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阿奇.墨斯昆汀端坐在大厅沙发上,这对埃德蒙、克肯和奥古斯特来说都是奇景。
恶魔阿奇一如既往的洒脱帅气,风度翩翩,姿容俊美,气宇轩昂;另一位死尸阿奇皮肤惨白如雪,双目空洞无神,因为失去冰封护体流失许多水分,双腮与眼窝凹陷,身体也明显瘦了一圈。
“这位是乌利亚,我在进行恶魔试炼时给过我很多帮助和支持的老朋友。”阿奇淡笑着向众人介绍。
“他是恶魔?还是鬼魂?”克肯问。
“我是亡灵,破碎的亡灵,阿奇见过我原本的模样,基本上一阵风都能将我吹散,只有身在地狱时才勉强具有人形,阿奇也见过的,样貌还过得去是吧?”乌利亚挪动阿奇僵硬的身体,连作出笑容都十分困难。
阿奇只是勉强地笑笑,让人看不出他是否定还是赞同。“为什么索灵要抓你?我以为你不归他们收了,我们初遇时你不说自己是从死神的虚无之地逃出来的吗?”阿奇问。
“说来话长,咱们从火湖旁分开后我四处躲藏寻找离开地狱的时机,前阵子终于让我等到地狱之门大开,我以为我总算自由了,”乌利亚叹了口气说:“我附身在一具刚刚离世的尸体上,结果有个索灵以为我是它漏掉的灵魂,它死咬着我不放,我发誓,索灵简直是地狱里最刻薄最顽固最难缠的邪恶生物。”
他的抱怨令阿奇不禁莞尔,乌利亚的嘴巴一向耿直毒辣,这点在灰烬森林时他早已发现。
“关于身体,抱歉朋友,我的身体必须埋葬,相信你也觉得他很难用吧,但你放心,我会让埃德蒙找到另一副全新的身体供你使用。”阿奇说。
“可别为了我杀人啊!”乌利亚连忙摆手。
“这你放心,亡灵先生,只有用钱解决不了时我们才会动刀,墨斯昆汀很讲道理的。”埃德蒙毕恭毕敬地说。
“身体是有了,但是索灵……它们依然会来抓我呀,我不能待在你这里太久,给你招来麻烦我可过意不去。”
阿奇眼中满是不屑,他耸耸肩说:“我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你如果无处可去,最好还是跟着我。”
“解决……怎么解决?”
“我去和死神谈谈,让他知会索灵的主人一声,少来烦你。”
乌利亚惊得瞪大眼睛问:“你能那样做吗?天呐,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你如今都厉害成这样了?”
“我们少爷可是死神的惩罚骑士,刚刚死神还为了护着他跟撒旦打了一架呢。”克肯骄傲地笑着说。
“跟撒旦……什么?”
“噢!我们少爷背叛了撒旦,不过现在他又是撒旦的侍奉者啦!”
“谢谢你克肯,我才忘记这糟心事一会儿又被你提醒。”阿奇咬着牙冷笑道,克肯立刻撤下炫耀的笑容。
“等等!”乌利亚拍着脑门一脸困惑,“你这是都经历了些什么?我们也没分开太久吧?”
阿奇撇撇嘴无奈地舒了口气,“有时间了我会跟你说清来龙去脉的,现在,我还有重任在身得离开一阵子,奥古斯特,我们入夜后动身。”
“可是你还有伤呢?”奥古斯特担心地说:“而且……我感觉不到他,我们去哪儿找?”
“我们去找一个女巫,希望她能有办法助你找到你的兄弟。”阿奇回答。
浅夜时的玫瑰摇篮还没特别热闹,站在楼梯拐角与客人欢谈的温芙瑞德.瓦科莫兹见到门廊下的人时面露惊喜神色,她向两位爵士欠身告辞去迎接特殊的客人。
“墨斯昆汀大人!稀客啊!”温芙瑞德提起裙摆热情地行礼,“总有闲话传到我这儿来可我从不听信,如今你亲自现身,谣言不攻自破哦。”
“事实上……你应该信的。”阿奇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笑意,温芙瑞德的热络僵在嘴边,她将阿奇和奥古斯特带到了“樱桃核”中。
“你是说你现在……”温芙瑞德合上门后立刻询问,阿奇果断点头,温芙瑞德惊愕不已,但见多世面的她很快整理好了情绪。“那么墨斯昆汀大人今日前来有何贵干呢?”
“我需要你的帮助,上次你提到‘侍奉者’,鉴于你的职业,我猜你在侍奉色.欲魔神阿斯莫德对吗?”
“不,大人,”温芙瑞德严厉否定道,“我不是妓.女,我培养妓.女,因为幻魅女巫的身份我需要利用她们,但其实……我侍奉傲慢。”
温芙瑞德的回答是阿奇绝没想到的,“巧了,我也是。”他邪恶一笑将奥古斯特拉到了身旁,“我本以为如果你是色.欲的侍奉者必定能够帮到我们,这是阿斯莫德的儿子奥古斯特.坦狄。”
温芙瑞德看到奥古斯特时有些意外,魔神阿斯莫德的惊人美貌闻名三界,眼前这小伙子横看竖看都不像是阿斯莫德大人的孩子,但他好歹是魔鬼之子,温芙瑞德还是得老老实实向他行礼。
“既然你不侍奉色.欲,那我们就先告辞了。”阿奇准备离开,温芙瑞德却拉住了他,“大人想让我帮什么忙?”
“阿斯莫德的另一个儿子从地狱逃到了人间,死神和撒旦命我将他捉回,但这位无法感应到他血脉相连的兄弟,所以……”
“我能帮你,”温芙瑞德说,“确切地说,我的朋友能够帮你,他侍奉色.欲。”
夜色深重,一阵清风袭来,塞勒维卡.莱伯斯从露台进屋,看到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时他怔住了,“我来得不是时候吗?”他问。
“过来,塞利!”温芙瑞德给三人做过介绍并说清了阿奇的来意,塞勒维卡听完意兴阑珊地撇着嘴走向高脚柜台倒起酒来。
“各位?”他举着半满的酒杯朝三人晃晃,确定除他以外无人有兴致后自顾自喝了两杯。
“塞利,你能帮他们吗?”温芙瑞德打破沉静,“想想办法,墨斯昆汀与我同为撒旦的侍奉者,他的任务就是我的任务。”
“办法是有,可我觉得阿斯莫德大人不会喜欢让他的后代相见。”
“为什么?”阿奇问,塞勒维卡摊着手说:“他私生子众多,大部分都憎恨他,如果他们合伙惹出事来,主人还不得怪罪把他们集结在一起的人么?我可不愿意趟这浑水。”
“我……我不恨他呀,”奥古斯特一脸茫然,“为什么要恨他?他是高高在上的魔神,爱上了美丽的凡人女子,与她生下孩子,可惜我母亲因病早逝,无法与他长相厮守,他忘掉母亲再爱别的人也是正常。”
塞勒维卡脸上带着强自遏抑的讪笑,这位魔鬼之子不仅看起来憨厚呆愣,脑子也是呆得很呢。他见过许多阿斯莫德大人撒在人间的“种子”,那些孩子无一不对他们的父亲怨声连连,头一回有个如此包容理解的。
塞勒维卡多想告诉奥古斯特,他母亲根本不是因病早逝……
“塞利!你只管将办法告诉我们,其他事你不必参与,你的主人不会发现的。”温芙瑞德再次劝说,在三人的期许注目下,塞勒维卡终于松口。
“将新鲜的牧牛血、山羊血和他的血混合在一起,”塞勒维卡指着奥古斯特说:“然后你要把这血喝掉,这样你就能“看”到自己的兄弟了。”
“为什么要用牧牛和山羊的血?”奥古斯特问。
塞勒维卡将遮住视线的金发一把推到脑后来到奥古斯特面前,他们身高相等,同样清瘦,但塞勒维卡俨然像个阔绰少爷,奥古斯特则更像是他的贴身随从。
“奇怪,你这样敬爱你的父亲,却没有见过他吗?他的魔形便是如此啊,他分别长着牧牛、山羊和人的脑袋,你竟然不知道吗?”塞勒维卡笑得诡异,他就想吓唬这呆头小子呢。
奥古斯特试着想象父亲的样貌,但他的脑袋不够灵光,无论他怎么拼凑,也无法将这三种生物的头颅拼在同一副身体上。
“不管你们是找到另一个魔鬼之子还是被阿斯莫德大人发觉,拜托千万不要提到我的名字。”塞勒维卡将外衣的领子竖起,把衣襟掩在双臂里走向露台,一阵呼啸的风声带走了他。
温芙瑞德合上了露台的落地窗,转头来到阿奇与奥古斯特面前时脸上堆满殷勤的笑容。“那两样就交给我吧,你们先在这里等待,我很快就回来。”
温芙瑞德出门下楼,派两个又要守门又要领座还要给客人们端酒送茶的小伙计去寻找牧牛和山羊的鲜血。
“我父亲真长那样吗?”憋了许久后奥古斯特终于开口。
“既然连你都没有见过他,我怎么可能见过,暂时不要去想那些了,眼下要做的是找到你的神秘哥哥,或许到时候你可以和他聊聊你们的父亲,毕竟,他被关在牢里会很无趣。”阿奇说完仰靠在沙发上闭起了双眼。
他的倦意越积越浓,伤口从未停止灼痛,但他会让自己忍耐,只有解决完这一切才能回到杰森.温伯尼身边。
一切准备就绪,奥古斯特面前的矮桌上放着一盏琥珀色玻璃碗,温芙瑞德将两瓶颜色和浓度稍有区别的牧牛与山羊血倒在碗中,奥古斯特接过阿奇递来的小刀,在手心划出一条口子,鲜血迫不及待地流入碗中。
他们看到三种血液从互相排斥到逐渐融合,在小巧的玻璃碗中旋转、涌动,片刻之后,血液沉寂,奥古斯特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玻璃碗,临到嘴边却迟疑了。
“喝啊。”阿奇催促。
“答应我别伤害他。”奥古斯特对未见过面的哥哥已心生疼爱,他知道这是个作乱的魔鬼之子,被捕不可避免,但他更知道阿奇向来残酷。
阿奇耐着心思点了点头,奥古斯特这才将血液一口饮下,起初他觉得恶心,腥臭的气味从嗓子眼直通大脑呛得他险些呕吐出来,奥古斯特紧紧捂着嘴巴逼自己咽下反涌的恶臭。
奥古斯特感觉自己心跳得极快,眼球也火烧一般疼得厉害,他捂住双眼哼唧着自己好像是要瞎了。
“这正常吗?”阿奇轻易不会对杰森.温伯尼以外的人担心,但奥古斯特嚎得很是厉害,跟谁在挖他的眼珠子一样。
温芙瑞德没法回答,她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形,就在二人手忙脚乱不知该做些什么时,奥古斯特停止惨嚎放下了他的双手——他的眼球被墨汁洗过一般乌黑。
“我……我看见他,”奥古斯特喃喃道,嘴角扬起欢欣,但很快,他紧皱眉头面露悲悯。“为什么他看起来如此难过,我能感觉到他很难过,他经历了什么?”
“他在哪里?”这是阿奇唯一想获取的讯息。
“是一条大路,很宽的大路,通向荒无人烟的原野,远处有座茂密森林,”奥古斯特使劲偏头用黑眼珠子瞪着前方说:“他刚离开一座城镇,一个女人跟随着他。”
“你能看清城镇吗?描述一下大概特征我好去查。”
“不需要,我看见城门上的石牌了,”奥古斯特摆正脑袋说:“叫做菲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