观赏与图耿对战时用过的巨.弩,以及后勤兵收拾以诺河一役的战场时运回来的巨人尸体,如今已成五副骸骨,被镶在青泥板中,竖立在八架幸存并完好的巨.弩后作为背景。
“高岩已然没落,如今只剩个发疯的女巫太后,听说她抛下朝政,踪迹未知已达数月。”扎克亚斯显然早就调查清楚他的敌人动向,“那兄弟俩真该本分些,我现在只为我的朋友诺布尔感到遗憾,他的血脉就这样断了。”他沉重地说。
“我倒是听说……太后是去寻找伊斯顿.肯登的私生子,他经常光顾高岩的几个大妓.院,谁知道他有没有留下什么。”埃利欧特公爵瞥见走在他们身后的索菲亚神情冷淡,端在身前的双手不安地抠着指节,想必她并不愿意听到与高岩王有关的任何事。
“那高岩王是个可怕的人,让索菲亚受了很多苦,真希望我们早些结盟,我好能保护她。”埃利欧特公爵说时浅浅笑着,还与看向他的索菲亚互相点了点头。
扎克亚斯很是欣慰,看到女儿对这位夏雅公爵态度尚佳让他松了口气,不管是因为索菲亚愈发成熟明事理还是因王储的身份让她学会审时度势,扎克亚斯都很高兴看到女儿的成长。
“走得我有些口渴。”扎克亚斯刻意说起,他想先行离开好给这对年轻人一些相处时间。
侍从吉恩并不了解国王的心思,上前询问是否需要自己给他取些水来,扎克亚斯摆摆手说:“罢了,我正好累了,索菲亚,就由你陪公爵大人去校场吧,我要去茶厅歇会儿。”
索菲亚屈膝点头送别父亲,公爵大人也欠身行礼,国王和侍从经过他时,他偷偷伸出手指勾过吉恩的手掌,吉恩瞟了他一眼,挑起嘴角笑了笑便跟随国王远去。
公爵吩咐奥林登和西瑞妮跟远一些,与索菲亚离开炎厅往校场方向走去。
“陛下的侍从好年轻啊,我还以为拜索跟我们夏雅一样,侍从都是选与自己年纪相近的从小培养,那样使唤起来才合心意嘛。”埃利欧特公爵道。
“他的确有过这么一位侍从叫沃林.韦德森,既勇敢又和善,是个非常好的人,几乎算是我父亲的挚友。”索菲亚微笑着说,她沉下脸摇摇头又说:“高岩在城堡发起动乱那天,他遇害了。”
“真是可惜。”埃利欧特公爵稍表遗憾,很快便把话题引回吉恩,“现在的侍从是那位逝者的儿子吗?”
“不是的,沃林从未结婚,更无子女,吉恩是从卫兵队筛下来的,别看他人高马大,将军说他惧血还畏高,就连骑马都会呕吐。”索菲亚笑着数落,埃利欧特公爵听罢跟着笑出声来。“那他损失可大了,不能骑马真是少了一大乐趣。”
二人继续交谈,边走边笑,奥林登只是面无表情地远远跟着,也不和西瑞妮说话,西瑞妮觉得站在他旁边有股莫名的寒意。
入夜时分,茶厅大门敞开,欢笑谈论声不绝于耳,国王、公主和公爵正在用餐,埃利欧特公爵有一堆好故事讲给国王父女听。
两个男人推杯换盏,索菲亚也跟着喝了几杯,公爵故意激她,让她练练酒量,别等王储宣告日盛宴上,才刚开始就被敬酒的大臣们灌醉。
两个厨娘抬来新鲜出炉的烤乳猪,奥林登一把接过放在长桌尽头,极为熟练地切下最美味的部位。
索菲亚靠在椅背上与西瑞妮低声细语地聊着什么,吉恩从柜上新取了一壶酒要给国王和公爵斟满。
吉恩来到埃利欧特公爵旁边为他倒酒,公爵的手从他大腿内侧往上掠过,吉恩身体一颤低头盯着公爵,二人只是短暂地对视了几秒就都嘴角含笑各做各的。
当公爵看到吉恩给自己倒的酒连半满都算不上时,他立刻领会到了那家伙的意图——倒得少一些,他喝得快一些,吉恩才能给他倒得勤一些。
埃利欧特公爵低头笑了,抬起脸时已然恢复正经,他一边倾听扎克亚斯说话,一边时不时瞥向国王身后的吉恩,每次都能和他对上目光。
奥林登给三位端来切好的烤乳猪肉片,扎克亚斯看到那摆放整齐,片片厚度相同,形状近乎一致的摆盘时忍不住鼓起掌来。
“埃利欧特,你这随扈刀法了得,真厉害啊!”
“那是当然,奥林登最擅长摆弄小刀了。”公爵一脸自豪,抬头看着奥林登,还朝他眨了眨眼睛。
公爵的一句夸赞终于让奥林登展露笑颜,几天相处下来,索菲亚也发现奥林登是真的鲜有情绪波动,但她倒是不至于像西瑞妮那样觉得奥林登冰冷的可怕。
酒足饭饱后他们各自回到寝殿,不胜酒力的索菲亚倒头便睡,扎克亚斯睡得快则是因为他实在喝了太多。
吉恩离开国王寝殿,等守夜的卫兵换完岗他才回到隔壁,这是沃林.韦德森生前的居室,也是历代国王贴身侍从的居室,与国王寝殿一墙之隔,便于响应主人的召唤。
他用从国王寝殿端来的蜡烛点燃了床头矮柜上的烛台,一阵晚风却将两束烛火吹灭,他抬头一看,窗户竟然开着,他不记得自己开过窗户。
吉恩去关窗时,窗帘后突然冒出一个人挡在了他身前,月光打在那人身上,让他清楚地认出这个等候着他的不速之客竟是公爵。
“大人,我不明白,门外守卫不断,你是怎么……”吉恩好像一点都不惊讶自己房里有人,只是好奇他如何躲过门外的视线。
“我的寝室就在你上方。”公爵轻声回道,他紧贴着站在吉恩身前,注视着他的眼睛,手已经伸进了他的衣衫下。
“这做法不会过于危险吗?”
“或许吧,希望你值得我冒险。”公爵说罢吻住吉恩的嘴唇,对方毫不犹豫地用灵巧的舌头回应了他。
“已经值得了。”公爵说着将吉恩推到落地窗上,手一会儿也没闲着,飞速脱掉了吉恩的外套、衬衫,解开了他的腰带。
“我们应该把窗户关好,免得吵醒陛下,他会杀了我的。”吉恩一边轻声喘气一边说,公爵的手已经直奔主题,且他手法极好。
“你的眼睛真漂亮。”公爵说完便关上窗子,急切地亲吻着吉恩把他推到了床榻上。
夜风清凉,侍从吉恩的窗口一片漆黑,这扇黑窗的上方便是亮如白昼的公爵寝殿。奥林登.索佐正靠在窗框上,手里把玩着一柄细如小指,长约七寸的银钢匕首,这匕首更像是袖珍短剑,它叫“蜂针”,是埃利欧特公爵送给他的礼物。
公爵自然不敢留在吉恩的居室过夜,二人折腾到了午夜,公爵便原路返回,踩着城堡凹凸不平的外壁爬回了自己的寝殿。
筋疲力尽的埃利欧特公爵才睡了两个钟头便被奇怪的声音吵醒,起身一看,昏暗的烛火旁,奥林登正在倒酒,见屋里的人是奥林登,公爵安心躺了回去。
“你怎么还不睡觉去?”他嘟囔着问,对方没有回答,只发出微小的金属碰撞声,接着奥林登便吹灭烛火离开了。
“小奥?”埃利欧特公爵撑着床榻抬头寻找,见对方已经不见踪影,他没有多想便继续睡去。
清晨醒来时,埃利欧特公爵睡眼惺忪地披上长衫来到桌边找水喝,看到放在桌上的酒杯他才想起昨晚不是做梦,奥林登确实进来过。
埃利欧特公爵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滑进嘴里的东西和口感怪异的味道让他一阵恶心,他把那口酒吐回杯中,看上一眼便惊恐地丢了出去,血红的葡萄酒撒了一地,还有两颗完整的眼球。
“妈的!”他恼怒不已,疾步走到门边拉开一扇门把守在外头的奥林登拽了进来。
“这是什么?”公爵压低声音指着眼球质问奥林登,对方神情自若地回了句:“你说你喜欢他的漂亮眼睛,怎么?现在又认不出来了?”
公爵脸色一沉吞了吞口水,愤怒变为不安,“他是国王的侍从,你不能如此随意地杀掉国王侍从,会引人怀疑。”
奥林登走向公爵,眯起眼睛说:“没人能找到他,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死了。”
“他在哪儿?”
“为什么要问?你还想再见到他吗?”
公爵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只是担心你。”
“噢~不用担心我,我命很硬,你知道的。”奥林登扯出一抹生硬的阴笑,拿了个新杯子给公爵倒了杯酒。
接过酒杯的埃利欧特公爵揪住奥林登的衣领将他拉到身前,试图亲吻奥林登却被对方后仰着躲开。“洗个澡去,你身上还有他的味道。”奥林登厌恶地推开了公爵。
“别生气嘛,我只是一时兴起。”公爵讨好地笑着靠近,奥林登从腰后抽出“蜂针”抵在了他的喉咙处,“你每次都是这样说。”
“你也每次都要拿它指着我,动手啊。”公爵不以为然的态度让奥林登无话可说,他收回“蜂针”,夺过公爵举着的酒一口饮尽。
奥林登漠视着他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转身便走,埃利欧特公爵立刻追上他并死命抱住了他,奥林登试图掰开他的手,公爵越抱越紧,他把脸埋在奥林登的背上,直到奥林登不再挣脱。
“原谅我,我爱你,求你别生我的气,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你应该知道我已经为你改变了很多。”埃利欧特公爵咕哝着,他抬起脸搭在奥林登肩头,奥林登只是暗自冷笑,他深知埃利欧特.杜尔塞还会再犯。
他们相识于一场公爵的“游戏”,那时他们都只有十四岁,奥林登.索佐原本生活在臭街上的一间妓.院里,作为妓.女的儿子他不知道父亲是谁,每天被形形色色的寻芳客使唤甚至骚扰,日子过得浑噩颓丧。
某天,一位衣着华贵的大人给了他一袋宝珠,并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参加一个时长三个月的“游戏”,他会获得一千颗宝珠。(注:彩色宝珠是夏雅货币)
生活阴郁无望的奥林登未经思索便点头同意,他和其他十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被关进一间石造密室,没人告诉他们游戏规则,事实上,把他们关进去以后,再也没有人来看过他们。
三个月后,埃利欧特公爵提着油灯打开了门。“我的胜利者!我来带你回家了。”他语气轻快,来到密室深处时,一堆白骨、碎衣和腐肉与血斑中,奥林登.索佐正坐在墙角,紫灰色的头发凌乱且满是污尘,嘴边和双手的血迹都已发黑。
埃利欧特公爵蹲下身来,将油灯提到奥林登脸旁。“你的眼睛好漂亮啊。”他明朗地笑着说,奥林登有一双冷如苍冰的银灰色眼睛。
他牵起奥林登的手,把他领回自己的寝殿中,脱下他的破碎衣衫,扶着他坐进热气腾腾的澡盆里,亲自给他洗去了满身污秽。
他还给奥林登全身的伤口上了药,包上软布绷带,给他穿上自己的睡衣,看着他吃了一顿饭,喂他喝酒,又拉着他躺在自己柔软的羽毛床上。
“我喜欢破碎的东西,以前我都是看困兽厮杀,那启发了我,因此有了这个游戏。这三个月,我一直都在洞孔观察你们,观察你。”他们面对面侧躺着,埃利欧特公爵一脸天真,经历了三个月地狱般磨炼的奥林登此时已经思绪混乱,他只知道公爵很好,公爵把他拉出了黑暗的深渊。
“你现在是我的了,明年我还会玩这个游戏,如果有胜利者,我就得杀了你。”公爵说罢从枕头下取出银色匕首放在了他们中间,“这是‘蜂针’,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奥林登茫然地点了点头,公爵握住他的一只手安然地闭上眼睛,很快便睡去。
奥林登盯了“蜂针”好一会儿,他抓起“蜂针”朝公爵的耳朵凑近。他想自己应该杀了这个残酷的公爵逃离夏雅,不然明年这时候,新的胜利者会取代他,公爵会杀掉他。
在他犹豫之际,公爵微微握紧他的手,他最终还是放下“蜂针”,往公爵靠近了些,三个月以来,他终于睡了个好觉。
那之后,埃利欧特公爵只举行过一次“游戏”,公爵验收“成果”那天,胜利者被奥林登.索佐用“蜂针”刺死在了密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