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曼夫人进屋时,艾罗蒂便知不妙,那浑身散发着沉郁丧气的干瘦女巫为她送来了一瓶毒药。
“喝吧,不会疼的,你醒来时她已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妲曼夫人将药瓶递到艾罗蒂面前,药瓶内盛着流动的黑沙,如细小的魔物们互相撕咬啃食。
“但她是存在的,在我的肉和血中,我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和心跳,因为她与我同步。”
妲曼夫人的眼底尽是蔑视,她拨开药瓶的木塞,房间中立刻充满难闻的臭气,“你不可能留住她的,眼下这方式反而仁慈一些,相信我,你不会喜欢另一种失去她的方式。”
艾罗蒂摇头后退,另一种方式?难不成母亲还要狠心将她一同杀了不成,可即便如此,艾罗蒂也不准备喝下毒药。
她曾经扼杀过无数女巫的男婴,她以为自己早就心如硬石,但当她与所爱之人孕育出他们的孩子,她才意识到母亲与孩子之间的连接是如此之深,她无法割断。
艾罗蒂准备逃离黑骨郡去寻找佩德罗.桑特斯和他远走高飞,去开启他们的新生活。
“别挡我的路!”艾罗蒂双手酝酿出深蓝色的能量,妲曼夫人从腰后的暗袋中摸出一小瓶黄色的粉末,她没有让开的意思。
“我们那个甘愿为女巫团无私奉献,呕心沥血的游袭兵哪去了?将矛头指向自己的族人?你母亲会很伤心的。”妲曼夫人不紧不慢的揶揄令艾罗蒂感到心寒。
“既然你还记得我为女巫团的奉献,那就让开,我以后要为自己而活。”
“你不能,亲爱的艾罗蒂,你的一生都要为女巫团效力,背离女巫团,你将没有以后。”妲曼夫人的每句话都像是对未来的预言,艾罗蒂已经受够了她神神叨叨的打哑谜,她身后生出幽蓝的猛虎光灵,猛虎光灵张开巨口冲妲曼夫人吼啸一声,随之而来的狂风将妲曼夫人的乱发吹起,这让她看上去像个邪恶的巫婆。
猛虎光灵扑向妲曼夫人时,她举起药瓶放在嘴边轻轻一吹,黄色的粉末从瓶口飞出迅速以气体的形式汇聚成一条明黄色的蟒蛇,蟒蛇缠住猛虎,气与光构成的野兽在二人之间扭打着,嘶哮着。
伯彻尔旅店中,塞西尔要带佩德罗.桑特斯去黑骨郡。
“她知道了。”塞西尔沉重地说,“她将艾罗蒂关了起来,还要我把这家伙带去。”
“艾罗蒂被关了?她还好吗?她们有没有伤害她?或者伤害孩子?”佩德罗.桑特斯着急地问,塞西尔冲他摇头说:“这得多谢你,为了你,她向霍福斯汀长老提出离开女巫团。”
佩德罗.桑特斯慌张又愧疚的模样让塞西尔看不下眼,目测这小子对艾罗蒂的确十分上心,艾罗蒂和他在一起应该能够幸福。
“我和你一块去。”杰森说,塞西尔面露难色,“霍福斯汀长老命令……不可以带上你。”
“我去又不是为了她,带上我,我会藏起来,如有意外我能帮忙。”
塞西尔思量一番后点头说:“去藏书馆,你知道怎么走。”她说,杰森笑着点头,这是佩德罗.桑特斯第一次看到男巫的笑容。
他们在黑骨郡落脚后杰森便冲蘑菇洞藏书馆的方向走去,塞西尔则将佩德罗.桑特斯带到了谜镜厅,大厅中挤满女巫,长老们已经向所有女巫说出实情,好让她们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塞西尔将佩德罗.桑特斯推到人群前方,女巫们立刻安静,黑骨郡中除了男巫还从来没有出现过男人。
“我能看出为什么我女儿会中了你的诡计,”安.霍福斯汀开口,“她一直都是个理智清醒的人,除去外表你肯定对她下了很多功夫。”
“是啊,我喜欢她,我想和她在一起,当然要对她下功夫,人们管这叫爱情,你没有体验过吗?”佩德罗.桑特斯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质问起安.霍福斯汀来,这让塞西尔不敢相信,原本老实巴交的人怎么突然胆子这样大了。
“我不需要体验,因为我不相信爱情,尤其是她是女巫,而你是猎巫人。”
“我对女巫没有意见,看在上帝的份上猎巫人只是我的家族使命,但我一直憎恨这份使命,它让我无法像个普通人一样拥有正常的生活,当我爱上艾罗蒂,我就决定远离我的家族,我只想要她,她是我的未来。”佩德罗.桑特斯的真诚告白感动了许多女巫,尤其是那些对爱情尚有向往的年轻女巫。
“花言巧语。”安.霍福斯汀抬手挥去了他的黑色头巾,火焰疤痕显露出来,女巫们一片哗然。
“猎巫人无法踏入黑骨郡,无论是一百还是两百,他们都会死在樊篱之林中。”阿贝尔加说,那片由她亲手催生的杀人森林会是黑骨郡的第一道防线,凡人几乎无法冲破。
“那就把他们杀光吧,我不在乎,只求你们能……把艾罗蒂交给我,我会带她离开。”
“她是我唯一的女儿,你休想将她从我身边夺走……”
“难道你就不希望你唯一的女儿幸福吗?”佩德罗.桑特斯高声质问,菲莉娅.贝德福德颔首笑了,这家伙的全情投入使他的演技炉火纯青,不止格洛斯特姐妹和多数女巫,就连长老之一也被他打动。
“我能给她幸福,只有我。”佩德罗.桑特斯坚定地说。
杰森走向蘑菇洞时注意到了头顶高空的乱木屏罩,阿贝尔加果然进步了不少,他遥望远处,黑色的森林深处似乎正燃烧着一场规模不小的火,于是他没有躲进藏书馆,而是向樊篱之林走去。
此时的樊篱之林外正有近千名猎巫人研究如何攻破这片森林,对于猎巫人的数量,佩德罗.桑特斯撒了谎。
“不好了!樊篱之林起火了!”一名女巫前来通报,阿贝尔加与长老们暂时放下佩德罗.桑特斯前去查看。
当她们来到谜镜厅外时,空中的乱木屏罩已经燃烧起来,猎巫人用带火的箭矢把屏罩点燃,阿贝尔加举起丽维因法杖,着火的枝杈生出绿叶,茂盛且湿润的绿叶将火焰扑灭。
“带我去找她。”佩德罗.桑特斯对塞西尔说,没等塞西尔开口,艾罗蒂和芳达便从侧门跑了进来,她释放了两个野兽光灵将妲曼夫人拖住。
两人的深情拥抱让塞西尔颇为感动,芳达却是一脸冷淡,感性与理性一向是格洛斯特姐妹最大的不同。
“我送你们离开吧。”塞西尔说。
“不,你会因此受到母亲的惩罚,我们会自己想办法出去的,回到领袖身边去吧,她需要你们。”艾罗蒂回道,这也正是芳达的意思,所有女巫都在外头备战,她们更应该守在前线。
佩德罗.桑特斯发出疑问:“那片恐怖的森林,我们没法出去啊。”
“我知道一条路。”艾罗蒂抓住他的手说,两人从侧门离开后跑向与大门相反的方向,艾罗蒂说有一条通往樊篱之林外的河道,水面极浅,格洛斯特姐妹很小的时候她会带她们从那里偷跑出去玩。
“我们出去后就立刻离开好吗?我不想再战斗了。”艾罗蒂边走边说。
“当然,猎巫人无法打败女巫,你们有强大的领袖和长老,而他们只有区区两百人。”
“抱歉,你为我失去了太多族人。”艾罗蒂在围墙旁止步,她深情款款地看着佩德罗.桑特斯,佩德罗.桑特斯却更关注那围墙底部的下水道铁门,水流从这里进出,铁门也不止一个,它们有三处。
佩德罗.桑特斯面露喜色,“从这出去就能躲过森林的攻击吗?”
“是啊,走吧,踏过这道门就是我们的新开始了。”艾罗蒂眼含热泪,她施法将铁门轰开,两人一前一后通过了围墙。
艾罗蒂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终于,她不必背负游袭兵的重任选择属于自己的生活,享受那生活带给她的平静与幸福,和她深爱的男人共度一生,虽然佩德罗.桑特斯会死去,但她已顾不上那些,她只憧憬眼前的美好。
佩德罗.桑特斯突然抱住了艾罗蒂,“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骑着威风的骏马,就像女战士一样飒爽英姿,所有猎巫人都为你倾倒。”他柔声说起,艾罗蒂羞笑着试图与他分开却被他抱得更紧。
“我们可以安定之后再回顾这些。”艾罗蒂笑着说。
“我一眼就爱上了你,当我告诉我的兄弟们时他们全都取笑我,说我太弱了,根本配不上你。”佩德罗.桑特斯幽怨地说,艾罗蒂疼惜地拍着他的后背,他们初见时佩德罗.桑特斯只有十八岁,身形瘦小也不爱说话,是桑特斯家族那一代中最不起眼的孩子。
“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会属于我,我会把你追到手,向所有人证明,他们错了。”佩德罗.桑特斯的语气阴沉下来,突然,一把火热的刀刃刺进艾罗蒂的腰后,佩德罗.桑特斯揪住她的长发又冲她的腹部猛刺数下。
震惊与麻木袭遍艾罗蒂全身,她抓紧佩德罗.桑特斯的手缓缓松开,她使不上力,那刀刃必定被红颠茄汁液浸泡过。
佩德罗.桑特斯将她放躺在地上,脸上带着孤冷险恶的笑容,“别哭,我爱你这无可否认,只是……爱情对我来说并没那么重要,作为兄弟姐妹中最不得宠的孩子,我更想推翻所有人的看法,不,我想推翻所有人,推翻我父亲,我的哥哥们,我要成为麻雀屿的新岛主,猎巫人的新首领。”
“孩子……”艾罗蒂竭尽全力发出这短促的一声轻唤,佩德罗.桑特斯冷笑着哼了声,他握紧月牙形的短刀对准艾罗蒂血肉模糊的腹部说:“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取出来给你看。”
“不……”艾罗蒂绝望地说,她眼中的光芒正在逐渐暗淡,佩德罗.桑特斯用满是鲜血的双手捧住了艾罗蒂的脸颊,“我真希望你只是个普通女孩,那样的话如果我想抛弃你,只是抛弃就好,不需要杀了你,但……你是女巫,这绝对是个惊喜,让我更好的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佩德罗.桑特斯亲吻了艾罗蒂的嘴唇,尽管她并不情愿却也没有力气作出抵抗。
“我会替你向雷克叔叔问好的,还有诺西娜,我妹妹简直比我还要迷恋你,永别了,我的挚爱。”佩德罗.桑特斯说罢便扔下艾罗蒂跑向远处,这个能够安全进入黑骨郡的秘密通道能让猎巫人们免于樊篱之林的伤害给女巫们来个措手不及的突袭。
艾罗蒂用颤抖的双手按住了自己的腹部,她的瞳孔正失去颜色,深蓝色的脉络从全身渗出,妲曼夫人的话语仍在耳边。
“你不可能留住她的,眼下这方式反而仁慈一些,相信我,你不会喜欢另一种失去她的方式……亲爱的艾罗蒂,你的一生都要为女巫团效力,背离女巫团,你将没有以后。”
她最终明白了这些话的真正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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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爱与背叛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