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回到黑金大殿时听见自己的居室传出响动,他将门猛力推开,大殿里居然有个瘦骨嶙峋的高个子青年正往墙壁上凿钉子。
“你是谁?”阿奇摔门走向青年,那青年一头褐色短发,他见来者气势汹汹吓得扔掉锤子连连后退。
“我叫奥古斯特!”
“我没问你的名字,为什么破坏我的房间?”阿奇一把揪住奥古斯特的衣领将他提起并按在墙上,眼中蓄势待发的黑焰吓得对方捂住了双眼。
“我听说……你被死神处决了,我……我只是喜欢这房间,想搬进来。”
“处决?谁说的?”
“全在说,”奥古斯特从指缝间小心翼翼地偷看阿奇眼中的黑焰是否消失。“你真不该去参加死神的宴会,每次那宴会上都要死几个恶魔的,那些魔神大人,他们看上谁就会吞噬谁,你这白白净净的,他们肯定喜欢。”
阿奇听罢松开奥古斯特,他颔首思量了一番,接着愤然转身走向大门。
“你去哪儿啊?我……我能离开了吗?”
“不!待在这里!我回来如果见你不在,我会找到你用你的头骨砸钉子。”阿奇边走边威胁地高喊,奥古斯特吓得赶紧贴着墙立正。
阿奇直奔桃瑞西的居室,他一脚将门踢开,正端坐在梳妆台前的桃瑞西被这场面惊得花容失色,欧伊跳下床榻迎上阿奇,尾巴摇得屁股都要飞出去似的。
“出去!欧伊!”阿奇指着要扑到他腿上的欧伊厉声命令,欧伊收回舌头失落地哼唧了声便垂着脑袋走向门外,尾巴仍在慢悠悠地摆动着。
“奇奇……你没事啊?那可太好了!”桃瑞西吞下口水强迫自己镇定微笑,她见识过阿奇发怒的样子,虽然自己魔力更高,但对战斗可是一窍不通。
“处决?”阿奇将桃瑞西逼到角落质问:“这就是你带我去那宴会的目的么?你想把我喂给那些魔神?”
“你说什么?不!我是为了帮你……”
“别再说你要帮我了,你这虚伪的女人,离间我和莱克尔,如果你讨厌他,自己动手,别想利用我,你带我去送死,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那样的奇奇,请你相信我,关于莱克尔我说得都是真的,他很危险,你必须远离他。”桃瑞西数秒便已梨花带雨,阿奇倒是没有被她的泪水打动,只是觉得欺负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有些不武。
“我不会相信你,也不会相信他,你们都一样。”阿奇说罢转身就走,他讨厌这种真假难辨的关系,一个爱哭鼻子说情话的厄里斯之子已经够让他分不清虚实,还没弄明白那家伙是不是骗子,他不想再蹚莱克尔和桃瑞西的浑水。
“他有没有告诉你劳瑞在哪儿?”桃瑞西急问,阿奇站定,默然摇头,桃瑞西悄悄靠近,“我会继续寻找劳瑞,我保证。”
阿奇紧抿着嘴叹气,无论何时何地他正在做何事,满脑子的劳瑞让他心烦意乱,不把这件事解决他就不得安宁。
“他说他可以帮我,但我没有接受。”阿奇开口,语气已经平和下来。
“为什么啊?”
“他要我……成为他的骑士,此后为他效力。”
桃瑞西听完双眼发亮,她抓紧阿奇的胳膊将他转向自己,“有这种事?他……他真这样说了?”见阿奇点头,桃瑞西气得直跺脚,“那你同意啊!为什么不同意呢?那可是死神,你不能拒绝死神,我真纳闷他怎么会放你回来。”
阿奇横眼愤视着桃瑞西面露不悦,“你很希望我回不来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奇奇,我是说……成为死神的骑士不好吗?比起辛辛苦苦爬潘地曼尼南,那算一步登天了。”
“可我已经有主人……”
“奇奇!死神,你知道死神意味着什么吗?”桃瑞西抓紧阿奇的双臂问,不开窍的阿奇实在让她愁得牙痒痒,阿奇微微摇头,他是真的不懂地狱里的阶层划分。
“他曾是地狱的主宰,他是个神,但是撒旦只是……撒旦,一个堕落天使,一个魔鬼,你能分清两者之间的区别吗?”
阿奇再次摇头,“但现在主人才是地狱统治者。”
“奇奇!听着,地狱统治者只是个头衔,是死神让出来的头衔,潘地曼尼南里有多少恶魔?数以万计,但又有多少个死神的骑士?只有四个,而你……你可以成为第五个。”桃瑞西一脸憧憬,她脑中已经幻想出阿奇骑着骷髅战马与天启四骑士驰骋疆场的画面。
阿奇挣开桃瑞西后退两步,“我不想做什么骑士,我只想弄清楚我是谁,如果你想让我相信你,找到劳瑞。”他说完转身就走,却撞进迎面袭来的黑烟,等黑烟消散,他发觉自己正置身于撒旦宫中。
撒旦正坐在高处的血金宝座上凝视着他,阿奇赶紧单膝跪地行礼,“主人。”
阿奇心里很慌,主人该不会也都听说了吧?像他这种新恶魔去死神的宴会的确出格,主人一向讨厌不守秩序的人。
“过来。”撒旦语气威严,在阿奇听来这是责备的前兆,他起身走到血金宝座前,始终低头不敢与撒旦对视。
“你杀完那几个魔神,有没有将他们吞噬?”撒旦问道,阿奇摇头,哪里来得及吞噬,死神叫他过去呢,而且……他也不懂什么叫吞噬。
“可惜了,我听说死了两个伤了两个,这能让你增长不少魔力。”
阿奇听罢抬头,主人的态度是他绝没想到的。“你……你不生气吗?我未经你的允许,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杀了不该杀的人。”
“生气?不会,那些蠢货只是懒惰的寄生虫,对我来说毫无用处,没有他们我的地狱只会更加繁荣,如今这些年月,有价值的魔神已经不多了。”撒旦大人颇为感叹,圆睁的琥珀色双眼竟有一丝怅然。
“你只需要记住,下一次,杀了他们,吞噬他们。”
“但我……”
“很简单,当你心中想着,你就能做到。”撒旦摆摆手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所以……你为什么要去?”
“我……我想找到我的记忆。”阿奇直言不讳。
“记忆很重要吗?为什么?”
“那个厄里斯之子,他说我们……他希望我能记起他来。”
“那个小男巫,”撒旦用黑色的尖利指甲磨着头上的断角,他死盯着阿奇问:“他很厉害,能迷惑恶魔。”
“我没有被迷惑,主人。”
“你是说,你也想找回记忆是么?”撒旦狐疑地斜睨着阿奇,阿奇知道他的回答不会让主人满意,但他还是点了头。
“退下吧,让我想想。”
离开撒旦宫后阿奇如释重负,但他仍觉得心烦,于是他想着去叛乱森林给自己找些事做,好让自己别再忐忑不宁。
待阿奇走远后,莱克尔从撒旦宫外的石柱后出现。
莱克尔进入撒旦宫时,主人正闭目静坐,他刚要开口,撒旦举起手指示意他安静。
“对一个十九岁的孩子来说,他的记忆……非常精彩。”撒旦睁开双眼思量了一阵说:“我不会让他找回记忆。”
听见这话莱克尔心中大喜,但他的表情格外沉静。
“我需要他抓住那个男巫,抓住其他厄里斯之子,如果他想起一切,那他就会失去完成这项任务的实力,男巫能够改变他,我不想让他改变。”撒旦摊开手掌,黑色火焰在他掌心跳跃,“我不想做个专.制的统治者,但这次,我得为他破例。”
“您的决定非常英明,主人,他是个不可多得的战士,能够为您和地狱竭诚效力,我们需要这种好手……”
“停下吧,我已经知道你们的纠葛渊源。”撒旦打断了莱克尔的奉承,莱克尔的谄笑僵在嘴边,“主人,谢谢您。”
撒旦见莱克尔老实坦白点了点头,“不需要感谢我,我只是不想同时失去两个可用之才。”他悠悠说道。
“那……您打算怎么回复他,阿奇是个挺固执的孩子,我想通过阅览他的生平您已经了解。”
“他身上有我的泯灭之火,记得我说过吗?如果他叛逆倒戈,泯灭之火会净化他,或者摧毁他。”撒旦说时将掌心的黑焰举高了些,“他是我的武器,永远都会是。”
莱克尔低着头生怕主人看到他沾沾自喜的笑意,却又忍不住抬眼偷瞄撒旦手心的黑焰,那野蛮的黑焰将会净化阿奇.墨斯昆汀的思想与情感,令他成为冰冷的利刃,去伤害他珍视的挚爱之人,想到这些莱克尔.诺斯考特忍不住露出心满意足的狞笑。
阿奇都忘了他居室里还有个陌生人,他杀完二十多个叛乱森林的亡灵回到黑金大殿,奥古斯特见到满脸是血的阿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别杀我!大人!求你了!”奥古斯特哆嗦着乞求。
阿奇看对方这样惧怕还有些纳闷,他偏头从光滑的黑色花岗岩墙壁上看见自己的倒影,三道长疤加上大量血迹,确实是很吓人的一张脸。
“怎么会有你这么胆小的恶魔?把你扔到叛乱森林你会被那些家伙生吞活剥的。”阿奇脱下长外衣粗鲁地擦拭起脸和脖子上的血污。“在这里,没人是安全的,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别人的食物。”
奥古斯特听阿奇这么一说松了口气,他只是看起来凶狠,话语间却是善意的警告。
奥古斯特扶着墙壁站起身,阿奇瞥见他脚边的一副画像,之前他回来撞见奥古斯特正往墙壁砸钉子,想必就是为了挂这幅画像。
“那是什么?”阿奇问,奥古斯特将画像捡起摆在胸前给阿奇展示:一位妙龄女子的画像。
女子穿着明黄色的敞口绸裙,白色蕾丝头纱包裹着梳成花团的发髻垂在肩头,鲜嫩的嘴唇如红加仑一样艳丽,眼神却是极其清纯的。
“这是我母亲,”奥古斯特憨笑着说:“我从没见过她。”
阿奇听罢眉毛皱得像咬了口酸柠檬一样:“那你怎么知道她是你母亲?”
“她很漂亮啊,我希望我能是她的儿子。”
“这提醒了我,那么美的女人要怎样才会生出你。”阿奇嫌弃地摇摇头继续擦脸。
奥古斯特像吞了个活苍蝇似的面容愁苦,他瘦得过分,凹陷的双颊使他的脸型更长更尖,虽说应该才二十出头,晒得黝黑的皮肤让他看上去活像个中年人。
“谁告诉你这是你母亲?你确定不是跟你开玩笑么?”阿奇意识到自己言辞过分,但他并没有就此止步,这家伙看着单纯好骗,兴许被谁给耍了。
“我父亲,阿斯莫德,他给了我这张画像。”奥古斯特说。
“阿斯莫德,阿斯莫德?”阿奇停住手中的动作偏头问道,见奥古斯特点头他又确定了一次,“那个阿斯莫德?”
奥古斯特抿着嘴更用力地点头说:“我母亲生下我不久就病死了,邻居收养了我,不久前的某天他来接我,告诉了我一切,他把我带回地狱,然后一直都很照顾我,呃……他托付别的恶魔照顾我,不过依然……他是个好父亲。”
阿奇对此不敢苟同,他才来地狱不久,但还是了解七原罪魔神的,他们可是地狱中除撒旦以外地位权势最高的魔鬼。那个游历人间,遍地“播种”的色.欲魔神阿斯莫德在阿奇的认知里可算不上什么好东西。